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吱吱吱吱吱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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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風雨兼程,到淮陽時,離過年還有一個月。
李霖和姚之遠一路上已經成了無話不談的莫逆之交,隻是令姚之遠心痛的是,李兄那隻可愛的小狐狸一見他就繞著他走。
談昌當然要繞著他走了,他可不想好端端地就被送人了。畢竟跟著李霖的這段日子裏,他已經能感受到自己的修為大漲。
進淮陽城前的最後一天,一隊人馬住宿在城外的驛站。原本,為著太子殿下著想,張廷和楊京潤都極力建議入城後再歇息,但據姚之遠所說,淮陽城同京城一樣,是每晚準時下鑰,以他們的速度趕過去,恐怕就隻能露宿城外了,何況此事天色已晚,渡水的船夫也歇息了。在李霖極力支持下,他們才在驛站住下。
李霖和姚之遠一直分別住單間,詹事府的兩位先生擠一擠,其他的下人隻能將就了。至於談昌,隻要有李霖在,就沒有他受罪的時候。
當然,如果被逼著練字不算的話。
談昌也很困擾,為什麽一路上的酒樓客棧,上房裏總要備著筆墨紙硯呢?
但是大體說來,自從出宮以來,談昌便如魚得水。如今住在城外,也是他最開心。談昌哀求了幾天,撒嬌無數次,終於說動了李霖帶他騎馬,趁著這個機會,他好好逗了逗李霖的那匹大馬。
這些日子小狐狸也沒少出去捕食。在皇宮裏飯來張口習慣了,幾乎要忘記了為了生存奔波的感覺。但當他輕巧地在森林的樹木上跳躍,睜大眼睛穿梭在灑滿月光的林間小路上時,那沉寂在血脈中的不安定又回來了。
對於談昌夜晚頻頻外出,李霖也一直保持著袖手旁觀的架勢,每日清晨醒來,除了臥榻上沉睡的小狐狸,屋子門口還會多一些新鮮的野物,或者枕頭邊小小的幾朵花。
李霖還得在白天為他遮掩一二——談昌晚上蹦躂樂嗬了,白天就開始犯困犯懶,隻能被人抱著走。至於那些野物,隻能推給決明,說他睡不著跑去打獵。
決明為這趟陪太子出行,已經不知掉了多少頭發。
隻是這天晚上,還有些不同。
李霖躺下不久後,談昌便爬了起來,眼看他又要跳窗離開,李霖突然開口:“你去哪兒?帶孤一起去。”
談昌猛然挺住,扭頭看著剛才還仿佛已經安睡的主人,心中有點糾結。
人,在九尾狐看來,是一種很矛盾的存在。
青丘族裏許多狐狸,尤其是年幼的狐狸,都看不起人類。在他們看來,人類既不會爬樹飛奔,又不能聽聲辯位,還不通法術,有何可懼?但是長老一直以來都耳提麵命,叫他們決不能小看了人類。
說了這些,談昌糾結的,還是會不會被李霖拖後腿。反複糾結了一會,談昌還是乖乖看著李霖披上外衣,下地走來,一人一狐一起出門。
因為和李霖一起出來,不能再在枝頭跳躍,談昌便陪著他在林間散步。
月華皎皎,清涼如水。
小徑鋪滿落葉,隨著他們一路走動,葉子破碎的聲音在靜謐的夜晚清脆悅耳。李霖披著長發,發梢被風微微擾動。許是因為明亮的月光,嚴肅的神情也變得出乎意料的柔和。
他看向身旁的小狐狸:四個爪子落在地上,腳步聲卻比他輕了不少。狐狸的天生的獵人,他又想起楊京潤跟他說的話。
談昌全力奔跑時速度極快,可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這會陪在他身邊,卻和他一起走得不緊不慢,姿態優雅。
就像那次在李雲身邊時,談昌特意轉回去陪著他放慢腳步。
談昌不知道李霖在想什麽,隻是覺得大晚上的,主人又不知抽哪門子的風。
他其實心裏癢癢的,想去水邊玩,這會卻隻能強行忍耐,亦步亦趨地跟隨李霖走向樹林深處。
絲絲聲來的突如其然,與其說是聽覺,不如說是直覺告訴談昌,有什麽東西在順著地麵摩擦、靠近。
小狐狸一下定在原地,渾身的毛豎起,尾巴一下一下掃著地麵,李霖也停步,不解地看向他。
翠綠的蛇瞬間躍起,直直撲向李霖的喉嚨間!它動作之快,連反應過於常人的李霖一時都措手不及。何況他們夜晚出門,李霖並未帶劍,隻有袖間一把匕首!
談昌也猛然跳了起來,紅色的毛被風吹開,在月光下如火焰一般明亮。
那已經到了李霖麵前的蛇就像撞上了一麵無形的牆,生生被彈開,飛在半空中時,蛇身扭曲成一個奇異的角度,到摔在地麵還沒有恢複,嘶嘶聲不斷。
肉體的拉扯聲傳入耳中,樹葉破碎的聲音,蛇的吐信聲,方才林間的靜謐突然被打斷了。逃過一劫的李霖卻扭頭看向身邊小狐狸。
談昌的一雙眼睛睜到了最大,死死盯著那條擰成麻花的蛇,渾身上下繃得緊緊的,右爪稍稍向前探去。
蛇的慘叫消失了,肉體撕裂的聲音也消失了。談昌才終於放鬆下來。
林間又恢複了安靜。
目不轉睛地注視著他的李霖緩緩蹲下,伸手摸了摸他的尾巴。“你救了孤一命。”他說。
你也從道士手裏救過本狐狸,一命換一命,很公平了。談昌微微偏著腦袋,看向對方。
李霖目不轉睛地看著那乖巧蹲坐著,尾巴有一下沒一下地掃著落葉的小狐狸。心頭的後怕與擔憂,全都變成了若有若無的感動。
也許是因為感動吧,李霖盯著那雙在夜晚更顯晶亮的狐狸眼看了好一會。
他早該意識到,談昌不是一般的狐狸,一般的狐狸,豈會有這樣充滿人性的眼睛?
“回去吧。”李霖蹲下,衝談昌張開了懷抱。
小路望不到盡頭,然而這場夜晚卻有結束的時候。
一覺醒來,李霖又收好了一朵橙紅的花。
今日便要渡水進城,這一趟的成果如何,大約就能定下調。李霖起身放輕動作穿戴好,又束發淨麵,指揮宮女收拾好了背囊,才把昏昏沉沉的談昌叫了起來。
收拾完畢,準備出行。姚之遠已經在樓下等著他們一起用飯了。李霖也注意到,這位據說是養尊處優的姚大公子,在外卻適應很快,極為準時,甚至稱得上吃苦耐勞了。
然而根據決明的反應,姚之遠這還是第一次出遠門。
“沐澤兄,早。”姚之遠笑著問好。
用過早飯,他們便牽上馬出發。
再次上路,不用多時便到了淮水邊。水上無橋:才建的橋已經叫一場大水衝毀了,隻能靠河上的艄公撐筏子渡河。
姚之遠派了手下人去叫艄公回來,其他人都等在河邊。談昌慢吞吞趴在李霖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的肩頭,打了個哆嗦,渾身的毛都豎了起來。
一路吹了風,他已經清醒的差不多了,這會閑著無聊,從李霖肩頭竄到樹上,三下五除二,就不見蹤影了。
李霖端坐在馬上,握著韁繩看向河邊。即便穿這一身常服,在旁人不注意的時候,李霖仍會不時流露出攝人的威嚴。他看著那一望無際的淮水,眉宇之間一片凝重。此處有被水衝毀的橋,還有被水淹沒的農田和村莊。
“怪不得淹了,這地方根本就不適合建橋。”張廷嘟噥的聲音很小,隻有靠近他的楊京潤和李霖才能聽見。楊京潤警告性地看了他一眼,李霖卻微微揚眉,沒有什麽表示。
隻是再看向淮水,李霖心中的感受已經不同了。
就在這時候,一個柑橘從天而降,砸在李霖肩頭。
“什麽人!”決明立刻拔刀。
小狐狸在樹梢上露出小腦袋,尾巴一掃拍在枝頭,又是幾個柑橘從天而降,李霖抬起手一一穩穩地接住。“果然到了南方了,在京城從未見過有農人種植柑橘。”
姚之遠也笑了,“柑橘喜暖,淮陽種植的也不多,真正到了大理一代那才叫多呢。”他話語中的向往溢於言表,倒不像是隨口說說。話鋒一轉,姚之遠又羨慕地說:“談昌可真是體貼,還為你采野果,我家的貓隻會給我甩臉子。”
“彌歸在萬花叢中遊刃有餘,怎麽到了寵物那兒反而手足無措了。”李霖的表情平淡,語氣卻充滿調侃意味。姚之遠也習以為常。“沐澤此言差矣,百花何其單調易讀,哪有這些小家夥,各有各的脾氣,稍微摸不對,就炸毛?”
對他言語中對女子近乎輕視的態度,李霖不置一詞,但聽到後半句時,卻略微一皺眉。。在李霖看來,談昌算得上十分乖巧了,除了懶了些,幾乎沒什麽缺點,炸毛更是從來沒有過:哪一回小狐狸做錯了事,不是主動撲上來撒嬌。
絲毫不知道主人又誤解了自己,以為偷襲成功的談昌開開心心跳下了樹。
姚家的下人回來了,姚之遠拱手,請李霖上竹筏。
竹筏載重有限,由侍衛伴著李霖和姚之遠先行,隨後才是下人、馬車和馬。
漂在河上,不時仍能看見水上浮著的瓢盆朽木,破爛衣衫。李霖有意說道:“聽說入秋的時候,淮陽發了好大一場洪水。”
姚之遠沉默片刻,才笑道:“可惜我在京城久了,沒見過如此壯觀的場景。”
他語氣輕鬆,儼然把這場大洪水當成了個侍衛,連撐船的艄公看他的眼神都十分不善。
“據說,”李霖微妙地停頓片刻,看向姚之遠,“橋梁是姚家承辦的?”
姚之遠衝他笑了笑,有些遺憾地搖了搖頭,“這我便不知了,畢竟,我不過是個不當家的少爺,姚家接手的事也多了。不過想來,花些銀子,也就抹平了吧。”
依舊是無懈可擊的反應。
李霖便放過了這個話題,轉而語氣悵然道:“眼看彌歸要到家了,分別的日子也快了。”
“沐澤何必這麽心急?”果然如李霖所料,姚之遠極力挽留道。“至少去小弟家中少坐片刻,讓小弟略盡地主之誼。”
在張廷和楊京潤期待而急切地注視下,李霖終於點了點頭。“那便恭敬不如從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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