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一章 惡念無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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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紀晨光一直對金禪寺那年的案子心存疑惑,經常夢見那個被一場熊熊大火吞噬的法新方丈。
    他那天在金禪寺查辦案件時有過種種猜測與懷疑,雖然最終在無奈之下帶走了方義,但他並不認為方義就是殺人凶手,隻是苦於沒有證據,既沒有人證也沒有物證。方義當時無法證明自己是清白的,百口莫辯,隻能被迫淪為嫌疑犯。
    紀晨光現在回頭想想都有點後怕,幸虧那年方義不服被捕,深夜施展輕功飛簷走壁逃出了牢獄,否則很可能會像他一樣,成為樓青雲升官發財的棋子,墊腳石,甚至是替死鬼。
    法新方丈執掌金禪寺的時候,當時身份還是曹世雄的紀晨光經常去拜訪,進寺燒香拜佛,布施行善,與法新方丈促膝談心,談古論今,兩人很談得來,彼此很有默契。在曹世雄的心中,法新方丈的地位無人可替,是朋友,是師長,是智者,也是菩薩。
    突然聞聽法新在金禪寺遭遇火災的那天,曹世雄的眼淚都掉下來了,他恨不得把那片火海給澆滅,把那片火場給掀翻,就是掘地千尺也要把法新的屍骨給找出來。
    令曹世雄格外懷疑的一點就是,在火場並沒有找到一塊法新方丈的屍骨。如果說火太猛,將一切化為了灰燼,也不是沒有可能。但如果說法新方丈並沒有葬身火海,也是一種可能。
    懷疑歸懷疑,一切都要靠事實,都要靠證據。無憑無據,空口白話,說再多都是徒勞,都是枉然,還不如不說,耐心等待真相大白的那天到來。
    曹世雄心有餘而力不足。心中重重疑慮還沒有得到解決,自己就被人陷害,落了個牢獄之災,差點含冤死在了大牢裏。幸虧後來得到了郭先生的解救,化身成為紀晨光,再次入職查辦案件,為百姓,也為自己。
    紀晨光在夢中總是會夢見活著的法新方丈。他也願意相信法新方丈沒有死,依然活在人間,隻是不願意再露麵,不願意再回到金禪寺,已被子修一手遮天、霸道掌控的金禪寺。
    可是今天,在這片人跡罕至的深山幽穀之中,紀晨光卻猝不及防見到了夢中常見的那個人,果真如他所願還依然活在人世的昔日法新方丈。更讓他感到欣慰的是,法新居然也認出了他,那麽多年的莫逆之交終究沒有白費,在關鍵時刻發揮了重要的作用。
    為了便於跟法新單獨說話,紀晨光將其他警員全部支開了,讓他們在院門外等候。
    院裏現在隻剩下了法新和曹世雄,兩人壓低聲音,說著悄悄話。
    法新認出了曹世雄,知道了他的新麵貌新身份,也相信他即便容顏改變,為人根本依舊不變,但還是不想將實情坦言相告。
    子修現在已經失憶,對過往一無所知,連他自己是誰都給忘了,要是就這樣被紀晨光給帶回警局,少不了一番嚴刑拷打,到時子修因無法辯駁而挺不住,隻能一命嗚呼。與其落得個那樣的慘烈下場,還不如就像現在這樣待在伽藍幽穀過著平靜無爭的生活。
    懷揣這個想法,法新就把談話重點故意轉移到了他自己身上,隻一再強調他如今年事已高,不願再出山,不願再惹凡塵俗事,隻願像現在這樣隱姓埋名待在深山幽穀裏,安穩度過餘生,更不想再有人來打擾。
    紀晨光聽明白了法新話裏的意思,也深深理解,並保證以後再也不會上門叨擾。隻是,如果法新有什麽需求,可以隨時派人去警察局找他,凡是他能夠辦得到的事情,一定不遺餘力。
    在法新感激的注目中,紀晨光帶著他的警員們離開了這處院落,離開了伽藍幽穀。
    紀晨光在回去的路上一再叮囑手下人,往後若是沒有他的吩咐,誰也不能擅自來這深山幽穀打擾老人,更不準惹是生非,否則一律嚴懲不貸。警員們個個當場表態,一切服從紀副局長的命令,如有違犯,甘願受罰。
    紀晨光離開以後,法新才感覺心裏完全踏實了,再也不擔心會有人來打擾他們的生活了。他把喬裝打扮的那身裝束又小心翼翼地收藏起來。真是沒想到,這身偽裝居然還怎麽管用。
    莫名再一次帶著子修從密室裏出來了。見師父這回又神不知鬼不覺地趕走了警察局的人,莫名歡天喜地,圍著法新說了幾籮筐的恭維話。
    法新哭笑不得,但倒也願意看到莫名這副興高采烈的樣子。莫名一高興,就不會再成天想方設法刁難子修,如此一來,才算是伽藍幽穀真正過上了太平的日子。
    子修還像往常一樣,整天半呆半傻地跟著法新和莫名生活。經曆兩次被莫名倉皇帶進密室躲避之後,他的神情有了些微的改變,傻笑的次數變多了,仿佛是心情變好了。
    法新直到如今才知道,原來被他一手帶大的冷麵冷言冷語冷心的子修,是會笑的!子修在金禪寺,在他身邊,在那麽久的光陰裏,從來都沒有笑過。可是遭遇滅頂之災後,居然會笑了,也願意與人相處了。這是最讓法新覺得難以置信的事情。
    莫名心中的芥蒂無法根除。在金禪寺煎熬的那幾天,他親眼目睹了子修的古怪、暴力、奸猾、狠心、殘忍,致使他無論如何都無法做到對子修坦誠相待。子修始終是個危險人物,他每天都不敢放鬆警惕,盡管他願意順著師父的心意在表麵上善待子修。
    莫名對子修的警覺與防備,子修心裏是很清楚的。但這並不妨礙他在伽藍幽穀生活下去。
    隻要法新相信他是真的失憶,一切也就都好辦了。紀晨光來了後無功而返,讓他不再擔心會被警察追捕了。依然活著的法新,是他能夠繼續安然無恙活下去的保障。
    子修當然不會甘心像現在這樣裝傻賣乖,永遠躲在這深山幽穀之中避難,跟隨這一老一少苟且偷生。
    眼下他是實在沒有辦法,無處可去,不得已而為之。一旦有了合適的機會,他就會離開這裏,東山再起,報仇雪恨。他跟方義之間的江湖恩怨,跟鍾子恒之間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都是一定要報的!
    那天深夜,當子修在密室內蘇醒過來的時候,他甚至懷疑自己已經不在人間,而是到了陰曹地府。
    密室裏的物件、擺設,完全是法新方丈的喜好。牆上的那幅佛家壁畫,是法新最珍愛的藏品,居然會出現在這間屋子裏。這裏究竟是什麽地方?屋子的主人是誰?莫非法新至今還活在人世,根本就沒有被那場大火燒死?
    子修這次滿腦子的狐疑和猜想,到了法新推門而入的那一刻,全都被證實了。別無選擇,他隻能假裝失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