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天朗氣清，和風習習裏，潺潺流水聲，一髫年小孩坐在小溪石頭邊，赤腳踩在小溪裏，溪水淺淺，清晰可見溪底。

    她垂首拿著小刀在刻著什麽，小手上幾道小傷痕。

    一隻純白的小狐狸一跳一躍的跑了過來，在小女孩旁邊站定。

    “啊城，啊城，你在做什麽？”

    小女孩垂頭依舊。

    “我知道！”猛的從淺溪間的石頭後麵竄出一條小青蛇，它吐著信子：“啊城昨兒惹神君生氣了，神君罵了她，所以在悶悶不樂中。”

    “啊城是又做了什麽惹得神君生氣？”一隻小朱鳥落在女孩的肩上，說的人話，但其美音，真如嚶嚶成韻。

    “哼，明明是神君莫名其妙！我可沒做什麽！”

    名喚啊城的女孩不滿出聲，聲音清脆嘹亮，比銀鈴更甚。

    抬頭時，瞥見那女孩小小眉眼竟如晨曦初露，餘光橫照，雖冷嗔也帶著幾分稚嫩的朝氣。

    那樣的容貌生在孩子臉上實屬驚豔。

    “肯定是啊城做了什麽，神君才會生氣，神君平日可溫和了，就是你老惹他生氣！”小青蛇一邊道一邊扭著蠻腰，一搖一擺的遊水上岸。

    小青蛇話落，小女孩便撿起一旁的小石子朝小青蛇的方向一扔，嚇得小青蛇猛地竄回水裏。

    大驚：“啊城！你作甚！”

    女孩噴噴：“你要幫他說話！就不要跟我們一起玩！”

    她說話時，微昂著頭，眼皮微垂瞪著它，那如雪般的脖子一覽無遺，還能看見她右下脖子側一顆小小黑痣。

    心中一個慌張，我自夢中驚醒來，一身冷汗。

    起身，望了望熟悉的房間，對，昨日我與上傾已回了魔界…。

    下床時掃到一旁的銅鏡，猶豫了一下，走到鏡前，鏡裏的我那驚慌未退，神情有些疲憊。

    想到那夢裏的女孩脖子間的黑痣，抬手撫上脖頸，想了想，昂頭。

    那脖頸右側下也有一顆黑痣。

    我皺眉，這是巧合嗎？

    又或是那夢中的女孩是我，可我對那場景無半分印象，老實說，那女孩的相貌是否我年幼時一般，我並不能確定。

    年幼的我對其相貌已模糊。

    思緒飄忽之時，

    門外子居的聲音傳來：“殿下？你起來了嗎？殿下？”

    收回思緒。

    “起來了，你進來吧。”

    咿呀一聲，門被推開，子居走了進來，身後跟著的小婢女端著洗涑的水與麵巾。

    小婢女喚和月，是我的貼身婢女。

    洗涑時，子居已吩咐人送了早膳過來，零零散散擺了一桌子。

    和月為我更衣時，我探著頭無奈：“子居，你弄這麽多，我也吃不完啊。”

    子居苦口道：“殿下，你要吃多點，這才去上善若水沒多久，你瞧瞧，便瘦了這麽多。”

    我揉了揉臉，應該沒有吧。

    “我也覺得殿下瘦了，這小臉都尖尖了，以前啊，殿下的臉可是肉肉的。”

    和月聲音緩緩。

    我蹙了眉：“那我是瘦了好看，還是胖了好看？”

    子居與和月幾乎同聲：“當然是胖了好看些。”

    我有些懷疑的落座。

    子居渡到我身邊，為我鋪膳。

    邊道：“我上回去折山尋藥時遇到隔壁妖界那小公主，就那個小身板，瞧著就極可憐，不知道的還以為妖王虐待她了呢。”

    我挑了眉，喝著粥。

    和月接話道：“我曉得，我曉得，就那個宋荷小公主殿下，不是說極為漂亮柔弱嗎？腰如束素，齒如含貝，瞧著就想令人為其折腰！”

    她說的極為興奮，又突然話鋒一轉：“不過，咱魔界中人，女子多為膀大腰圓，魔界男子多為魁梧，那樣楚腰纖細的女子，太過嬌弱了，我們都不喜歡。”

    和月說得倒是不假，魔界地理環境原因，界內兒女都多為魁梧，除了我與上傾，反而瞧著瘦小些。

    我點了頭：“待我去問問驚鴻神君，他喜歡胖些的女子，還是瘦些的女子。”

    子居與和月一愣：“為何？”

    未回答他們，吃了最後一口，擦了嘴，我起身：“我瞧瞧師傅去。”

    “魔君醒了，這會在房裏呢。”

    子居提醒我道。

    醒了？我驚喜，昨兒上傾還未到魔界便昏迷了過去，我無計，隻能將她放在九尺玉寒床上。

    九尺玉寒床，是上傾療傷的寒石床，治愈能力極快。

    身影一閃，落下一句：“我瞧瞧去。”

    和月垂首收拾著碗筷，半天，突然抬頭望著子居：“方才殿下那話…。”

    子居一愣，遲疑道：“殿下有心上人了？”

    和月放下碗筷，擦了手，湊近子居，驚訝道：“是吧？那話是這意思吧？”

    子居搖著頭，不可思議：“我的殿下啊…。”

    ——

    隔著小湖，我遠遠便瞧見上傾倚窗而坐，垂眸出神的望著那碧波綠水，那一身的寒意與孤寂讓我頓了腳步。

    蘇陵的死，對上傾而言，該有多難過？

    在我記憶裏，上傾對那位神霄府帝君不和的傳言頗多，曾試探她時，她也是多為不屑。

    蘇陵，和那位帝君有何不同？

    還是一直不同。

    繞進院子，未踏進屋子，便聽得上傾的聲音緩緩傳出：“不過一絲妖瘴氣，我還不至於抽不出來。”

    “魔君，九昭不是看低你。隻是這妖瘴氣有些詭異。”

    還有一道女子的聲音。

    我好奇，探頭一看，便對上上傾冷寂的黑眸。

    摸摸鼻子走了進去，我這一到門口，她便知道了。

    旁邊站著穿著一黃衫女子，年紀不大，長得清清秀秀，倒是一雙似海藍眸清澈透亮。

    我一進來，她便好奇疑惑的打量著我，

    我隻瞥了她一眼，便與上傾行禮。

    “師傅。”

    那旁站著女子眼神一下就亮了，上前一步：“原來你就是魔界小殿下少卿啊？”

    她圍著我轉了兩圈，細細打量：“久聞大名啊，今日可算見到了。”

    我還未開口回應她，上傾抬手一揮，那女子整個人便不受控製的一陣後滑，貼上牆邊。

    “魔君！哎！魔君！你這是做什麽。”

    她一邊掙紮一邊驚叫，那後背卻緊緊粘著牆邊。

    而她那伸長了手腳，亂蹬的模樣甚為滑稽。

    我沒忍住，嘴角輕輕笑。

    上傾眼皮未抬，淡淡朝我問：“你怎麽還沒回去。”

    “你沒事了，我便回去。”

    我就曉得，她定會趕我回上善若水。

    “你等下便回去。”

    “魔君，給我解開，魔君！”旁邊的女子還在叫喚。

    “閉嘴！”上傾冷眼一橫，突然提高了聲音，那身上蔓延出來的危險氣息讓我一驚。

    那女子更是被嚇得一縮，兩眼顫了顫。

    我張了張嘴，最後愣是將話閉了回去。

    而上傾垂了眸，一身氣息收放自如，驀地的那讓人膽寒的冷意便消失了。

    似無事般，語氣平平：“那位驚鴻神君差不多要到了，你一會與他同路回去便好。”

    我驚訝：“驚鴻神君？”

    上傾麵無表情。

    我驚喜：“驚鴻神君？”

    她瞥了我一眼。

    我低咳幾聲：“咳咳咳…我隻是有些意外。”

    隻是沒想到能在這裏見到驚鴻神君，心情略為激動罷了。

    上傾側過頭，看著那窗外的小湖。

    我抿了唇不敢動作，有風自那窗外穿裏而過，掀了鬢間的細發，微涼。

    那貼牆邊的女子朝我擠眉弄眼，我挑了眉沒理她。

    半天，上傾才淡淡開口：“退下吧。”

    我抬眸看她，上傾仍托腮望著窗外，似在想什麽。

    我點頭，退了下去。

    臨出門一腳瞥了一眼貼牆邊的姑娘，她正伸手蹬腳，哭喪著臉低低出聲：“小殿下…別走！給魔君求個情。放我下來。”

    我齜牙朝她做了個鬼臉，出了門。

    九昭喪氣，側頭，瞄了瞄那窗邊坐的人，絕望低嗷一聲，垂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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