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2 影後(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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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照記憶中的路線,晨曦很輕鬆地就找到晨爸所在的病房,因為有江楓漁的資助,這間病房的環境很不錯。

    晨曦到時,晨爸正靠在病床上由一個衣著幹淨整潔的婦女喂飯吃。

    “曦曦放學了”,見她進來,晨爸撐著病床坐正了些,臉上帶著喜悅的神采,“怎麽樣,大學生活還習慣嗎?”

    大學其實已經開學大半個月了,這還是晨曦第一次過來。

    “劉姨,我來吧”,晨曦走上前,對那個端著碗站到一邊的婦女說道。

    “我去洗點水果”,劉姨將碗遞給晨曦,又提醒道:“喂的時候不要舀大勺,你爸爸現在消化不好,得一點一點吃。”

    晨曦點頭,劉姨走開了,她才看向病床上麵色蠟黃神情憔悴的中年男人,嘴角囁嚅了下:“父…爸爸,大學很好。你現在感覺怎麽樣?”

    她說著,將碗裏散發著蔬菜香味的糊糊舀了一點送到晨爸嘴邊。

    這個人,和她的父皇,竟有三四分的相似。

    想起已經去世一年多的父皇,晨曦決定,無論如何她都要想辦法給晨爸請這個世界上最好的醫生來會診。

    枯燥的大手抬起來,在晨曦頭上輕輕拍了拍,晨爸笑道:“爸爸很好,曦曦在學校要專心學習。對了,這次小漁怎麽沒跟你一起來。”

    江楓漁是以好心人士的形象出現在晨爸麵前的,晨爸知道,自己這幾年來治病所花費的錢都是江楓漁給的,心裏既感激又擔心女兒還不起。

    他曾說過不治了,女兒當時卻氣得三個多月沒再來看他一眼,因此,就算現在活著很痛苦,晨爸還是想堅持下去。

    如果晨曦知道晨爸此時的想法,一定會笑他想太多。

    那個晨曦之所以三個多月沒來看晨爸,正是默認不給他治病呢。

    “江楓漁最近很忙”,晨曦又舀了小半勺飯糊,說起江楓漁,和以往的態度一樣,將一碗飯糊都給晨爸喂下去後,她放下了碗勺,起身去洗洗手,回來對晨爸道:“爸爸,我這段時間在網上學了把脈,我給你看看吧。”

    晨爸這時的精神不錯,聞言好笑地疑了一聲,隨即將幹枯的手腕伸出來,“來,給我家小神醫看一看,爸爸這病該怎麽治。”

    晨曦想不到晨爸會這樣逗她,也忍不住笑了,倒是十分認真地坐下來品起脈來,五分鍾後,她收回手,似真似假地說道:“爸爸隻要保持心情開朗,病就一定能好的。”

    晨爸的病拖到現在已經不是幾貼藥幾次針灸的事,治療起來需要二十幾個療程,晨曦終究不敢將自己的醫術露出來。

    不過根據腦海裏對這個世界的認知,她知道,現在尿毒症已經不是絕症,西方的發達國家有不少專治尿毒症的專家。

    細想之後,晨曦還是決定掙錢然後請專家來給晨爸治病,這期間她隻要用藥給晨爸調養身體便好。

    而這個容易,調養尿毒症患者的身體,無非是補營養罷了,人參鹿茸肉桂,買來給晨爸吃著就好。

    這又回歸到剛才那個問題,還是錢。

    晨曦陪著晨爸說了一會兒話就離開了,在病房外,她把兜裏僅有的兩百塊錢交給劉姨:“這些劉姨先拿著用,給爸爸的粥糊裏加些肉類,明天我再來給您送錢。”

    聽到這話,劉姨抬頭看了她一眼,隨即沒什麽表情道:“好…有空,多來看看你爸爸。”

    劉姨和晨爸是老同學,當年她和丈夫離了婚,孤身一人回到老家,有次去醫院吊水,正好遇到當時剛確定病情的晨爸,幫了兩次,後來就一直跟在他身邊照顧。

    以前的晨曦很不喜歡劉姨,而且每個月送生活費繳醫藥費都不及時,劉姨也沒跟晨爸說過,拿自己的積蓄填進去不少。

    晨曦今天異常懂事,不唯晨爸,就是劉姨都覺得很欣慰。

    “劉姨放心,我會經常來的”,晨曦點了點頭,然後就轉身走了。

    雖然有些沒禮貌,但以前的晨曦就是這樣,晨曦不想一下子改變太多。

    劉姨在病房門口站了好片刻,才轉身回去,跟晨爸說著話就給他洗了臉擦了手,然後道:“睡會兒吧。”

    “紅茜”,晨爸握住她的手,滿腹的愧疚,“我這一輩子,都對不起你。”

    劉姨拿開他的手放到被子下麵蓋好,正色道:“今天你女兒來看你了,該高高興興的,說那些幹什麽?再說,那都是我願意的,我不覺得苦,你對不起什麽?”

    晨爸搖搖頭,偏頭朝裏閉上了眼睛。

    劉姨確定老晨睡著了,正要起身病房另一麵的衛生間洗衣服,病房門被從外麵輕輕推開了,來人不是醫生護士還是晨曦,她扶著門把招了招手。

    “怎麽又回來了?”劉姨關好病房門,看著晨曦,滿臉的疑惑,沒反應過來的,手裏就被塞一疊錢,她心裏先是一驚,後又想起那位好心的江先生給的錢都是這孩子拿著的,應該是剛才看她爸那個樣子心裏不好受,出去取的吧。

    這麽一想,劉姨也就沒多問。

    晨曦把錢給了劉姨,兜裏揣著五百塊錢就準備回學校去。

    其實那些卡裏哪還有錢呢,都被以前的晨曦給買口紅買包包花幹淨了,這些錢,卻是她在醫院旁邊的血站獻血得來的。

    要說一般的獻血是得不到這麽多錢呢,頂多給二百塊錢。可是趕巧,她是RH陰性血,正好醫院裏有個病人急用。

    晨曦這邊剛獻過血,那邊就有人找來了,求她再獻200cc出來,差點都給她下跪了。

    本來晨曦獻血隻是被血站外麵拉的橫幅吸引到來獻愛心而已,被那個病人家屬一求,就有些下不來台。

    後來那邊情況緊急,這血是救命用的,旁邊的醫務人員也在勸了,晨曦隻好又貢獻出200cc。

    然後那人再三感情,直接給她塞了幾千塊現金讓她補身體。

    走出血站時,晨曦就覺得有些頭暈,她強忍著不適到醫院左邊的一排木椅子上坐下來,將剛才小護士給的營養快線擰開連喝兩口,閉上眼睛待了好一會兒才感覺好些。

    將兜裏的錢拿出來對著太陽照了照,晨曦被自己給苦情了一把,就想起上個世界時,有次她的小手指不小心割了個口子,雷弈第一次向她發了火,並勒令她不準再進廚房。

    如果知道今日這件事,不知會把他氣成什麽樣子。

    包裏的手機突然響起來,晨曦拿出來接了:“江楓漁,有事?”

    “你剛才幹了什麽?”江楓漁暴怒地對著手機低吼,“晨曦,你他娘的夠狠,我不給你打錢,你寧願賣血也不主動聯係我嗎?”

    這都哪兒跟哪兒啊?

    晨曦揉揉耳朵,拿開手機看了看,確定是江楓漁。

    這時手機裏又傳來一聲暴喝:“說話。”

    “我沒賣血”,晨曦就說,聲音很平靜,“沒其他事我掛了。”

    說著就點下掛斷。

    掛完電話她才想起來,該趁機跟江楓漁約個時間,看看他是不是那個人的。

    剛打開屏幕要打回去,手機裏正好有電話進來。

    還是江楓漁。

    電話一接通,他就在那邊吼:“晨曦,你給我在醫院等著,待會兒我過去看不見你,我就把獻血站給拆了。”

    晨曦腦海裏卻全都是雷弈著急吼她的樣子,臉上不由染上笑容,她的聲音也柔順下來:“好啊,我等著你。”

    掛了電話,晨曦才想起自己都說了什麽,不由哀歎,她真是中了那個人的毒了。

    京市西郊別墅區,江宅,江楓漁扔掉手機就抓起汽車鑰匙往外跑,旁邊小弟見楓少掛掉電話就火急火燎地出去,知道一定是勾了少爺好幾年的女人那邊服軟了。

    小弟忙跑跟過去請功,“楓少,怎麽樣?晨小姐那裏著急了吧,您要不再冷冷,晨小姐一招您就過去,前麵這工夫可都白搭了。效果肯定要大打折扣的。”

    江楓漁強壓著耐心聽這小子說完,抬腿就踹過去個窩心腳:“操你媽的冷冷,操你媽的打折扣”,他指著抱頭縮在地上不敢再吱一聲的小弟,神色狠厲,“曦曦如果出了什麽事,我活剮了你。”

    從剛才聽到通過無線電波傳過來的那四個字“我等著你”,江楓漁的心口就跟被人拿著鋒利的剝皮小刀剝了一層又一層的疼。

    他怎麽會腦袋被門夾了聽這什麽追女友攻略,故意晾著曦曦一個月不給她錢?

    隻要一想到剛才聽跟著她的人匯報的,她被人逼著賣血,還把賣血的錢都給了她爸,江楓漁就心疼得雙眼酸澀。

    一路狂飆趕到醫院,江楓漁一眼就看見那個靠坐在木椅上曬太陽的少女,這一瞬間,他心如擂鼓,比之以往麵對她時更甚千百倍。

    這時,少女正好想這邊看來,透過車窗,一瞬間四目相對,江楓漁心跳如雷呼吸如蚊蚋,他舔了舔幹燥的嘴唇,甚至忘了找車位把車停好,推開車門就長腿一邁,朝她走去。

    “曦曦”,走到跟前時,江楓漁已經掩飾起剛才那一係列的失態,深深皺著眉頭,緊緊盯著她的臉,“主動給我打個電話就那麽難?”

    晨曦沒在他身上感受到雷弈的氣息,有些失望,便沒甚精神地繞著頭發,說道:“我已經欠你夠多的錢了。”

    對上她這個態度,江楓漁又是無奈又是暴躁,下一刻一語不發地扯住她的手,拉著她到車邊就給塞到了車裏。

    有交警騎著摩托過來開罰單,江楓漁很不耐煩,眉眼間含著暴戾,“快點行不行?”

    交警看了那車牌一眼,依舊慢悠悠的。違章停車你還有理了?開豪車咱們又不給你們罰得更多,憑什麽聽你的?

    江楓漁不耐煩,拉開車門坐進去就啟動了要走。

    外麵交警上前一步,敲敲車窗。

    晨曦看江楓漁做的出來立即開車走的事,就說:“你急什麽。”

    江楓漁頓了頓,回頭看她一眼,沒說話,倒是降下了車窗,等拿到罰單,才速度適中地將車開走。

    一家私房菜館的頭等包間內,江楓漁坐在晨曦對麵,就看著她吃,她吃得慢,他還不耐煩地催促:“快點吃。”

    晨曦看他一眼,他別開頭去不說話了,按鈴叫服務員送來一盒煙,打開後拿起一根放到嘴邊,他頓了頓,隨即想到她說過他抽煙時顯得特別酷,那現在不用問應該就能抽吧。

    江楓漁不確定地打開打火機,睫毛往上掀了掀,對上晨曦似笑非笑的目光,他問道:“介意嗎?”

    還是問問比較保險,江楓漁總覺得晨曦哪裏不一樣了,並不是變了,而是活了。

    以前他喜歡這個女人,但是連拉手的次數都很少,他也沒覺得有什麽,但是現在,他想將她捧在手心裏疼在心坎中,若是她還像之前那樣連拉手都不給他拉,他會無所不用其極。

    眼前的晨曦,隻能是他的。

    晨曦直接抽走了江楓漁手指間的煙,扔到一邊的垃圾筒中,“很介意,以後不要在我麵前抽煙。”

    “誰給你的膽子直接抽走我的煙?”江楓漁顯得很暴躁,然而晨曦卻沒從他眼神中看到半分不滿,暗自好笑:這個別扭的家夥。

    “那我給你撿起來再送到手上?”晨曦抬抬下巴,示意了下垃圾筒。

    江楓漁:…

    吃了一頓豐盛的菜肴,江楓漁才送晨曦回學校,路上又要給晨曦去買那種做好密封起來的營養品。

    坐在後麵的晨曦叫住了他,“不用了,免得你以後想現在把好東西貼給我這樣貪得無厭的人說一句不如扔給一條狗。”

    世界線中,江楓漁撒手不管晨曦後有一段時間,晨曦上躥下跳做了很多事,可稱醜態畢露。

    當時江楓漁就是這麽說的。

    然而這一句話,卻像是錐子一樣狠狠地紮到江楓漁心中,他的臉色瞬時就白了,扶著方向盤,也沒回頭,隻問道:“曦曦,三年多了,你就這麽想我的?”

    晨曦笑笑,“誰知道呢?”

    江楓漁徹底白了臉色,握著方向盤的手越攥越緊,解釋道:“這個月的錢,我不是故意拖到現在不給你的,我…忘了。對不起,曦曦。”

    說完這話,江楓漁覺得自己有點賤,哪有人會這樣上趕著討好用著他錢還對他呼來喝去的人?但是這又有什麽,他賤的心甘情願。他的錢就是要給曦曦用的,她愛怎麽花就怎麽花,邊撒邊花都行。

    現在的江楓漁隻後悔一件事,就是聽了那個小弟的話,想要用錢壓迫曦曦更聽話點。

    ------題外話------

    今天隻有一更,麽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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