18、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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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細長的竹葉悠悠打著旋兒自空中飄落,眼看著就要落入石縫,這時一隻不安分的手將它一把抓進手心,再攤開時,薄薄的竹葉尖已經有了一小段褶皺。

    謝懷塵嫌棄地看了眼這片竹葉,然後把它放在嘴邊,自娛自樂地吹起來。

    那調子甚是難聽,喑喑啞啞,和催尿的噓噓聲有異曲同工之妙,聽久了對誰都是一種折磨。

    守在門口的侍從麵色十分僵硬,這難聽的曲調勾起他兩天前苦難的回憶,那時候小公子吹著他的破竹葉吹了一晚上,侍從在門外也迫不得已聽了一晚上,最後連侍從自己都盼望著這扇門快些打開。

    不過今天他的運氣顯然十分好,竹葉喑喑啞啞的怪調子才吹半柱香,裏麵的主人就打開了門。

    邵月一身白裏長衫,外層的蓮紋白衣還未披上,墨色長發也隨意地搭散於肩,眼睛裏像蒙了一層霧,朦朦朧朧看不清,倒少了白天時拒人千裏的疏冷之意。他看著門外穿著玄紋朱衣戴著方正玉冠,卻叼了根竹葉的謝懷塵,麵無表情。

    “又來做什麽?”

    謝懷塵瞅了瞅邵月頭頂上又蹭蹭漲了不少的進度條,旁邊的數字已經變成了“三十”。他高興地把竹葉一吐:“喊你起床!”

    邵月指了指天。

    此時天還未亮,天邊才泛起一層魚肚白,細微的天光被掩在雲層之下。

    謝懷塵裝作恍然大悟的樣子,“哎,看錯時辰,來早了。”

    其實自從那天被哥從茶館領回家,謝懷塵就被嚴格禁了足。整天待在家裏無所事事的他毫無疑問把目標轉向了小仙童。這四天裏他每天都會來找小仙童玩,奈何小仙童總是神神秘秘隻有白天偶爾出現,晚上則把自己鎖在南院不出來。謝懷塵好奇心又極重,於是總是變著法兒來敲小仙童的門。

    而今早這種沒睡醒的小仙童,他可是第一次見,這一趟賺了!

    邵月將手搭在門上,淡漠的眼神裏寫滿了“送客”二字。

    謝懷塵笑嘻嘻地扒上他的衣袖:“今天是祭典,你會和我們一起去嗎?”他指的是和謝洛衡一起祭神的事,身上的玄紋朱衣也是為了祭典專門準備的祭服。

    邵月把袖子從他的魔爪裏掙開,近乎白得透明的手將人一推:“會。”

    謝懷塵:“那就好……”然而說到一半他就被冰涼的觸感嚇到了,他趕忙一把抓回小仙童的手:“哎?你手怎麽這麽冰?”小仙童平時雖然冷冷清清但摸著可是溫涼的,哪像現在這般冰冷?

    “你不會是病了吧?”謝懷塵順著手指蹭上整個手腕,就勢還想摸上小仙童的頭。

    邵月往後一避,眼中不以為意:“無事。”

    那眼神太過淡然,謝懷塵狐疑地瞅了他半晌,心忖難道仙人還有日暖夜涼的屬性?

    “還有事麽,沒事可以走了。”邵月打斷他亂七八糟的想法。

    謝懷塵無趣地撇嘴,“哦,沒事了。”小仙童一向不喜被打擾,但這畢竟是仙人啊,他對這個仙人可是好奇的不得了。於是臨走之前,他偷瞟了一眼門裏的景色。一張石桌,兩張石凳,桌上擺著黑白子,桌旁伸出一截桐花枝。

    也無甚特別。

    臨走之前謝懷塵囑咐道:“早點出來,你早點來秦伯他們就不會在我耳邊嘮嘮嘮。”

    “嗯。”邵月回答得很淡。

    這語氣擺明了就是下逐客令。謝懷塵噎了噎,隻好灰頭土臉地走了。

    邵月看著他遠去的身影,直到看不見了才緩緩關上院門。隨後,他半靠在門上,用手按著眉心,那往常端正清冷的小仙童此時眼中卻盈滿了困意,另一隻手一搭搭敲著,不知在想些什麽。

    而被逐出來的謝懷塵心裏倒沒有太難過,畢竟小仙童一天到晚都是這麽個冷心冷情的樣子,他已經習慣了。

    隻是……自打小仙童那出來以後,他心裏就有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一點別扭感,總覺得哪裏奇奇怪怪,又說不出來這是為什麽。

    謝懷塵仔細思索了下剛才發生的事,吹竹葉子?喊小仙童起床?偷看小仙童院子?

    哦對,小仙童的院子的確太簡單了,就那麽一桌棋,一棵樹,南院居然這麽冷清。謝懷塵撇撇嘴。

    然後他停了下來,未明的天光映出少年頓住的身形。

    哎哎,不對!謝懷塵心中恍然,這肯定奇怪啊,他突然明白過來,小仙童整天就一個人,為啥桌上會有對弈的黑白子?

    難道是小仙童整天無聊自娛自樂?

    謝懷塵一拍腦袋,感覺自己發現了什麽了不得的事。

    原來小仙童是個悶騷!

    **

    “城主到——”

    隨著禮官長長的尾音,謝洛衡領著謝懷塵和邵月踏上“天路”。

    這所謂的“天路”其實是由黃綢鋪就的一裏長街,黃綢邊緣用金漆繪上梵文佛語,謝洛衡和謝懷塵穿著玄紋朱衣踩著這圖案複雜的黃綢,一步步往祭台走去。

    路邊百姓黑壓壓一片跪在地上,隨著禮官的開道,謝懷塵有一種被萬民朝拜的錯覺。

    今日是祭典,一大早他就被秦伯從床上拖出來細心打扮,穿上繁複的玄紋外袍。若不是他機靈趁秦伯不注意溜了出來,恐怕還不能去找小仙童。

    祭典每五年一次,是這座小城最盛大的禮儀。祭神祭的實際是佛,城主必須親自朝拜大佛,為滿城百姓求得一年平安。

    今年謝洛衡破天荒把謝懷塵帶了出來,後麵還跟著邵月。謝洛衡是主祭,另外倆人則是作為侍禮童子跟隨左右。

    滿城百姓眼睛裏都冒著光呢,一邊低頭跪著一邊交頭接耳。

    “哎你看見沒有?城主今年帶著小公子一起朝拜!”

    “咦,城主旁邊站的另一個童子是誰?和城主長得真像!”

    “你一說還真是,這莫不是……城主的兒子吧?”

    “臥槽城主什麽時候有了兒子?”

    “臥槽城主什麽時候有了城主夫人?”

    三人每路過一處,四下就嘈雜的厲害,謝懷塵把這些議論聲統統屏蔽在耳朵外,眼觀鼻鼻觀心,麵容嚴肅地跟著謝洛衡走。

    沒辦法,秦伯囑咐了一早上什麽步調要穩麵容要莊,不要給城主丟臉巴拉巴拉。害得謝懷塵從開始到現在小臉繃得快僵硬了,聽著那些議論想笑都得忍著。

    邵月跟在謝洛衡和謝懷塵後麵,他今天仍然穿著蓮紋白衣,臉上早已不見一絲困意。他氣質清冷,儀態莊重,倒是比前頭的禮官還要更顯風儀。

    三人走到祭典的廣場中央。這廣場周圍立了八方佛像,正中央有一座百尺祭台,四麵也掛了黃綢,以祭台為中心一道道鋪展。每道黃綢上掛了數百盞佛燈,這些紙質佛燈皆是竹架薄皮,上麵密密麻麻寫滿佛語,等夜色降臨,千盞燈亮,便如啟明一般。

    祭台下,謝洛衡接過一支高香,雙手平舉至額,對著八方諸佛依次拜了兩拜,謝懷塵和邵月跟在後麵有樣學樣,也拜了兩拜。

    香入爐,禮言畢。謝洛衡捏了捏謝懷塵緊繃的小臉,失笑:“好了沒事了,你和邵月先去佛堂等著吧,我一會兒就來。”說著衣袖一整,便順著蜿蜒的長梯獨自踏上高台。

    祭神儀式裏,先踏天路,再拜諸佛,最後登高台祈福消災。

    這最後一步必須由一城之主單獨進行,以示誠心。

    祭台高百尺,表示上達天聽下達民意,同時也有幾分高處不勝寒的意味。謝懷塵眼巴巴望著自家哥一步步登上百尺祭台,四周佛燈環繞,襯得他仿若神人一般,再看他被萬民跪拜,風光無兩的樣子,心裏頗有些羨慕。

    邵月卻隻是淡淡看了一眼:“走吧,去佛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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