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畫中境裏有迷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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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如其來的哭唧唧讓謝懷塵措手不及,趁著自家宿主腦袋有點懵,係統君九九連忙扒在他身上多哭了會兒。

    等謝懷塵意識到不能讓這家夥繼續蹭時,係統君九九已經快攀上謝懷塵的脖子。那東西不停地在自己脖子旁邊蹭啊蹭,謝懷塵嫌棄地伸出兩指拈住彩瓶的瓶頸,試圖把這玩意從自己身上拿開。

    彩瓶不安分地擺來擺去,“嗚嗚……宿主你不要勒我脖子,難受難受……”,說著,瓶身一閃又蹭到謝懷塵身上,這次不但哭得更厲害,還把一些不明液體往謝懷塵衣服上揩。

    謝懷塵見此簡直要瘋,“你把什麽東西蹭在了我衣服上!”

    係統君九九抖著它的小彩瓶,小聲道:“是鼻涕……”

    這下子謝懷塵徹底炸了。他生氣地抓住彩瓶,這次抓得死死不讓它逃跑,然後手上用力,朝床外幾乎呈直線扔了出去。

    床外本來就有一層禁製,九九身為一個彩瓶被扔了出去,轉瞬又被禁製送了回來。謝懷塵一偏頭,彩瓶劃著直線繼續往前衝,又觸發了床外的禁製,又被送了回來,然後繼續往前衝……

    就這樣,寂靜的房間裏有一隻彩瓶在空中不停地飛啊飛,被迫永遠處於一種被扔出去的狀態。同時,一陣撕心裂肺的慘叫也回蕩在房間裏。

    “啊啊啊啊!宿主救命啊啊啊!!!”聽聲音似乎被這種刺激給嚇傻了。

    謝懷塵雖然聽不懂它前麵說的,但這一聲救命還是喊得無比清晰響亮。他哼了一聲,抬手把彩瓶從循環裏解救出來。

    那瓶子在謝懷塵手裏打著擺子,謝懷塵幽幽道:“消停了?”

    這下係統君九九再不敢胡鬧,塗著丹紅彩漆的細口花瓶乖巧地在謝懷塵手裏一動不動。

    謝懷塵將它從頭到尾打量一番,“你是誰?為什麽要蹭到我身上?”

    聞言,彩瓶一個鯉魚打挺,竟是跳上謝懷塵的手背。

    “宿主宿主,我是九九!我來找你的!”

    謝懷塵揉了揉太陽穴,語氣頗有些鬱悶,“‘宿主’是什麽?九九這名字更沒聽過。”

    九九解釋道:“我寄宿在你身體裏,你當然就是我的宿主啦!而且我名字一直叫九九,隻是宿主你不知道而已。”

    謝懷塵愣了愣,“寄宿在我身體裏?”接著略有所悟,“你是……蠢東西?!”

    九九聽著不開心:“不準叫我蠢東西,我有名字,我叫九九!”

    “可是蠢東西不會說話,”謝懷塵雙手抱臂,眉毛皺得打了個結。

    “呸呸誰不會說話!”九九聽著生氣地攀上謝懷塵手臂,“宿主你居然不相信我!每次偷溜出府還是我給你指的路!”

    聽到這,謝懷塵終於忍不住眼中放光,“你真的是蠢東西!”他仿佛尋到了什麽救命稻草把彩瓶緊緊抓進手心,“你怎麽會在這?你知道怎麽出去嗎!”

    說這話時,青年眼中的期待濃烈地要溢出來。身體裏的蠢東西一向是謝懷塵不為人知的底牌,他很清楚蠢東西雖然表麵跳脫不靠譜,但實際還是隻有法力的鬼,關鍵時候能幫不少忙。

    初進幻境時謝懷塵第一個想到的也是它,可以說九九是他潛意識裏最信賴的人。

    果然,九九一副得意洋洋的口氣:“宿主,我是偷偷溜進來的!這個幻境我已經摸熟啦,保證帶你出去!”

    謝懷塵聽著喜上眉梢,但又有些不解:“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幻境?”

    “額,幻境就是……陣法中的一種,修真者們溝通天地靈氣在一定範圍內製造出一個虛幻的小世界……”

    聞言,謝懷塵本就迷糊的腦子裏更是一團漿糊。

    察覺到宿主疑惑的視線:“哎不要在意細節,反正這裏就像一個夢,宿主你看到的一切都是假的!”

    謝懷塵敲了敲對方的瓷製瓶身:“那你也是假的?”

    “當然了,我又不是一隻花瓶。”九九說得十分委屈,轉眼彩瓶上又擠出幾滴水,“我可是一隻可愛迷人又聰慧的鬼呀,為了救宿主你出來我特意附身在這隻花瓶上的!”

    聞言謝懷塵了然,接著心中泛起一陣狂喜,“太好了,那你快帶我出去!”他已經受夠這個詭異夢境的折磨,蠢東西的到來簡直如同一顆救命稻草。

    九九被謝懷塵錮得渾身不自在,隻能伸伸脖子:“出去的路我已經知道啦,但是需要宿主你親自來破陣。”

    謝懷塵奇道:“破陣?”這個詞雪兒也曾對他說過,如果他記得不錯,這活兒可是又凶險又複雜。

    九九拍著胸脯:“沒事,宿主你隻要按照我說的做,破陣沒問題!”

    **

    “頭,頭抬高一點!”

    謝懷塵艱難地向上挪了挪腦袋。

    “腰,腰再放低一點點!”

    謝懷塵顫巍巍把腰彎成接近直角,頭上一滴冷汗快要掉下來。

    “臥槽,穩住!汗要滴下來了!”

    謝懷塵嚇得一動不敢動,那滴冷汗在額頭上左右晃著,硬是沒落下來。

    “臀部,臀部縮一縮!”旁邊的小彩瓶還在大爺似地指手畫腳。

    謝懷塵嘶牙咧嘴地抗議:“不行,我全身都酸,撐不住了!”

    小彩瓶九九悠閑地躺在軟被裏:“撐住啊宿主,姿勢已經很標準,可以往前走了。”

    聞言,謝懷塵開始小心翼翼地朝門口移動。此時他一身鶴白單衣,袖口紮緊,衣擺也係緊,頭上青絲被一絲不苟束成發冠,整個人彎曲成怪異的姿勢,仿佛周圍有無數刀劍欲加其身。

    而事實是,從謝懷塵的視野裏看去,他周圍還真密密麻麻橫了上千道細絲,若不小心觸動一道,哪怕是一滴水沾上去,之前的一切努力也將付之東流。

    至於事情為什麽會發展成這樣,還得從一個時辰前說起。

    一個時辰前小彩瓶九九搖頭晃腦地說床前這道禁製其實很好破。謝懷塵有點不信,於是九九跳起來在他臉上一陣搗鼓,又是灑水又是念咒,活脫脫一個跳大繩的江湖騙子。

    等到九九終於折騰完,謝懷塵隻覺靈台一陣清明,接著眼前平白無故出現了無數條淡金的細絲線,這些細絲與紅衣謫仙之前束縛他的一模一樣。

    九九一本正經地解釋道,禁製其實就是房間裏這些無形的細絲,隻要謝懷塵不小心觸動了細絲,那陣法就會自動開啟將謝懷塵“送”回床上。因此隻要小心翼翼地躲過這些細絲,走出房門也是很簡單的事。

    聞言,天真的謝懷塵興高采烈地開始“簡單”地走出房門。

    然後,一個時辰過去了——他依然隻能在床前晃悠。

    謝懷塵以極慢的步子一點點往門口挪,他能看見細細的金絲與自己的鼻尖堪堪擦過,手指在細絲裏小心遊走,一隻腳緩慢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地跨過一道絲,另一隻腳又顫巍巍地跟上……眼看著離床已經一尺,謝懷塵心裏暗喜,這是他表現最好的一次!

    然後下一息,他冷不防腳一滑,整個人嘩啦往後倒去。霎時間,心裏一陣拔涼,再一睜眼,果然又是大紅的床帳,人再次被禁製送了回來。

    九九氣得一個大跳踩在謝懷塵臉上,恨鐵不成鋼道:“又失敗了!第34次!已經過去一個時辰!這麽簡單的陣都破不了!”

    謝懷塵整個人癱在床上,嘴裏念念有詞:“不行不行我不行了,腰酸,背也疼,手疼腳更疼,這陣破不了,我要睡覺……”說著就真的閉上了眼。

    九九呸了一聲,吐了他一臉的口水,謝懷塵瞬間驚地蹦起來,“你這個……哎喲!”

    九九一個蹦躂,彩瓶結結實實砸在謝懷塵腦門。謝懷塵被砸得痛呼出聲,九九卻是威風凜凜地竄上他頭頂,“宿主你怎麽可以這麽菜雞!”

    “菜雞?”謝懷塵捂著腦門一臉茫然。

    九九憤然又踩了他一腳,“對!宿主你怎麽可以這麽弱!”

    聞言,謝懷塵老老實實閉了嘴,在九九大人的淫威下安靜如菜雞。

    良久,九九悠悠歎了一口氣,“看來隻能啟動方案二。”

    謝懷塵愣了下,隨後驚喜道:“還有別的辦法?!”

    九九整個彩瓶的漆色都變黯淡了,它默默吐出一口水,“宿主,你是我見過的第一個這麽簡單的陣法居然還要用‘五音相生’來破解的人。”

    “五音相生?”

    謝懷塵本來以為自己和蠢東西交流不通是因為語言不同,結果如今在夢裏,蠢東西說的每個字他都聽清了,卻依然聽不懂對方在說啥……看來他們倆的交流障礙不單單是語言問題,恐怕物種間還隔了道天塹。

    小彩瓶九九在謝懷塵頭頂跳啊跳:“宿主,你知道屋裏這些細絲是什麽嗎?”

    謝懷塵:“……鬼才知道。”

    “這裏每根細絲都是一道音弦,每一弦都是一種特殊的音律,‘五音相生’就是以音克音,也很簡單的。”說完,九九在謝懷塵頭頂轉了個圈。

    謝懷塵一把將這蠢東西按住:“別動,會禿!”

    九九反身把謝懷塵的手踢開:“宿主,你會什麽樂器?不要告訴我什麽都不會,如果你什麽都不會我就把你的頭發拔光!”

    謝懷塵頓了頓:“好像……還真的什麽都不會。”

    九九聽了瓶身一蹦就要給自家宿主一個腦門開花。

    謝懷塵連忙將這位祖宗接住,“哎哎別氣!讓我想想……唔,吹葉子算不算?”

    九九鄙夷道:“吹葉子?你家葉子能吹出五音十二律?”

    聞言謝懷塵倒真細細思索了番:“好像……能?”

    他打小便耽於玩不清,琴棋書畫也隻略通皮毛,但在一片破葉子上吹出五音十二律,城主府的小公子還真的挺有興趣。雖說他平時吹出來的調子不堪入耳,但那也隻是自個兒瞎瘠薄吹,不代表他謝懷塵就真的五音不全。五音十二律的音準他還是心知肚明的。

    九九挺著個小彩瓶半信半疑:“既然如此,那咱們試試。”說著瓶子倒扣,在裏麵掏啊掏終於掏出個黃不拉幾的草葉子遞給了謝懷塵。

    謝懷塵卻嫌棄地將草葉子一扔:“什麽鬼東西,我要竹葉,百年生的中段竹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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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九於是繼續在瓶子裏掏啊掏,過了會兒,終於摸出一個皺巴巴的竹葉。

    “這是十年生的竹葉!”謝懷塵不滿道,“還是下段竹!”

    九九把床板一拍:“愛要不要,隻有這個!”

    謝懷塵也把床椽一踹:“竹葉不對,吹出來的調也不準!”

    九九一個翻身蹬上謝懷塵的鼻子:“吹不吹?破不破陣?”

    謝懷塵抿著唇給竹葉試了試音,“勉強……湊合。”

    “那行,”九九又跳回他肩上,“‘旋宮圖’宿主你知道嗎?”

    謝懷塵了然:“你是說正宮對變徵,黃鍾對蕤賓的旋宮轉調圖?”這旋宮圖可算是音律之道的基礎,畫的是五音十二律的音階轉換,作為城主府的小公子謝洛衡自然也讓他學過。

    九九掰著指頭數:“旋宮圖裏一共十二律,但這些音弦可不止十二律。我會將每根音弦的大致律調標出來,你按照旋宮圖裏相反的音吹就行,”說著橫了謝懷塵一眼,“我會在旁邊調音,但宿主你一定要吹準一點!這小彩瓶調音能力有限,你錯音太多那咱們可就出不去啦!”

    謝懷塵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見謝懷塵應下,小彩瓶九九肚子裏發出清遠的嗡鳴聲,這嗡鳴聲給人一種奇異的感覺,仿佛在幻境之中又入了另一層幻境。謝懷塵隻見滿屋開始泛金光,隨後萬物變幻,竟是出現了無數密密麻麻細小的古字。

    謝懷塵看得目瞪口呆,眼中的一切依然床是床,桌是桌,門是門。但若仔細看去便能發現那桌椅板凳窗花門欄皆是由密密的古字組成。謝懷塵戳了戳床簾,密密的古字像柔軟的綢緞一樣從指尖蜿蜒。而他自己的手卻是實實在在的手,周圍皆由虛字組成,隻有他自己真實得格格不入。

    “宿主別玩……”九九打斷謝懷塵的注意力,在他肩膀上搖啊搖,“你現在看到的就是真實的幻境,那些細弦上我都標了宮調,你照著旋宮圖吹就能破了這音陣。”

    聞言,謝懷塵果然在細絲上發現了標紅標粗的宮調名。每一根細絲都用同樣大小的古字進行了標注,一眼看去,竟有數百道之多,而每一道宮調名的旁邊還標了不同的律。

    謝懷塵麵無表情地用手合上驚掉了的下巴——這麽多音!他吹得完嗎!別不是要他在這吹一輩子吧!

    於是他轉頭想對九九控訴一下這個慘無人道的破陣方式,“這音……”結果話說一半便硬生生卡住,一個巨大的死人鬼臉與他雙目相對,那眼睛漆黑得仿佛地獄深處無盡的可怖。

    謝懷塵臉上閃過一瞬驚恐,冷汗瞬間濕透裏衣,整個人猛烈咳嗽起來。

    九九搖著小彩瓶奇怪道:“宿主你怎麽了,難道是竹葉過敏?”

    “咳咳,咳咳咳!”謝懷塵不停地咳,身體僵硬,心裏如同驚濤駭浪——他,他剛才居然看見九九是一張扭曲的鬼麵!那麽大一張死人臉!就在他肩膀上!臥槽魂都要嚇飛了好嗎!

    然而九九還在他肩膀上一蹦一跳:“宿主宿主,到底怎麽啦,咦?你怎麽在抖?”

    謝懷塵哭喪著臉,顫顫巍巍又向肩膀看去,這回,一雙眼對上一隻小巧的丹漆彩瓶子。

    小彩瓶九九左歪歪右歪歪,似乎不明白自家宿主為何一直瑟縮地盯著它:“宿主你沒事?”

    對方還是一副跳脫可愛的樣子,仿佛剛才看見的扭曲鬼麵隻是一個幻影,謝懷塵一時啞然,也不好再說什麽,“沒……看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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