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命運不清眉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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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6

    伊利爾在最前麵用銀燭照著台階,皇軒燼和維希佩爾、唐德、維爾跟在後麵。

    側殿曾經是伊莎貝爾女王的母親凱瑟琳王後的住處。

    凱瑟琳一生虔誠信教,堅決反對所有的蒸汽機械進入她所在的側殿。

    而凱瑟琳王後瘋掉以後就一直被她的丈夫路易十三囚禁在聖薔薇王殿側麵的高塔裏,這裏也再沒有人入住過。

    所以側殿的走廊裏連一盞照明燈都沒有,隻能靠著銀燭走過這條鋪著猩紅毛毯的樓梯。

    白色的燭光一點點照亮紅毯上暗金細線繡著的巴洛克式藤蔓花紋,皇軒燼走在走廊上,雙手環在胸前冷的不停抽著氣。

    伐納的夜晚非常陰冷,走廊上的陰風也讓人感覺不太好受。

    皇軒燼想起來曾經有人看到死去的凱瑟琳王後拿著一盞搖搖晃晃的提燈,在夜晚赤足跑上這條長長樓梯,白色的裙角掠過猩紅的地毯。

    現在想想伐納王室的人還都蠻喜歡一個人在晚上的宮殿裏亂跑的,幸好每個人都拿著燈,否則真的很容易撞在一起。

    不過也可能是每個人負責一個區域,凱瑟琳王後負責長長的樓梯,卡佩一世負責空曠的中廳。

    “小燼,你帶殿下去三樓的房間,我帶唐德將軍和維爾將軍去二樓。”伊利爾回頭對皇軒燼說。

    皇軒燼點了點頭,走上台階才發現自己沒帶燭燈,隻有伊利爾那有一盞,於是隻好和維希佩爾走在黑暗的樓梯上,幸好二三樓的中間有一個狹小的側窗,能透過一點光線,不至於一點也看不清。

    皇軒燼一邊走在樓梯上一邊冷的抽氣,維希佩爾跟在皇軒燼身後,銀色的長發浸著月光的顏色。

    到了三樓的房間,皇軒燼本來想直接讓維希佩爾進去的,不過想起來伊利爾的千叮萬囑還是準備認真負責一點的。

    畢竟他剛才正靠著欄杆啃麵包,一轉身就看到了剛結束會議的眾人,震驚之餘居然還不忘咬出麵包裏夾得熏肉趕緊吞下去。

    於是皇軒燼非常認真負責地進去,把燭燈點亮,然後指著房間裏說:“這是床,這是椅子,那是窗戶,好了,有什麽事再叫我。”然後利落地關門閃退。

    王殿內的走廊非常陰冷,皇軒燼忍不住裹緊了自己身上的衣服。他現在忍不住開始懷疑伊莎貝爾就是在把近衛團的人當牲口在用。

    走廊旁邊開著斜窗,透過斜窗能看到逐漸深濃的夜色,皇軒燼想要靠著旁邊的柱子睡一覺。

    剛有點睡意就聽到旁邊的鈴鐺響了起來,他明明沒有告訴維希佩爾有鈴鐺的啊……

    皇軒燼皺了皺眉,想了想還是敲了敲門。

    維希佩爾打開了門,身上穿著一件白色的絲綢睡袍,領口用銀色的細線繡著神眷花。皇軒燼沒管住自己,朝男人領口處裸|露的肌膚看了一眼。

    “製冰機壞了。”維希佩爾說。

    皇軒燼點了點頭,走向床邊的製冰機。

    凱瑟琳王後在發病的初期經常需要冰塊進行鎮定,但凱瑟琳拒絕任何的蒸汽機械,於是她的醫師就在製冰機外用酸棗木做了外殼,並在上麵畫上了三聖人來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朝的圖案。並告訴凱瑟琳這是神的恩惠,凱瑟琳才接受了這個製冰機。

    皇軒燼把製冰機的酸棗木外殼打開,露出裏麵精密的紅銅結構,冰冷的蒸汽管路外凝結著水滴。

    維希佩爾坐回了書桌前,桌麵上擺放著厚厚的文件,他低著頭迅速瀏覽著今天的文件,用鋼筆圈改著有問題的地方,鋼筆的秘銀筆尖上銘刻著簡潔的花紋。

    皇軒燼理著製冰機內部複雜的管線,可能因為太長時間沒有人使用,裏麵的線纏繞在一起,理不清頭緒。

    維希佩爾倒了一杯水給皇軒燼,皇軒燼確實有點渴就接了過去,喝了一半還給了維希佩爾。

    維希佩爾接過杯子,坐在床邊,看著皇軒燼擺弄著製冰機裏麵的線,慢悠悠地喝著剩下的半杯水。

    弄了一會,皇軒燼聳了聳肩,拿著手上末尾被燒斷的線說:“看來沒有辦法了,線被燒壞了。隻能明天去找幾根線回來再修了。”

    “那算了吧。”維希佩爾說。

    皇軒燼站起身,準備出去。

    “你要不要睡會。”維希佩爾突然問。

    皇軒燼後背都感覺一涼,立刻有些警覺地看著維希佩爾。

    “在沙發上。”維希佩爾指了下沙發,看皇軒燼還是有些警惕,笑了笑說:“放心,你傷沒好,我不會對你做什麽的。”

    皇軒燼:“……”想想罪魁禍首是誰。

    皇軒燼想了想外麵的冷風,看了看維希佩爾。

    “我今晚要批文件。”維希佩爾說。

    皇軒燼上下掃了掃維希佩爾,然後往沙發那邊走過去,“明天伊利爾來之前叫我。”

    路過維希佩爾書桌前的時候,皇軒燼拿起書桌上的文件,皺了皺眉,“軍情處的?這不應該是唐德的文件嗎?”

    維希佩爾:“……”

    看維希佩爾沒有回答,皇軒燼也沒有管,直接脫了外套蓋在身上開始睡覺。

    07

    無邊無際彌漫的寒冷迷霧,皇軒燼又夢到了那個地方。

    他還記他第一次夢到這裏的時候,仿佛靈魂都在戰栗,像是被扼住了喉嚨一樣。

    可是後來他不斷夢到這個地方,他已經熟悉了這種戰栗感,習慣了那種扼人的壓迫感。不是消失,隻是習慣而已。

    皇軒燼手上提著昏暗的馬燈,光線洇散在無盡的迷霧中,照亮他身邊高達兩三米的巨大冰晶。

    每一個冰晶裏都像是封印著一個掙紮而飽受折磨的靈魂,他們的身體像是冰晶裏透明扭曲的紋路,也像是一縷封存在晶體中的煙霧。

    而皇軒燼借著昏暗的燈光辨認著他們的臉,他認出那一張張掙紮而痛苦的麵孔,然後提著燈繼續向前走。

    迷霧和冰晶都像是沒有盡頭一樣,而每一個夜晚皇軒燼就這樣提著燈從這頭走到那頭,無盡地走下去。

    他從來沒有數清過一共有多少冰晶,但他知道有十萬個。

    十萬個巨大而鋒利的冰晶,十萬掙紮痛苦的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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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sp;  皇軒燼提著燈走下去,他甚至覺得自己已經麻木了,伊莎貝爾曾經對他說,麻木其實比絕望還要恐怖。

    絕望是痛苦,可麻木,是連痛苦都無法感知。

    皇軒燼提著燈,突然發現周圍隻有迷霧,不再有任何的冰晶。這很奇怪,因為這是第一次在這個夢裏他不再被那些高大的冰晶圍繞,那些冰晶從來都是靜靜地矗立在他周圍,無論他走到哪裏,明明安靜地像是沉默千年的雕塑卻仿佛隨時要將他吞噬一樣。

    皇軒燼繼續在迷霧中行走,突然看到了麵前的巨大冰晶,比剛才所有的冰晶都要高,皇軒燼隻好把燈提的更高,借著不太分明的光線辨認著冰晶中的麵孔。

    他看清了那張臉,那是他自己的臉。

    低垂著眼,眉目安靜,像是神殿裏虔誠的聖子。

    那種戰栗感又回來了,那種他第一次來到這裏時所感受到的巨大的壓迫感。

    他仿佛聽見了十萬冰晶中封印著的靈魂齊齊的嘶叫,那種嘶叫是沒有聲音的,響徹在靈魂的深處,痛苦而猙獰。

    皇軒燼看見被封印在冰晶中的他自己被無數根蔓纏繞束縛,根蔓越收越緊。

    他覺得那些根蔓像是纏繞在自己身上一樣,他像是無法呼吸地大口喘著氣,猛然跪倒在了地上,隻能用手撐著冰冷的地麵。

    而冰晶中的自己被無數根蔓纏繞卻仍舊安靜如處子。

    然後他仿佛聞到了一陣清冷的神眷花的香氣,一瞬間周圍的一切都消失了,他像是墜入了無盡的深淵。

    他隻知道他在不停地下墜著,沒有盡頭,那裏很安靜,就連時間都凝滯而無法流動。

    08

    皇軒燼是在床上醒來的,一睜開眼睛就看到維希佩爾正在捏著自己的臉。

    看到皇軒燼醒來維希佩爾一點愧疚之情都沒有,非常坦然而自然地把手拿了回去,然後掀開被子下了床。

    “現在是六點三十,我行李箱裏有可以換洗的衣服,有需要的話可以自己拿。”

    維希佩爾一邊走進浴室一邊說。

    皇軒燼沒太睡夠,畢竟在黑塔上習慣了晝夜顛倒,一般都是正午的時候才會起來。

    於是在床上躺著不太想起來,不過已經醒了也不太容易睡著,於是在床上睜著眼睛看清晨的光線透過窗簾投影在牆上的花紋。

    皇軒燼翻了個身,抬起手有些無聊地扯著被風吹起來的窗簾。

    浴室裏的水聲隔著玻璃窗傳過來有些不太分明。皇軒燼突然覺得現在這個場景貌似挺香豔的,不過這份香豔他有沒有福分消受就是另一回事了。

    “殿下,請問可以進來嗎?”伊利爾敲了敲門。

    皇軒燼趕緊從床上滾了下來。

    維希佩爾從浴室裏出來打開了門。

    伊利爾端著茄汁肉醬麵向維希佩爾行了個禮然後走了進來,看到皇軒燼有點驚訝地問:“小燼,你怎麽在這裏?”

    皇軒燼趕緊指了指製冰機說:“製冰機壞了。”然後轉過身裝作非常認真地修製冰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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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p;“不應該啊,我之前有好好檢查過的啊。”伊利爾皺了皺眉。

    “可能……年久失修……不太穩定。”皇軒燼趕緊解釋道。

    “好吧。”伊利爾沒有多懷疑,點了點頭。

    “殿下,這是今天的早餐,希望殿下用餐愉快。”伊利爾對著維希佩爾笑了笑,把肉醬麵放在了桌麵上,然後行禮退下。

    等到伊利爾走後,皇軒燼趕緊擦了擦汗站了起來。

    “吃嗎?”維希佩爾把麵端給了皇軒燼,“昨天晚上也沒有吃飯吧。”

    皇軒燼看了看維希佩爾,想了下還是接過了麵,然後坐在床上用叉子把肉醬和麵條混勻後卷著送入嘴裏。

    維希佩爾打開行李箱,裏麵隻裝了很少的東西。

    男人站在穿衣鏡前開始換衣服,好看的手指將襯衫的扣子一個個地解開。

    鏡子角落裏坐在床上的少年卻隻顧著低頭吞著麵條,看著盤子裏綠色的花椰菜皺了皺眉頭,插起來咬了一口眉頭皺的更緊了,然後又把花椰菜放了回去。

    維希佩爾認真整理著自己的領口,然後將鏤刻著神眷花的袖扣別在了袖口上。

    整理完袖口,維希佩爾走到皇軒燼身邊拿著紙巾擦了擦皇軒燼的嘴角,少年受驚一樣抬起頭看了看維希佩爾。

    維希佩爾嘴角帶了點微不可查的笑,他其實有的時候很喜歡皇軒燼睜大著眼睛一臉驚訝地看人的感覺。

    他仿佛還能從他身上看到那個初入西陸的少年,眉目清澈。

    “維希佩爾殿下,請問可以進來嗎?”門外又響起了敲門聲。

    皇軒燼趕緊把麵推到了維希佩爾手上,然後跳到製冰機前再次裝作正在修理製冰機的樣子。

    “進來吧。”維希佩爾說。

    蒙頓爾走了進來,向維希佩爾行了個禮,然後說:“維希佩爾殿下,我奉女王陛下之命來和殿下商量一下今天的行程。

    “恩。”維希佩爾點了點頭,不緩不慢地吃著手上的茄汁肉醬麵。

    蒙頓爾剛打開文件夾就看到了蹲在角落裏的皇軒燼,剛想問怎麽回事就看到皇軒燼迅速跳了起來,說:“殿下,看來真的是修不好了。我去上報一下機械總部的人。”然後就風一樣地衝了出去。

    “繼續。”維希佩爾拿著叉子對蒙頓爾說。

    蒙頓爾沒走多久,唐德就又衝了進來,連門都沒有敲。維希佩爾用手捏了捏自己的眉心,感覺今天早上來的人實在有點多。

    “殿下,文件處理完了嗎?”唐德嘴上問著文件連書桌都沒看就直接撲到了床上,在枕頭間翻找著,滿意地找到了一根黑色的頭發,笑著歎了口氣,“我就知道,皇軒燼還是那麽容易被騙啊。”

    然後迅速掀開了被子,看了一眼就一臉憂愁地歎了口氣:“殿下,你是怎麽回事,你太讓我失望了。”

    維希佩爾沒有理唐德,隻是一口口地吃著手上的麵,毫不挑食地吃掉盤子裏的花椰菜,“如果沒有正經事就出去吧。”

    “放心啦,我來當然是有很正經的事情。”唐德從床上翻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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