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澤美國的家

    詹姆斯看著手機屏幕顯示是兒子肖澤打來的，非常地開心的接起，“嗨！兒子怎麽大半夜還沒睡？”

    中國的時間已是淩晨一點多了，肖澤很少會在這個點打電話過來。

    “爸爸，我有一個請求，您能否如實的回答我。”肖澤的聲音有點緊繃，詹姆斯不由的豎起耳朵，內心有不好的預感。因為肖澤從來沒有用過“請求”二字對他說。

    接下來的通話果不其然，讓詹姆斯嘴角笑容的慢慢地隱去。

    肖澤是他們父妻倆抱養的，他們從來沒有在肖澤的麵前否認過，雖然對外，他們聲稱肖澤是他們的親生兒子。沒有幾個人知道肖澤的身世，連一些親戚他們都不願意透露，隻是想著保護好肖澤，給他健康的環境生活，快快樂樂的成長，那就是他們夫妻倆最大的心願，沒想到今天肖澤親口問起了自己的身世。

    詹姆斯猶豫著不知道該不該和肖澤坦白一切？肖澤會不會因此而恨他們夫妻倆？詹姆斯閉了閉眼睛。

    肖澤跟他講述了他自己的心理曆程，很多都是詹姆斯不知道的，詹姆斯以前也根本沒有察覺到。他根本不知道兒子每夜每夜的被噩夢驚醒，醒來後一夜不能眠。詹姆斯以為兒子的心病早在他小時候治愈了，怎麽會？

    詹姆斯心裏非常的難受，自責。

    當肖澤用求他的口吻，請求他告訴，他親生父母的下落，他是怎麽被收養的？詹姆斯變得不知所措，愧疚難當。

    天之驕子的肖澤居然開口求他，肖澤從來沒有去求他的，他們生活在一起26個年頭，從來都沒有求過他，肖澤是一個那麽自立的人，對自己要求很高。

    詹姆斯頹然的垂坐在椅子上，久久說不出話來，心裏像塊磚頭的壓著喘不過氣。

    26年來，他那麽愛肖澤，把肖澤當成親生的兒子，加倍的疼，愛肖澤比愛自己親生女兒還要多上百倍千倍，可為什麽？為什麽？到頭來，肖澤還是選擇去找他的親生父母。

    他喃喃地問自己為什麽？為什麽肖澤還要找他的親生父母，他可以給他全部的家產，可以一分都不留給他女兒，但是為什麽？難道他們做得還不夠好？還是不夠多？難道他從來沒有把他當成親生的父親？沒有把他媽媽當成親生的媽媽？

    一連串的想法，一波壓過一波，排山倒海而至。詹姆斯不停地問自己是不是哪裏做不足的，他這個父親也太失敗了。

    他是不是錯了，他當年就不應該偷偷去留下肖澤，他不應該心軟，不應該在妻子苦苦的哀求他時，被說動，私心留下肖澤。

    是的，他錯了，他應該，當時就帶小肖澤去報警，說不準很快肖澤就能回到親生父母的身邊，他不應該把他留下來，讓他代替自己死去親生兒子的身分生活。

    種種的一切就是緣自於他們的私心，是他害慘了肖澤。最後詹姆斯長籲了一口氣，開口說了一句，“兒子，爸爸對不起你。”

    詹姆斯瞬間老淚縱橫，握著話筒的手在顫抖，他的心跟著絞痛不已，壓抑著不讓肖澤聽到。

    詹姆斯緩緩道出了多年前的往事，他是在哪裏遇見了肖澤的，他們在那裏等了一個多月，他的親生父母都沒有來找他，他就和妻子把他帶回來，心存並僥幸以為不報警，肖澤就不會被帶走了，他們回到G市馬上搬家，與所有認識的人都淡掉聯係。他們在現在的家，生活26年。

    詹姆斯深深地吸了口氣

    是時候告訴他了嗎？兒子沉默著，他也沉默著，沉默沉默，沉默的聽到書房裏的鍾擺，滴答，滴答的響，久到都以為對方沒在聽了，兩人默默的掛斷電話。

    哐當……

    書房外傳來破碎的聲響，他的妻子，奧麗斯使盡地推開門衝了進來。

    詹姆斯震驚的站起來，她已經衝到詹姆斯的麵前，雙方抓住他的衣服，惡狠狠地問他，“你為什麽要告訴肖澤，你不是發誓一輩子都不說出來的嗎？把他當成我們自己的親生兒子，他就是我們的兒子。為什麽你要告訴他！你是想殺了我嗎？是不是想殺了我？你怎麽可以言而無信！怎麽可以這樣子對我？啊？”

    奧麗斯瘋狂的捶打她的丈夫，一顆顆拳頭落在詹姆斯的胸膛上，瘋狂的打！瘋狂的踢！直到她精疲力盡，淚流滿麵，雙手無力的下垂。

    詹姆斯任由他妻子在他身上又捶又打，根本沒有還手，也沒有製止，胸膛傳來陣陣的疼痛感。

    奧麗斯吐出最後一句，“怎麽可以這樣對我！”

    整個人突然之間身子一軟，毫無預警的癱倒在地，失去了知覺。

    詹姆斯在妻子暈倒時，馬上接住妻子奧麗斯的身體，萬分著急地喊著妻子的名字，“奧麗斯！奧麗斯！你不要嚇我！”他抱著妻子慌了，亂了，一定不能有事！不能有事！急得眼眶泛紅。

    他們的女兒克麗絲汀，隨後衝了進來，十分緊張的看著她的媽媽奧麗斯。

    “媽咪，媽咪，您怎麽了？”

    克麗絲汀其實是同時和母親一起送水果到爸爸的書房來，她也親耳聽到了爸爸和哥哥通話。

    非常的震驚，她從來都沒有想到自己的哥哥居然不是自己的親生哥哥，她跟他生活了整整23個年頭，一點都不知曉。

    她以前甚至懷疑她的父母根本不是他的親生父母，為什麽他們那麽愛哥哥？所有的關注都聚集在他一個人的身上。

    克麗絲汀，記得曾經有一次她哥哥11歲的時候，偷偷去學會了遊泳，然後她媽媽知道了，並狠狠的揍了他，還處罰他一個晚上不能吃飯。她和哥哥根本不知道什麽原因？為什麽要罰哥哥？哥哥隻是學會了遊泳，這不是好事嗎？為什麽要打他呢？根本不知道，原來她的親哥哥是因為四歲在幼兒園上遊泳課，溺水而亡，所以他們禁止肖澤學遊泳，一切與水有關的，都不讓他靠近。那是唯一一次見媽咪發那麽大的脾氣。

    今天她終於明白了，為什麽媽咪和爹地，那麽地疼愛哥哥，原來他們是把對親生哥哥的那份疼愛全都放在了他一個人的身上。

    她現在一點都不嫉妒，她甚至有點點說不上來的感覺，哥哥聽到了那將是怎麽樣的滋味？難過？還是痛恨他們，也包括他這個妹妹？

    一直疼愛她的哥哥，居然不是自己的親哥哥，她一時之間，沒有辦法接受！怎麽會發生發生這種事情？還發生在他們的家裏。

    以前她也不明白，為什麽媽咪會跟哥哥講中文？爸爸也跟哥哥講中文？爸爸是地地道道的美國人，媽媽是韓國人。為什麽他們要跟哥哥講中文？她從來都不知道為什麽？因為父母從來都沒有跟她透露過任何訊息。所以從小她也學會了中文。在家裏，他們都是以中文溝通的，在別人的眼裏都是很特別的一家。甚至有些鄰居以為媽媽是中國人，她也從來沒有糾正過。

    “快，克麗絲汀，快去醫生！快去！”

    爸爸詹姆斯大聲地喊著女兒。

    克麗絲汀才慢慢地回過神，慌慌張張地奔出去打電話。

    過了半個多小時後，醫生幫奧麗斯診斷過後，摘下聽筒。

    “好好的讓她休息，她應該隻是激動引起的突然暈倒，等她醒來後，不要再刺激，慢慢地讓她心情平複，就沒事了，我開了些藥，有鎮定的功效，等她醒後你，先讓她吃點東西，再讓她服下即可，兩天後，應該沒有什麽大的問題。”

    醫生交待完站了起來。

    “醫生，謝謝！”

    聽完醫生的診斷詹姆斯才鬆了口氣，他幫醫生提著藥箱，一路送醫生到門口。

    詹姆斯走回來看著躺在床上的妻子，心情沉重，他拉了張椅子，坐在床邊，握緊妻子的手。

    “老婆對不起。”他親吻她的額頭，“我食言了。”妻子緊閉雙眼，眉頭皺緊，痛苦的表情牽到詹姆斯的心，他知道這樣傷妻子的心很深，在她的傷口上撒了一包鹽般的難受！他何嚐不難受。

    他待肖澤如親生兒子，今天的情形，就算他想瞞，他又能瞞多久？肖澤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世，隻是不捅破而已。

    肖澤從小就非常的懂事，乖巧，懂分寸。就是大家都沒有說破，但詹姆斯知道，兒子早就知道自己不是他們親生的。

    二十多年都相安無事，他們的相處的模式還是一對很好的父子和母子，他也非常的疼愛自己的妹妹。

    隻怕是有心想繼續瞞，也阻止不了兒子內心的渴望吧，站在兒子的立場，他並沒有錯，他隻是遵循著自己的意願去尋親生父母，他們又有什麽資格去阻力。若不是當年，他和妻子的舉措，又何有今天的場麵發生？一切都是他們自己種的因，現在到了他們自己嚐苦果的時候了。

    須臾，回過神來，才發現女的還站在床邊，臉上寫滿擔心。

    詹姆斯安慰女兒道，“克莉絲汀，不用擔心媽媽，她很快好起來的。”牽起女兒的手和妻子的手，三個人的手疊在一起。

    克麗絲汀睇視著她和父母的手緊緊的握著，她對詹姆斯點點頭。

    “爹地，我們是不是要通知哥哥，媽咪生病的事？”克麗絲汀覺得應該告訴哥哥，畢竟發生那麽大的事情，媽咪都暈倒了。

    詹姆斯搖搖頭，拒絕。

    “不，不要通知他。”詹姆斯有自己的考量，他不希望給肖澤壓力，讓肖澤先處理好他自己的事情。

    “為什麽呢？媽咪都暈倒了？”克麗絲汀嗓音拔高，想不明白，為什麽爹地不同意。就算是那件事，也必須先擱置下來吧。

    “聽爹地的話，不要問為什麽？以後爸爸會告訴你的。”詹姆斯不急不徐地說。

    “晚餐時間了吧，寶貝，你先去吃飯吧。”詹姆斯說完，摸了把臉，人似乎有點疲憊。

    克麗絲汀看見爹地如此，知道現在也不是問問題的時候，沒有再追問下去，徒增爹地的煩惱。

    “爹地，那您呢？”克麗絲汀看了眼爹地又看了眼昏睡在床上的媽咪。

    “我想多陪陪你媽媽，寶貝，你自己先去吃飯吧。沒事的，不用擔心。”詹姆斯拍拍女兒的手，讓她安心。

    克麗斯汀猶豫了半天，最後還是點頭，走了出去，她應該把空間留給爹地和媽咪。她的廚藝不好，開車去買點吃的回來，爹地要照顧媽咪肯定分身乏術，買爹地和媽咪最愛吃的回來，等媽咪醒來再好好的安撫她。

    在出門時，克麗斯汀猶豫著該不該給哥哥打個電話，告訴她媽咪的情況。哥哥和媽咪的感情那麽好，哥哥一定會飛回來看媽咪的，到時候媽咪什麽病都沒有了。

    她拿著手機的手，滑到肖澤的號碼，點了撥通又馬上掐斷。不知道怎麽開口跟哥哥說，爹地說了不想讓哥哥知道，如果她說了，爹地會不會生她的氣？還是聽爸地的話，不要給他電話吧。克麗絲汀把手機收回包裏。

    克麗絲汀猜想哥哥去中國是不是也另有目的？那是他曾經的家鄉，他還要找親生父母。

    媽咪和爹地此時肯定傷透了心尤其是媽咪，那麽愛哥哥。剛剛一口氣接不上就昏了。

    五年前，哥哥隻身去中國的時候，媽媽跟他冷戰了整整兩個多月，任誰勸都沒有用，哥哥還是執意要去，媽咪怎麽鬧都沒有用，最後哥哥在臨去中國的前兩個晚上和媽咪深談了兩個小時，最後媽咪哭著妥協了。

    誰也不知道哥哥和媽咪談了什麽，連爹地也撬不開媽咪絲毫。

    過了兩天後，他們全家人都去送肖澤，媽咪哭著一把眼睛一把鼻涕，抱著肖澤不願放手，她和爹地勸了好久，無奈的放棄。大家都知道媽咪多不舍得肖澤離開她身邊。

    如今這事情被挑明之後，她不確定她的哥哥是不是還要這個家了，是不是還要爹地，媽咪，還有她這個妹妹？

    哥哥還愛他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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