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緣起緣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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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虛真人?這不對勁!”
得知這個消息的軒轅天承當即喝止了殿上歡呼雀躍的天壇宮眾人。
“軒轅會長,師父他老人家雖說被煞宗擄走,我們也曾以為他老人家已遭不測,但此刻山門外確確實實就是恩師,這有什麽問題麽?”
陸宛菡是清虛真人從小帶到大的弟子,情同父女,莫說她根本不知道清虛真人已被巨門煉化魔心,就算知道了,恐怕也難掩激動之情。
軒轅天承知道此時橫加阻止也無濟於事,畢竟清虛真人是天壇宮上任掌門,且威望頗高,所以也不便多說,隻能暗中觀察,謹慎麵對。
於是,他說道:“既然清虛真人歸來,那我等在四真殿中議事,恐怕有些不妥了,這樣吧,天君殿其他人暫且回避一下,我留在這裏就好了。”
“是!”眾人應承後,紛紛離開四真殿,去往客房等待。
片刻後,陸宛菡陪同著清虛真人便走進了四真殿中,隻見其頭戴紫陽巾,身穿八卦衣,鶴頂龜背,鳳目疏眉,麵色紅潤,神態飄逸,好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樣。
“嗯?你也在?”清虛真人一進大殿就看到了軒轅天承。
沒等軒轅天承說話,陸宛菡就解釋道:“師父,軒轅會長是來助我們天壇宮抵禦九黎魔軍的。”
“正是。”軒轅天承微微一拜,略表敬意,但他的眼神始終注視著清虛真人。
“哼。”清虛真人冷哼一聲,說道,“難道我天壇宮已經沒有本事自己禦敵了麽?”
陸宛菡當即跪拜,拉住清虛真人的衣角說道:“弟子不才,我天壇宮如今人才凋零,難以抵禦魔軍百萬大兵,還請師父恕罪!”
清虛真人袍袖一揮,甩開陸宛菡的手,徑直走向四真殿中間的掌門寶座,坐定後,淡淡的說道:“罷了,既然我回來了,這掌門你也不用做了。”
“是……”陸宛菡從來不會拒絕清虛真人的任何話,即使她會覺著現在的師父與以前完全不似同一人。
軒轅天承卻站出來說道:“不可!如今正是大敵當前,這掌門之位豈能說換就換?”
“你算什麽!”清虛真人惱怒道,“我天壇宮的事情,何時需要聽一個外人在此指手畫腳,若是沒有別的事情了,就請你帶上你的人離開天壇宮吧!”
“你再說一次?”軒轅天承橫眉立目,他已經很久沒有似這般氣憤了,但清虛真人的話明顯是對天君殿不尊,這是不可饒恕的。
清虛真人倒也不示弱,拍案而起,怒道:“請你們天君殿立刻離開天壇宮!”
“大膽!”
軒轅天承不由分說的一指點出,金光劍芒自指尖激射。
清虛真人迎著劍芒單掌一拍,“叮”的一聲,劍芒被一道無形的氣盾擋住。
“師父!軒轅會長!”陸宛菡眼見兩人劍拔弩張的氣勢,當即喊道。
四真殿這聲響動也引來了天壇宮眾弟子的圍觀,此時殿外人頭攢動,紛紛向內觀看。
軒轅天承對清虛真人怒目而視,說道:“你根本不是清虛真人!”
這句話引起了殿外弟子的議論,同時也令陸宛菡感到震驚,可她仔細觀察過後,卻發現眼前這人就是自己的師父,清虛真人無疑。
於是,說道:“軒轅會長,想必這裏有些誤會吧,恩師將我從小帶到大,我不會認錯的,這就是我的師父啊。”
軒轅天承說道:“是也不是!這肉身雖是,但心卻不是了!”
“一派胡言!”清虛真人冷笑道,“你天君殿總想用這套無稽之談來蠱惑人心,本尊好端端的站在這裏,卻說什麽肉身雖是,心卻不是的鬼話!簡直是笑話!”
其實從清虛真人進殿後說的第一句話開始,就已經令陸宛菡心生疑慮,她記憶中的清虛真人素來潔身自好,溫馴謙和,全不似這般不辨是非,可恩師如父,不管他變成什麽樣,自己都無法說服自己來與其對立,這也讓陸宛菡很是為難。
軒轅天承看出了陸宛菡的難處,是以說道:“陸掌門,天壇宮既為天君效力,自當替君分憂,如今發生這種事情,本是你們自家之事,我不該多說,但眼下大敵當前,還請以大局為重!”
陸宛菡心中為難,不知如何是好。
卻見清虛真人笑道:“為天君效力分憂?我天壇宮曆代掌門也沒有一位是直接歸屬於天下之主的,本門遵循天道,如今九黎族天降雄兵於北州,乃天意所為,我等自然該打開通路,迎大軍入主玄帝都!”
“師父!”陸宛菡聽到這裏,不得不出言勸止,“九黎魔軍並非天譴之兵,其族長羅浮魔尊更是以魔證道,絕非正義之士!”
“你敢頂撞師父?”清虛真人喝道。
軒轅天承不動聲色的走出殿外,單掌結印,一隻命魂傳音鶴飛向天君殿。隨後,他轉身回到殿中,對陸宛菡說道:“陸掌門,你也聽到了,這種謀逆之言,本不該出自清虛真人之口,這隻能說明此人已經不是原來的清虛真人了,還望以大義為重。”
陸宛菡抬起頭看著掌門寶座上的清虛真人,表麵看似平靜,但心中卻陷入糾結。
清虛真人見軒轅天承走出去時,以為他會離開,可見他再次回來,臉上顯出不悅之色。
“怎麽?難道非要我出手趕你走麽?”
軒轅天承心中本是憤怒,但此事若解決不好,陸宛菡心中難免會留下怨念,這樣一來,天壇宮和天君殿之間便會出現嫌隙,於是方才他走出殿門將此事傳音給了衛軒。陸宛菡和衛軒之間的關係非常微妙,衛軒於她有救命之恩,而陸宛菡除卻這層恩情外,還在那時候對衛軒暗生情愫,這也是為何當初在拍賣會上聽出衛軒的聲音後,她會做出那樣的反應。所以,讓衛軒來出麵,才能令陸宛菡不至於完全傾向於自己的恩師。
現在軒轅天承所要做的就是拖延到天君衛軒出現,於是他並不和清虛真人硬碰硬的爭吵,便說道:“要我走也不是不可以,但我還有幾句話想和陸掌門單獨談談。”
清虛真人自恃憑軒轅天承之言無法勸動陸宛菡率領整個天壇宮與其作對,便得意的說道:“白費口舌,要談就出去談,談完直接離開這裏!”
軒轅天承也不再還嘴,隻是對陸宛菡說道:“陸掌門,請。”
陸宛菡回頭看了清虛真人一眼,露出無奈的表情,低頭走出了四真殿。
剛到殿外,軒轅天承便說道:“陸掌門的難處,我能理解,隻是這是非已明,為何還要如此糾結?”
陸宛菡歎道:“軒轅會長莫怪,恩師於我之恩遠勝親生父母,你要我如何抉擇?”
“那陸掌門還有助九黎反攻天君殿的打算了?”軒轅天承問道。
陸宛菡急忙說道:“絕無這種可能!”
軒轅天承對女人的理解僅僅來源於自己的娘子玉蟬,所以實在不知道陸宛菡到底在猶豫些什麽。
便又說道:“既然絕不會幫助九黎,那還有其它選擇麽?”
陸宛菡沉默片刻後,說道:“有,我不再擔任掌門一職,也不再是天壇宮弟子,便可兩不想幫。”
“這……”軒轅天承明顯感覺到了來自女人的任性。
天君殿中,衛軒接到了軒轅天承發來的命魂傳音鶴,然後默不作聲的思索著辦法。
自從他將小依帶回後,上官曼便和小依一同在後園生活,很少陪伴他到天君殿上來了,此事若換作其他人稟報,他還可與軒轅天承討論,如今也隻剩下他自己思考了。
“來人,去把玄武軍統領夜海英請來。”衛軒吩咐道。
不一會兒的功夫,夜海英便從天殤關策馬趕回,進殿叩拜。
衛軒請他坐到一旁後,說道:“夜統領,你先聽一下軒轅會長以命魂傳音鶴帶來的消息。”
“是!”
衛軒手掌一翻,命魂傳音鶴飛至殿上,隨後軒轅天承的聲音清晰地傳了出來。
等夜海英完全聽完後,他驚了一下,說道:“清虛真人回來了?”
衛軒點點頭,又道:“現在的清虛真人是什麽情況,夜統領一定很清楚,所以我想問你,該如何去做?”
夜海英思慮一番,又是歎氣又是搖頭的說道:“那煞宗巨門的燭鼎能將自身的魔念魔心煉化放大,從而改變心性,所以現在的清虛真人,既是又不是,以他早年間在天下的威望,我天君殿若直接將其抹殺,恐怕會被別有用心之人以訛傳訛,到時候若是被傳出為固江山,陷害忠良,必會寒了天下百姓的心。”
衛軒也想到了這一層,於是說道:“夜統領所說的也正是我所擔心的,那你覺得該怎麽做才好呢?”
夜海英說道:“屬下對戰陣之事還算了解,可要說到這些,卻無能為力了,還望天君莫怪。”
衛軒相信夜海英絕非心計之輩,自然也不會怪他,便讓他先行回到天殤關去了。
既然事情緊迫,衛軒猜想軒轅天承那邊也拖延不了太久,於是把心一橫,暗自說道:“公道自在人心!”
天君殿和天壇宮的距離本就不遠,以如今衛軒的實力幾乎是轉瞬之間就到了王屋山腳下。
天壇宮四真殿外,衛軒的身影如疾風閃電般飛了下來,周身裹著一團似藍非藍的玄勁之氣,未到跟前,那股澎湃的玄勁卻彷佛已經洶湧而來。
軒轅天承緩緩走到衛軒身邊,行君臣之禮後,站到一邊。
陸宛菡覺得口中有些發幹,低聲道:“這是……衛軒……麽?”
其實,這麽多年裏,天壇宮雖和天君殿有過不少來往,可始終都是由軒轅天承出麵,陸宛菡竟一直沒能和衛軒見上一麵,至於上次拍賣會,也不過是聽見聲音而已。這次,真正麵對麵這麽近距離的再次見到,她發現衛軒的變化實在太大了,當然這並不是相貌上的變化,而是實力上的變化。
清虛真人在殿中便感受到了衛軒洶湧的玄勁,於是緩緩起身,走到了殿外。
他打量了衛軒與陸宛菡幾眼,最後目光定格在了陸宛菡的臉上,說道:“你別忘了你是我一手帶大的弟子!”
陸宛菡急忙將視線移開到別處,不去看衛軒,但卻總忍不住想用餘光再次尋找到他的身影。
“天君?我天壇宮不想助你們攔截九黎,你便想和我打麽?”
衛軒森然道:“你入魔已深,我唯有一戰。”
清虛真人冷笑了幾聲,道:“你說我入魔,怎知不是你們看不透?”
衛軒突然右手一抬,登時隻見光華流轉,金光四射,阿賴耶識之眼已然在手。
在這金芒下,清虛真人身上頓時升起了團團黑氣,隻聽衛軒一字字的說道:“你這一身魔煞之氣,便是魔心所化,還有何話說?”
原來,在來到這裏的路上,衛軒便想好了這一辦法,先徹底撕開清虛真人的偽裝,再將其誅殺,這是短時間內他能想到的最好的辦法了。
“魔煞之氣”四字傳到陸宛菡耳中之後,她忍不住微微變色,麵上驚容一閃而過。據她所知,這魔煞之氣,隻有像當年荼毒生靈萬千的龍魔尊身上才會散發出來,由此也可想而知現在的清虛真人和龍魔尊一樣內心何等邪惡。
想到這些,陸宛菡的身子不由自主地輕輕晃了一下,在她身旁,就在她站立之處不到一丈的地方,曾經鶴頂龜背,鳳目疏眉,麵色紅潤,神態飄逸的清虛真人正站在那裏,那是從小將她撫養長大,傳功授業的人,是她從小到大最為敬畏的恩師。
她微微張開了嘴巴,卻發不出聲音來,好像有千言萬語在腹中,此時此刻,卻隻有化作了無聲。
清虛真人忽然轉頭,盯著陸宛菡,雙眼中冷芒閃動。
他主持天壇宮不下百年,名重天下,當年陸宛菡還是弟子時,麵對清虛真人當真是當作神明一般的看待。此刻被他這麽突然一看,心中莫名的竟有些緊張了起來,下意識握緊了手中拳頭。
“怎麽?你想殺我?”清虛真人冷冷的質問道。
陸宛菡沒有說話,她隻是手上一翻,紅光閃過,落日弓已然出現在她手中,淡淡紅光,夾雜了幾分炙炎的橙黃之色,緩緩流動著。
清虛真人目光看了看陸宛菡手中的落日弓,嘴角露出幾分譏嘲之意,這件神武還是當初他親手送給陸宛菡的。
隨後,清虛真人又看向衛軒,也問了同樣的一句話:“你要殺我?”
衛軒倒是極幹脆,道:“是。”
清虛真人雙眉一豎,睜目大喝道:“好,我便問你,你為何殺我?”
衛軒身子一震,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清虛真人冷冷的說道:“衛軒,你要殺我,可是為了你心中尊崇的天下蒼生,公道人心?”
衛軒被他這一問,一時之間,心中竟有幾分惑亂,清虛真人雖有叛逆言論,卻還無實證,如此將其誅殺,確實顯得天君殿專行獨斷了,但他隨即一咬牙,又說道:“你已入魔,必將為非作歹,我不殺你,隻怕將來你犯下的罪孽更多更大!”
清虛真人一聲長嘯,聲音中似有數不盡的嘲諷,隨後盯著衛軒說道:“好一句義正辭嚴的話,那我問你,這天下之主的位子可是隻有你衛姓一家能坐得?”
衛軒再次愕然,無言語塞。
清虛真人冷哼一聲,瞄了一眼站在一旁全神戒備的陸宛菡,道:“天君不肯說,那你可否能給我一個答案?”
陸宛菡麵色又白了幾分,下意識的躲開了清虛真人的目光,默然無語。
確實如此,這個答案將如何回答呢?天帝當年從衛珣手中奪過天下,對浩浩蒼生來說,難道不是為了天下正道?而衛軒自己,隻憑著這天下曾經是衛家的,自己是紫微星命,便或有意或無意的走到了今天的位置,這真的是為了天下正道?
孰是孰非,何人來評?天下之主就一定是正?謀朝篡位者就一定是邪?當權者的路就是天下正道?謀逆者的路就是逆天而行?
清虛真人見眾人沉默,再次喊道:“這天下,哪有什麽正道與邪道?有的隻是贏家和輸家!贏的人永遠都是正道!隻要能生存下去,無論世人怎麽說都無所謂!輸了,一切便都是空談!”
天壇宮中,一時氣勢盡為清虛真人所奪,衛軒原本正義凜然,卻不料清虛真人雖然入魔,自身境界實力有增無減不說,連理智神識,竟也更加清楚,幾句話下來,所有人被說的無言以對,竟是無法動手了。
其實這些道理,非但衛軒心中清楚,在場的所有人也是心如明鏡,清清楚楚,若當真計較起來,確實難以評斷!
一時之間,都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便在此時,衛軒突然冷冷的開口說道:“這天下間,有太多人分不清**和理想,而你就是其中之一!隻有在曆練和荊棘中蛻變而得到的,才叫理想。而你要放九黎大軍進入玄帝都,這般不惜百姓生命,塗炭生靈,那便是**!”
聲音未落,衛軒背後流光溢彩,星火流動,瞬間磅礴的玄勁氣息從四麵八方籠罩而來,將這天壇宮內外盡數填滿。
一道破空之聲,衛軒已是喚出天階上品神武鳴鴻刀,直取清虛真人中門而來!
在場的人數眾多,所以衛軒隻能壓製自己的威力,以免傷及無辜。
清虛真人臉色微微一變,似乎並未預料到衛軒在這幾年中實力精進如此,隻看他這一出手,鳴鴻刀似緩實急,暗挾天道之力,和尋常玄勁大不相同,看似簡單的一刀,卻有著登峰造極的境界!
站在旁邊的軒轅天承與陸宛菡一眼看下,兩人也都是微微變色,忍不住對望了一眼,隨後都看出了對方眼中的驚愕。
隻是陸宛菡眼中更多一些的驚奇,而軒轅天承的眼神裏,驚奇過後,還隱含著若有若無的欣喜。
挾帶著天道之力勢不可擋的鳴鴻刀,未到身前,清虛真人周身的魔煞之氣已然開始急速翻滾起來,似乎是被這天道之力所迫,幾欲散去。而清虛真人在最初的那絲驚訝過後,便又恢複如常,穩立不動,右手卻是忽然從魔煞之氣中伸了出來,枯槁的五指在身前結出劍訣,淩空虛劃,指點如風,指掌過處,天階中品神武十通劍的青光閃耀,片刻間劃出一張混元星陣!
這混元星陣是天壇宮有滅門危急之時才會動用的大陣,陣中有三百六十一個交叉點。除去“天元位”的中心點,則象征著混元一周天的度數。陣中的九個星位與易理八卦相通,整個陣法,隱含太極陰陽之意。上次使用這個大陣,還是西玄老人、太玄金仙和九室神尼圍攻天壇宮時,由重弟子結陣而成的。但這次,竟然被清虛真人獨自用出,簡直匪夷所思!
混元星陣成形,便在半空旋轉不休,周圍頓時風聲急促,陷入漆黑,唯有這星陣大放光明,片刻後,已是在半空中形成了一個急速旋轉的氣流漩渦。
鳴鴻刀轟然而至,二者撞在一起,眼看都是勢不可擋的萬鈞之力,但就在對撞的瞬間,除了半空中傳來一道細小的“噝噝”聲外,竟沒有了其它聲音。
隻見混元星陣生生被鳴鴻刀向後逼退了三尺之遠,然而就是這三尺距離,便耗盡了鳴鴻刀的攻勢,無力再向前一步,且星火逐漸湮滅,竟還有隨著那漩渦旋轉之勢!
就在這片刻間的中斷,王屋山北麵出現了“啪”的一聲,這是白虎軍發出的響箭。
“大軍攻山了!”軒轅天承驚道。
衛軒毫不猶豫的下達命令,說道:“組織所有人禦敵,這裏交給我了。”
“是!”
軒轅天承當即喚出駐紮在天壇宮的天君殿眾人,陸宛菡也吩咐一名弟子跟隨天君殿一同禦敵。
“你怎麽不去?”衛軒問向站在原地沒有離開的陸宛菡。
陸宛菡眼中閃出錯綜複雜的神情,說道:“我想……留在這裏。”
“我知道了。”
衛軒回了一句後,身子躍起半空,鳴鴻刀登時火光閃動,飛回手中,清虛真人斜眼瞄去,冷笑一聲,十通劍一指,混元星陣登時光華大盛,向衛軒打去。
天空中呼嘯連連,破空之聲不絕於耳,衛軒的身影忽隱忽現,急速閃動。但清虛真人竟絲毫未受衛軒身法所惑,半空中那混元星陣一直緊追衛軒身影不放,且越追越近。
終於,衛軒身形一慢,被混元星陣追了上去,清虛真人雙眼中寒光一閃,半空裏混元星陣登時青光大放,迎風而長,比剛才足足大了十倍之多,當頭劈了下去。
這一瞬間,陸宛菡身子微震,握著落日弓的手似舉非舉。
而就在這一刻,衛軒手中鳴鴻刀一掃,“逆龍斬”呼嘯而出!他的身影也突然消失,隨著一道破空之聲後,清虛真人的周圍“唰”的一下,顯現出一個將他完全覆蓋在內的藍色結界。
“鬼鐮步!”
結界之外,懸於半空中的衛軒淡然的看著清虛真人。
一聲巨大轟鳴,混元星陣支離破碎,四真殿內外赫然劇烈的顫抖起來。
片刻之後,結界內如恒星爆裂,周圍空間盡數扭曲,就連四真殿的屋頂也震下了無數碎屑瓦礫。攻守之勢,一時間詭異的扭轉了過來。
可驚奇的是清虛真人身處鬼鐮步結界內,卻無絲毫驚懼之色,望著自己四周突然爆發的氣浪,他周身魔煞之氣猛然一震,隨即紛紛翻滾起來,像一口黑棺把自己包裹起來。
眼見這威力無比的爆裂轉眼即至,重重砸在了黑棺之上,而這一次,巨大的轟鳴聲瞬間掠過天地,無形卻威力巨大的氣浪以黑棺為中心,將結界中的氣浪向四麵八方洶湧彈開。
陸宛菡腳下發力,穩住了身形,但臉上卻清晰地感受到那似刀割般的疼痛,可見這兩人交手之激烈!
黑棺瞬間消散,魔煞之氣重新籠罩在清虛真人周圍。
衛軒麵色凝重,但也無分毫吃力之色。
兩人片刻的對峙間,突然一道赤焰衝向清虛真人,耀目之極,如火中鳳凰,仰天長嘯。
清虛真人身形晃動,輕鬆讓了過去,同時口中冷笑道:“怎麽,你也想好何為天下正道了?”
陸宛菡張弓指向清虛真人,凜然而道:“師父,您對我的恩情,弟子永世難忘,但今日之事,您確有大錯!我出手,乃是為了天壇宮曆代祖師之命,天下正道,當以蒼生為重!今日若您死於我手,弟子必當自盡以謝就是了!”
衛軒身子微微一震,向陸宛菡看了一眼,心中一時有些不解,但倉促之間,哪裏有人會向他解釋。但聽得陸宛菡手中落日弓又是一聲長嘯,赤焰火光熊熊,鋪天蓋地而去,聲勢無兩,衛軒看在眼中,眉頭一皺,略微遲疑之後,也飛身攻了上去。
兩人圍攻,清虛真人就算實力高深莫測,終於也在此刻有些力不從心了。但見他手中十通劍或指或劃,同時那一層魔煞之氣濃如墨、黑如漆,雖也是變幻無方,可攻可守,但仍是生生的被衛軒與陸宛菡擋了下來。
此番連續戰鬥下來,清虛真人的實力隻有令衛軒敬佩無已,甚至他有些懷疑,難道自己的天印之力,尚不及這被魔化後的清虛真人了麽?
眼看場中戰鬥越來越是激烈,清虛真人在被兩人包夾之下,出手也越來越是瘋狂,但衛軒守的雖然有些吃力,卻仍是滴水不漏,反而是偶爾反擊,卻是招招厚重,原來此時才顯現出天印之力源源不斷的功效。
突然間,清虛真人手中十通劍力道轟然而至,如怒濤一般,兩人都是一驚,手上加力,抵擋了過去。而清虛真人也趁這須彌之刻,麵上魔煞之氣一閃而過,左手為托,右手豎立胸前,並指如刀,口中急速頌念了咒語,瞬間,五指尖上一片烏黑,冥冥中仰天嚎泣,那淒切之意,衝天而起,陰氣大盛,風雲滾滾。
“這是什麽功法?”衛軒問向陸宛菡,畢竟同是天壇宮人,自然會更熟知一些功法套路。
陸宛菡心頭一緊,沉聲說道:“很像十幻大陣,但卻略有不同!”
這十幻陣非同小可,是由當初的天壇宮四真所創,由一字長蛇陣為起手陣,攻打一字長蛇陣的頭或尾,另一頭就會調轉過來,形成二龍出水陣。中間向前突進,便是天地三才陣。兩頭回撤,形成四門兜底陣。互相穿插,化為五虎群羊陣。然後按六丁六甲排列,即六丁六甲陣。再將一半拉成線,另一半如同四門兜底陣一般,即北鬥七星陣。環繞一圈,按八卦陣布陣,留下八門,即八門金鎖陣。按九宮排列,每格穿插,如同一體,即九字連環陣。最後演變為變成十麵埋伏陣。變化無窮,難以抵擋!
這次又是由清虛真人單槍匹馬的使了出來,可威力卻比當初眾人聯合之時更勝一籌!
“沒想到,被魔化的清虛真人竟這般厲害!”衛軒忍不住發出感概。
十幻陣成,陣位皆為一柄長劍,這是十通劍的虛影所化,整個陣法籠罩在衛軒和陸宛菡的四周,這次懸於陣外的倒是清虛真人了。
隻見清虛真人嘴角露出一絲詭異的笑容,張口說道:“徒兒,當初衛軒救你時,我便看出你對他有意,雖然你不肯表露,但為師怎能不為你著想呢?如今我就讓你二人一同葬身於此,既然生不能在一起,那便死在一起也算一樁美事!”
話音一落,數百柄十通劍虛影,從四麵八方席卷而來,縱橫交錯,令人無所遁形!
“啊……”
像是從喉嚨深處艱難擠出來的聲音,沙啞而遲鈍,陸宛菡輕輕叫了一聲,她的嬌軀開始微微顫抖,但很快又平靜了下來。隻有她臉上的容顏,被那若有若無、若隱若現的魔煞之氣掩蓋住了。
就在這片刻之間,她終於解開自己心頭一直縈繞不去的一個困惑,當初對衛軒雖受救命之恩,但僅有一麵之緣,此後揮之不去的情感,究竟是不是一見鍾情?
而此刻,她擋在了衛軒的麵前,十通劍的虛影,穿過藍色衣裳,令她原本利落幹淨的束發,飄散而開,劍尖從她的胸前顯露,並且順著劍尖流淌出幾滴鮮血,同時也帶來了這個困惑的真相。
衛軒的整個身子,慢慢開始發抖,甚至連他的嘴唇,都失去了血色,微微顫抖著,看他的表情似乎想要大聲呼喊什麽,可話到嘴邊,竟沒了聲音。
剛才還鬥得驚天動地的局麵,就這麽凝固了,就連十幻陣中的劍影也靜止下來。衛軒茫然地看著陸宛菡,就像是忘了身後還有一個恐怖的大敵清虛真人。不過清虛真人也沒有動手偷襲他,隻是嘴角浮現出一絲冰冷的笑意。
“衛軒……其實……我並不知道……到底什麽……才是真正的……天下正道,但我……知道……我想守護的……是什麽……”
魔煞之氣此刻將陸宛菡嬌俏的容顏吞沒,而她的頭顱,也慢慢地垂在身前。隨後,身體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量,落日弓上的赤焰完全失去了光芒,離開了她的手掌,從半空中墜落。
就像是一顆燃燒殆盡的隕星,撲向她最初的信仰和最後的歸宿——天壇宮。
衛軒不顧一切地飛身追下,向著那個墜落的嬌軀。在陸宛菡墜落地麵的前一刻,衛軒接住了她。
冰涼,毫無生氣!就像是已經死亡多日的一具屍體,連體溫都沒有了。
衛軒口中喘著的粗氣越來越重,當他將陸宛菡的屍體輕輕放在地上時,他的眼中已經不知不覺的充滿了血絲。
這到底是怎麽了?
她的死到底為了什麽?
若是為天下正道而死,作為玄帝都北方屏障,天下正道領袖,天壇宮掌門,似乎還可以讓天君衛軒為之尊重、敬佩和惋惜。
可陸宛菡想守護的是衛軒!
換句話說,這是真真切切的為他而死!
此時衛軒的心中,隻有愧疚、虧欠和驚愕!
“轟隆!”
天際,一聲驚雷滾過,天空裏厚厚的雲層中,終於開始飄下了雨點。
隻是這雨水,是血色的。
哈哈哈哈……”淒厲至極的笑聲,從半空傳了下來,清虛真人立在雲端,狂妄地笑著:“我養大了你,教你本事,你卻要來殺我!現在,我把你送到了衛軒的手中,心中,讓衛軒對你永遠的虧欠,愧疚!哈哈哈哈……”
虧欠?愧疚?
不!陸宛菡這樣做絕不是為了要我虧欠於她,愧疚於她!
而是要守護她心中想守護的一切!
那麽我就該替她守護好這一切!
天空中的雲越來越厚重,但天印上繚繞的雲霧卻漸漸稀薄……
衛軒的腳步,重重踏在泥濘之中,濺起的水花四散而去,一步一步,向著清虛真人走去。
殺氣森森!
霎那之間,天際蒼穹,血色的雨水不再落向地麵,而是往衛軒手中的鳴鴻刀上匯聚,他緩緩抬起手,將鳴鴻刀懸在身前。
天壇宮的上空,就像當初黃帝乘金龍升天之時,鳴鴻刀劃破天際墜了下去,將那片天也染成了血色一樣。血雨最終在鳴鴻刀上聚成了一條血龍!
隨後,衛軒右手雙指猛地向清虛真人一指,血龍張開血盆大口,伴隨著腥風血雨,在震天撼地的呼嘯聲中,衝了過去!
快!有多快?
快到無法想象!
血龍從清虛真人身上貫穿而過,沒有一絲遲緩,甚至連如何貫穿都沒有看到!
清虛真人在半空中愣了半秒,隨即身軀大震,突然間整個身子竟是蜷縮了起來,麵上露出痛苦至極的表情,而在他的胸前卻打開了一個大洞!從洞的這邊可以一直看到洞的那邊,而且沒有血,一滴血也沒有!
“當你質問我何為天下正道時,我本猶豫要不要殺你,可就在陸姑娘死去的那個瞬間,我便有了真正殺你的理由,你的命不配和天下之道相提並論,殺你僅僅是為了給她報仇,所以你的死並不偉大。”
“不!你胡說!咳……”清虛真人的嘴角咳出了血,他身上的魔煞之氣瞬間消散,“我是為了……天下正道……而戰死的……”
像陸宛菡一樣,清虛真人也從天空墜落下來,但不同的是,沒有人會伸出手將他接住,而是眼睜睜的看著他像一灘爛泥般,摔落在地。
伴隨他落地的還有衛軒淡然而說的三個字:“你不配!”
這並不是結束,相反,這僅僅是開始!
當衛軒抱起陸宛菡的屍體準備在這王屋山中尋一處地方埋葬時,一名朱雀軍的兵士突然閃現在他麵前,然後跪拜說道:“啟稟天君!刑天率妖魔大軍兵臨城下!天殤關告急!”
“什麽!”衛軒驚呼一聲,這個情況確實讓他有些措手不及。
本想埋葬陸姑娘的屍身之後,趕往王屋山北麵看看戰況,可眼下天殤關卻又告急,這種腹背受敵的感覺,著實令人頭痛。
於是,衛軒將陸姑娘暫且放置在四真殿中,即刻趕回了天君殿上。
殿中,蒼龍軍統領顏紀、朱雀軍統領龍女、瑞獸苑苑主上官朗和渾身是傷的蒼龍軍副將趙棟以及命魂師行會副會長裴謙等人都在這裏等候天君下令。
衛軒還穿著剛才戰鬥時弄的髒兮兮的衣服,也未更換便走上天君了寶座。
直接說道:“趙棟,你現在帶領白虎軍前去王屋山北側和百罹統領那兩千人馬匯合一處,然後繼續抵抗那裏的九黎魔軍!”
“是!”
趙棟也不顧身上的傷痛,快步走出了殿外。
他這一身傷是在鬱壘和刑天的妖魔大軍拔掉交界處營寨時所留下的,隨後他便率軍一路撤回天殤關,並在沿途中搭救了不少的百姓。
衛軒吩咐好趙棟後,繼續又說道:“其餘人現在帶上你們所有的兵力,支援玄武軍,守住天殤關!切記,不可貿然出擊,避免無端損失!”
“遵命!”
隨著一聲令下,殿上所有人立刻行動起來,很快就剩下衛軒和他身邊的天瑞軍近衛還留在殿上了。
衛軒緊蹙著眉頭,自言自語的說道:“刑天非同小可,不知大家能抵禦多久,北麵還有百萬魔軍正在攻山,也不知道可以抵禦多久,一旦他們踏上草海,那玄帝都則危矣!”
此時,殿外一道身影快速的離開了,所有近衛都沒有發現這個身影何時來,何時去的,隻有衛軒隱隱感受到了這身影散發而出的氣息。
“是小依?她來做什麽?為何偷偷而來,又匆匆而去?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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