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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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母去世的早,即便那時候的沈秋娘已經開始記事了,但是隔得時間久了,原本還能夠牢牢記住的人臉,慢慢的,就模糊了起來。

    沈父和沈母的相遇很是偶然。

    沈母是邳縣人,沈大海隻是在一次踏青登山的時候,意外撞見了正在半山腰收拾陷阱的她。

    提起陷阱裏麵的野兔,動作利索的就下刀起落著收拾了。

    那種灑脫的樣子,隻是一照麵,就讓沈大海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

    許是因為是獵戶家的女兒,隻是乍一相見下,沈大海就覺得和尋常人家的姑娘不一樣,爽朗愛笑不說,身手和樣貌都要英氣矯健些。

    可又和之前在北方碰見的那些爽朗的女孩子不一樣。

    在注意到沈大海的注視之後,她似乎很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臉頰上那淺淺的梨渦很是可愛。

    爽利中,又意外的,帶著獨屬於南方女孩子的靜秀。

    明明是南轅北轍的兩種樣子,卻完美的結合在了一人身上,連帶著原本那不甚出彩的五官,都變得格外奪目了起來。

    秋天,真的是一個很美好的季節啊。

    秋去春來,後來的兩人,慢慢的就互相喜歡上了。

    那時候的沈大海孑然一身,身無長物,隨身隻帶著一個小包袱,又是一個外鄉人。

    怎麽看,也不是一個能夠托付的人。

    沈母雖然沒有念過書,卻也知道家裏人是為了自己好。

    但她意外的執拗。

    嫁人後,有了屬於自家的小麵館,也有了秋娘。

    沈大海對她很好,她也很喜歡這種能夠東南西北看到不同風景的生活,雖然不夠安定,但她卻從來沒有覺得後悔過。

    後來家裏人也重新接納了她,她也覺得很好。

    唯一不好的,就是她病的實在厲害,不能夠親眼看著秋娘長大嫁人了。

    ……

    本來正收拾著碗筷的沈秋娘,動作慢慢的頓了下來,下意識的摸著自己手腕上帶著的素銀鐲子,一臉思索的沉吟著。

    一旁,正在幫忙著灑掃的於洋抬眼看見了,“怎麽了?”

    沈秋娘一臉的悶悶不樂。

    “你說,爹爹他,還會回來嗎?”

    聞言,於洋也跟著沉默了起來。

    原本沈父說的是去祭拜沈母的墓,來回頂多三月的時間。

    但是眼看著,都快到了夏末了,卻都沒有回來。

    兩人本還想閉館之後一起出門去的,剛收拾好了東西,還沒等出門就收到了沈大海的書信,說是想要四下轉轉去散散心,順帶看看之前自己曾經去過的地方,現如今是什麽樣了。

    這一去,到了現如今,也已經是近三年的時間了。

    若不是每隔幾個月,還能夠收到沈父寄來的書信和禮物,他們也不會像是現在這樣這麽安定的在家等著他回來。

    原本說好了的成親,也因為沒有父母的緣故,一直拖著沒有舉行。

    上一封書信,還是月餘前收到的,明明信上麵說的是頂多再有個七八天就回來了。

    但是眼看著這個月都要過完了,說是要回來的人,卻還是遲遲都沒有看見。

    這一下子,原本還氣定神閑的兩人,心裏也漸漸沒了底。

    總該不會是在路上,出了什麽事情了吧?

    “別多想了,”於洋長出了一口氣,上前幾步攬住沈秋娘的肩膀,安撫狀的拍了拍,“我一會兒上職的時候,拜托衙門裏的人,幫著問問吧。”

    “之前已經往著師父上一個發信的地址寄信件了,這會子應該是收到了才對,許是路上碰見了什麽,耽誤了時間吧。”

    “你就不要瞎擔心了。”

    於洋嘴上雖然這麽說,可是越說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卻也越覺得自己的心裏沒有了底氣。

    即便是路上出了點什麽事情,想來也不該耽誤了這麽久啊。

    但是看在沈秋娘那不安的眼神上,他到底還是先一個勁兒的安撫著。

    要是明天還沒有看見人,那他也要盡早收拾收拾沿路去找了。

    ——

    今年的秋天特別冷。

    還沒有等入冬,就一直下著連綿的細雨。

    雨勢不大,卻細密的讓人覺得那股潮冷的氣息無處不在。

    今天起身的時候,明明看著還是個陰天,此刻不過剛用罷了早飯,好不容易才停了一小會的雨,又已經開始下了起來。

    淅淅瀝瀝的。

    沈秋娘把人送到了門口,望著那不知道什麽時候才是個盡頭的雨,有點擔憂的拉了拉於洋的外衣,“天涼,你的胃不好,可千萬不要再喝冷茶了。”

    “嗯,我省得的。”於洋反手抓住身前的手,“倒是你,碗筷都留著等我回來洗吧,要是實在等不及,記得多兌點熱水進去,凍手。”

    “知道啦。”

    沈秋娘聞言一樂,嗔怪的看了他一眼。

    揮手和他告別,眼看著人走出了小巷道,拐過了拐角,直至再也看不見背影了之後,這才意猶未盡的退回屋內,閉上了後院的院門。

    天色還早。

    麵館的前門還沒有打開,隱隱的,還能夠透過那窗縫看見街上來來往往的人群。

    她探頭看了一會兒,遲遲沒有在人群中看見那個熟悉的人影之後,這才一臉垂頭喪氣的回到了後廚。

    麵是已經和好了的,正放在那裏醒著。

    今日澆頭的材料,想是再過片刻鍾,送貨的人就會上門了。

    屋子剛灑掃過,也沒有什麽髒亂的地方。

    東瞅瞅西看看,許是今天起早了,此刻一時之間,倒也顯得無事可做了起來。

    在院子裏溜達來溜達去,好不容易才看見了一桶被遺忘了的廢水,還沒有被倒掉。

    蹦躂幾步上前,毛毛躁躁的伸手就要去提,險些就把一旁放著的另一個壇子給弄到了。

    所幸壇子本身就比較重,隻是左右來回晃動了幾下,虛驚了一場。

    沈秋娘看著那完好無損的壇子,有點慶幸的拍了拍自己的心口,一時也顧不得去倒那廢水隻小心的將壇子抱了起來,打算重新找個位置擱置。

    壇子裏麵放著的是醉蟹。

    最近正逢蟹季,正是螃蟹最為肥美的時候。

    成熟的大閘蟹脂膏金黃油亮,蟹肉豐厚量多,成熟的大閘蟹大概有六七兩重,完全能夠滿足大口吃黃,大口吃肉的願望。

    選新鮮、肉質飽滿結實的螃蟹,不加任何調味抹上紫蘇葉之後一起蒸熟,吃的時候配上一碟紅醋,這樣簡簡單單的做法,反而更容易調出蟹肉的鮮甜,直接體會螃蟹的原汁原味。

    紅醋是用醋和醬油還有白糖和薑蓉一起調和出來的。

    配上鮮甜涼爽的蟹肉,別有一番清鮮滋味。

    蟹殼又薄又脆,一口咬下去蟹肉鮮嫩甘香,蟹膏柔軟,顏色偏黃且呈流質狀,滋味軟滑清香。

    前幾日麵館裏麵賣的就是蟹腳麵。

    即便生意不錯,但是依舊剩下了好幾筐的螃蟹。

    螃蟹性寒,於洋胃不好不能多吃,沈秋娘這幾天來了月事,也不能夠多吃。

    左鄰右舍的每家都送了一些,算是答謝平日裏的看顧之情,但是即便這樣,最後也還是剩下了半筐來。

    螃蟹即使放在清水裏,時間久了也會死掉,死掉的螃蟹可就不夠新鮮了。

    好在除了清蒸的這種做法之外,還可以做成醉蟹。

    剝開洗淨瀝盡水後,取花椒和精鹽一起,下鍋炒至出香味之後盛出涼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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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取醬油倒入壇內,再加上自家釀的糯米酒、薑塊、蒜瓣、冰糖,最後倒入高粱酒,用油紙蓋壇口密封。

    放置在後廚的牆根處,靜置七天左右就可以開壇食用了。

    醉蟹的顏色淺青色泛黃,味甜,還帶有著濃鬱的酒香。

    配菜不夠了的時候,就可以撈一隻上來切開配著飯吃。

    即便是正逢蟹季,但是這樣天天吃頓頓吃,到了後來就仿佛舌尖都破了似的,隻要看見是螃蟹,就都不想動筷子了。

    想到那剛剛做好的大半壇醉蟹正是開壇的時候,沈秋娘正要出門丟廢水的腳步也忍不住頓了下來,下意識的歎了一口氣。

    要是爹爹回來了就好了。

    她記得,爹爹最喜歡吃的就是家裏麵做的醉蟹了。

    明明說好了要回來的,她也是為此才特意多定了些螃蟹回來。

    卻沒料到,醉蟹是做好了,人卻到現在都遲遲沒有回來。

    該不會,真的是在路上出了什麽事情吧?!

    腦海中的各種想法翻騰著,有點艱難的推開了身邊小門,因為手上提著的水桶有點沉重,沈秋娘幾乎是一步一挪的走到了槐樹底下。

    剛想要把木桶裏的水澆在樹底下,卻不料一個腳滑,差一點就要隨著木桶倒出去的力道一起,迎麵撞上那個槐樹的樹幹。

    木桶猛地往前一撞,腳下沒有了阻力,身邊也沒有可以隨手抓住的東西。

    眼見著逃避不過了,沈秋娘麵帶幾分絕望的緊閉上了眼睛。

    下意識的就丟開了手上的木桶,擋在了自己的臉上。

    等待中的疼痛遲遲沒有到來。

    遲疑的睜開了眼睛,就看見了眼前不遠處的樹幹。

    這才注意到了,自己身後的衣角,險而又險的被一隻小手拉住了。

    幹瘦幹瘦的小手,上麵還能夠清晰的看見指節處的橢圓老繭。

    這,這是?!

    沈秋娘站穩了腳跟,有點疑惑的轉過了身,就看見了站在自己身後的一個小沙彌。

    看著像是才剛滿十歲的孩子。

    身上穿著的是一件深灰色的僧袍,雖然幹淨,卻是補丁摞著補丁的破舊,剃度過的頭上已經隱隱的泛起了冒頭發碴的青色。

    “你是?”

    “是沈秋娘姐姐嗎?”明明是一副嚴肅的表情,卻硬生生的,就被那略帶稚氣的聲線給出賣了。

    已經很少在附近看見這麽小的孩子了。

    沈秋娘一開始還有點驚訝,但是很快就能夠抱膝蹲下來,直麵著對麵的小沙彌。

    “我是呀。”

    小和尚臉上的嬰兒肥還有點明顯,雖說看著還很是一副可愛的樣子,但是卻也不難看出之前日子的艱難。

    麵黃肌瘦後留下來的印記,可不是簡簡單單幾頓找補就能夠解決得了的。

    就像是當初的於洋。

    也是花了不少的功夫和藥材,麵色這才慢慢好轉了過來。

    此時看著這個小和尚,倒像是有種意外看見當初於洋的樣子。

    連帶著,沈秋娘的話語也溫柔了不少。

    “我叫濟源,”掩藏不住的奶聲奶氣讓沈秋娘下意識的麵上帶起了幾分微笑。“是沈伯伯帶我回來的。”

    “沈伯伯?”

    “嗯。”

    “哪個沈伯伯?!”

    方才還能夠笑著的沈秋娘,此刻聞言卻忍不住猛地站了起來,疑問的話尾甚至還破了音。

    雖說有幾分失禮,但是現在的她也沒空注意了。

    是父親嗎?!

    是父親回來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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