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落水(捉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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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呀!她是禮部尚書劉大人家的女兒,叫劉芝。”李虹心不在焉地答道,心思全在投壺上,“性子嘛,要強得很,你可別招她。”
一聽見“禮部尚書”幾個字,李筠不禁苦笑,當年在九裏驛站,那位劉夫人還是禮部侍郎夫人,如今搖身一變,竟升了禮部尚書夫人了,難怪方才薛夫人說請她來撐場麵,又對她頗有逢迎之色。
“姐姐,能不能借一步說話?”李霜蘭不知什麽時候,悄悄走到了李筠身邊。李筠回頭一瞧,見那劉姑娘也在李霜蘭身邊,心頭不由得警鍾大作,淡淡地說:“你有話就說罷,撇開眾姐妹去別處不好。”
“可是……這事不便當眾說。”李霜蘭作出一副吞吞吐吐的樣子。
“事無不可對人言,你盡管說罷,這裏眾姐妹都是有分寸的,必然不會傳出一言半語。”李筠見李霜蘭作態,心中更警醒了。
“哎喲,筠姐姐,好伶俐的口齒呀,竟把蘭兒說得啞口無言的,蘭兒,你說得不錯,果真是嫡姐威重呢!”劉芝見李霜蘭敗下陣來,搖著手中的團扇說道。
李筠聽劉芝“蘭兒蘭兒”地叫著,心中倒有些奇了,李霜蘭雖說是個庶女,卻因為頗受寵愛,平日裏是心高氣傲不低頭的性子;與李芙交好,也隻是因為李芙性子柔和,長袖善舞,那位劉芝姑娘瞧起來就是個高高在上的性子,倆人不知怎麽能說到一起的?
劉芝見李筠態度不卑不亢,絲毫沒有被李霜蘭打動,也沒被自己的激將法激到,便用力扯著李筠的袖子走到一邊,李筠從沒見過這樣無禮的閨秀,竟一時沒法反抗,跟著走了過去。
“筠姐姐,是這樣,我方才不小心打翻了一盞果子露,即便趕緊拿帕子擦,還是濺了一點在裙角上。你也知道,今日這葡萄露顏色最重,偏我穿的又是鵝黃裙子,看起來太顯眼了,便想著換換。”劉芝也不去看李筠臉色如何,便自顧說了起來。
李筠一聽便暗道,難道你出門竟不多備一身衣裳,還要找我來借?雖這麽想,臉上卻沒露出來,隻是淡淡地問:“不知道劉妹妹找我又是為了什麽?”
“是這樣,我方才叫人去傳話給我的丫頭,叫她把替換衣裳拿了來,這時就在花園外等著,我想,要找個屋子換衣裳,不免又要重新裝扮一番,便想借姐姐的屋子用用。”劉芝見李筠冷淡,暗恨這李六姑娘擺架子,要不是自己娘親吩咐和她套近乎,務必要把她騙出這石舫,引到的旁邊的橋上,自己才不來受她的冷臉呢。
“既要借屋子,那霜蘭的屋子不行嗎?還要特地來找我?你們二人不是挺合得來的?”李筠聽了,仍舊無動於衷,並沒答應。
劉芝沒料到這李六姑娘看起來性子軟和,說話卻毫不留情麵,被刺得一時忘記答話,連方才與李霜蘭說好的借口都忘了。李霜蘭見狀,趕緊接上:“姐姐,方才我請劉姑娘去了,可是劉姑娘一問我用的什麽頭油,就不成了。您不知道,劉姑娘聞不得茉莉花香,一聞就頭暈犯惡心呢。”
李筠聽了,知道推無可推,如今李虹要款待客人,自然不能帶領這劉姑娘去更衣,隻有自己姊妹二人,是府上的堂姐妹,可以代為效勞,既李霜蘭那裏去不得,隻能去自己那裏了,於是便走去跟李虹耳語了兩句,李虹聽了,略帶驚訝地看了李筠兩眼,笑著和眾女孩兒敷衍了兩句,把李筠拉到一邊,輕聲道:“筠姐姐,方才我瞧那劉姑娘故意撞了周姑娘,才將裙子上濺上了果子露,原本以為她是看不慣周姑娘,作弄人家,現在看來,倒有些‘醉翁之意不在酒’了,不管如何,你當心些。對了,我身邊的畫眉是會武的,叫她跟你去罷。”
李筠原本就警醒,聽了李虹的一席話,也不推辭,笑著點點頭,用力握了握李虹的手便轉身出去了。李虹叫過畫眉囑咐了兩句,畫眉應了是,趁眾人都不注意,悄悄跟在了瑪瑙身後。
“筠姐姐,你瞧這西花園,大方規整,綠意濃濃的,風景真好!李夫人治家有道,這李府的景致,在京裏都是數得上的!雖然不如公卿貴族家那樣威武莊嚴,可是別有一番風味呢!聽說李夫人是南方人呢!蘭兒說,你們住的東花園風景秀麗,和這裏倒是大不相同呢!”劉芝似乎不忙著去換衣裳,走了沒幾步,便走到了橋上,饒有興致地欣賞著風景。
李筠這時代行主人之職,不便拂其意,隻好跟在劉芝身後,隨意附和道:“嬸嬸的確是很能幹的!”餘光瞥見那個月兒緊緊跟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在李霜蘭後頭,想起瑪瑙的話,又想著李虹的話,有意離這個月兒遠遠的,便吩咐道:“瑪瑙,你帶著她們在這裏,我們到橋中央去賞景。”
瑪瑙也早瞧見了月兒,心裏正七上八下地擔心她作妖,這時聽了自己姑娘的吩咐,心裏一塊大石頓時放了下來,笑著拉住月兒,道:“月兒姐姐,咱們就在這裏等著吧,姑娘們說話,咱們別湊得太近了!”邊說邊手上使力,心道要是這月兒硬要跟上,自己說什麽也要把她和自己姑娘分開,沒想到月兒並沒堅持,笑了笑便站住了,倒叫瑪瑙懷疑自己多心了。
“這座石橋的欄杆倒很別致,每個柱子上的花樣都不同呢!這個是雕的蓮花,那個是雕的牡丹!”劉芝像是發現了什麽了不得的大事,輕聲驚呼道。
“芝姐姐不說,我當真沒注意到呢!自來了府裏,也遊玩過幾次西花園,卻從來沒注意過這橋上的欄杆呢!”李霜蘭知道劉芝家裏官位頗高,巴不得有個機會捧著錢芝,這時劉芝一說話,便忙不迭地拍起了馬屁,上前去一個個賞玩那石柱。
“是啊,我竟也沒注意到呢!不過我在書中讀到,皖南一帶的橋梁大多是這樣修建,大約這宅子第一位主人是皖南人,這樣修建石橋,想來也不是什麽特異的事情。”李筠附和著,卻並不上前。
劉芝見李筠不冷不熱,並不靠近自己,不由得頭痛,這李六姑娘怎麽如此警醒?忽地餘光瞥見池塘邊遠遠來了幾個男子的身影,知道是母親說好的時機到了,心中急了起來,便走近兩步,不由分說地將李筠拉到了橋欄邊上,伸手指著湖麵的荷葉,嬌聲道:“筠姐姐,你瞧那蓮花骨朵甚是可愛,不知開的花是紅的呢,還是黃的呢?”
李筠隻覺得手腕被緊緊抓住,那力度堪比李虹的“魔抓功”,心知不好,便使勁甩了兩下,想要掙脫,沒料到劉芝看起來嬌俏可人,力氣卻大得嚇人,李筠掙紮了兩下,不知怎麽,竟被一甩——
“大姑娘,小心!”瑪瑙見自己姑娘竟從橋上掉了下去,嚇得心都快跳出來了,正要驚呼,卻見月兒快走幾步,先喊出聲來,顯然是急得很了,連原先自己府裏的稱呼都叫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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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一邊,劉小公子正隨李青等人在湖邊慢慢地走著,心不在焉地聽其餘人討論什麽“報效朝廷,立誌從軍”,暗笑這些愣頭青不知事,從軍有什麽好的?不如在家舒舒服服地享樂,身邊有佳人,杯中有美酒,比什麽不強?薛公子見劉公子不答話,臉上還擺出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心中便有些不服,又向來瞧不起這個紈絝子弟,於是故意問道:“不知劉葆公子覺得我們所說的,可有道理?”
劉葆聽了,微微一笑,敷衍地答道:“眾位說的,都是大道理,在下佩服佩服!”薛公子見他嘴上說佩服,臉上卻仍舊是一副玩世不恭的神色,知道這位錢葆公子怕是明捧暗詆,不由得怒向膽邊生,捏緊拳頭,跨上一步,大聲道:“你什麽意思?”劉葆見了,挑了挑眉:“我什麽意思?佩服大家的意思唄。”說著也跨上一步,因薛公子才十四,劉葆已十八,倆人個頭懸殊,薛公子瞧著便弱下氣勢去了。
李青見狀,不由得怕薛公子吃虧,趕緊拉住了薛公子,又因知道此次宴請是為何,心中對那薛家原本就不反感,又得了母親囑咐,要好好照顧薛公子,便趕緊站在兩人中間,隔開兩人:“咱們不必在這裏囉嗦,走,去我那裏瞧瞧我父親我賜的那把龍泉寶劍!”幾位公子一聽見龍泉寶劍的名頭,不由得羨慕起來:“這可是當初先帝賜給李老大人,李老大人又傳給了李大人的,你才多大,李大人竟賜給了你?”“得了這麽一柄寶劍,今日宴上李兄可要多飲幾杯!”
劉葆見這群人如此無趣,不由得歎了口氣,要不是母親說了,今日必要趁機將那位李姑娘拿下,從而做定這樁親事,自己才不會提起來遊園呢,有這閑工夫,不如在李青的練武場上瞧這幾個傻小子耍把戲玩。這麽想著,便轉開目光,去找妹妹的身影,這一找,便瞧見妹妹和兩個女子站在橋上,高的那個想必就是母親說的那個李大姑娘,長相倒不差,隻可惜女生男相,少了些嬌柔氣息,自己著實不喜,再去看另一個,雖然年齡小了些,卻長得俏麗可人,雖然還未長全,已經隱隱瞧出幾分豔色來,念及此處,劉葆暗自笑了笑,可惜母親相中了那個李大姑娘,若瞧中了小的就妙了。也罷,自己不過是娶個軀殼擺著,男相不男相的,也不要緊,當然了,要是能換過來,就更好了。
劉葆這麽想著,臉上露出一絲曖昧的笑容,忽地聽見幾聲驚叫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便看見那大姑娘從橋上落了下去,這便是母親說好的機遇了,於是緊趕上幾步,就要飛奔過去。
李青也聽見了這幾聲驚叫,早看見了橋上站著的是誰。因從小練武,李青目力極佳,橋上眾人的表情都瞧得清清楚楚,一下子便猜到是那位劉姑娘做手腳,恐怕那位看起來人畜無害的八堂妹也有份。這時見那個小刺蝟一般總是防備人的堂妹出事,心裏不由得恨這妹子笨,怎麽對外人便親親熱熱的,對自己這個正牌堂哥倒充滿防備?無緣無故的,和一個外人走那麽近做什麽?這下子出事了,自己又在場,娘親還不扒了自己的皮?見劉葆要上前,忽地想起他和劉芝是兄妹,直覺不妥,便趕緊拉住:“劉公子,男女有別,請勿上前!”
劉葆這時倒正義淩然起來,怒道:“救人要緊!”回頭用力掙了掙李青的手,李青練武有成,這時手上又使了巧勁,就是為了牢牢拉住錢葆,劉葆沉迷酒色,絕不是他的對手,掙了兩下沒掙脫,便急道:“李大公子,人命關天,你還顧忌什麽男女有別?難道你要眼睜睜瞧著那位姑娘去死!?”
李青聽劉葆說話倒厲害,又見周圍幾位公子露出不滿的神色,不緊不慢地笑了笑,仍舊緊緊扣住劉葆的手腕:“劉公子此言差矣,在李府,怎麽能叫貴客下水救人?你瞧!”
劉葆轉頭,見一個身穿青色比甲的丫頭早就跳下水去,救起了李筠,這下便知計已落空,便不再堅持。因怕別人瞧出來自己心裏有事,便笑著提起去瞧龍泉寶劍。李青聽了,深深地望了一眼劉葆,吩咐道自己的小廝:“清風,先帶幾位公子去我院子,好生伺候。我去囑咐幾句話。”說著,便大步向石橋上走來。
石舫裏的女孩們也瞧見出了事,頓時擔憂地湧了出來,連賽到緊要關頭的投壺都忘記了,把個李芙孤零零拋在後頭。李芙原本已經注定要獲勝,正要投最後一隻箭,這時見眾人都拋下自己,慢慢放下了手中的箭,輕輕咬了咬嘴唇,片刻之後才擺了個憂心的神色,也走出了石舫。
“筠姐姐!”李虹搶了出來扶住了李筠,隻見李筠渾身濕透,發髻已亂,胭脂已花,可謂是狼狽不堪,又因衣衫單薄,這時瞧起來曲線畢露,甚為不雅。待要遮擋些許,卻可惜天氣漸熱,舫中也沒備著披風,當真是無計可施。
“虹姐姐,我這兩日著了風,我娘囑咐我多帶了一件披風,先給筠姐姐披上罷!”人群中,一個神情天真的女孩子說道,旁邊一個丫鬟聽了,上前一步,手裏捧了一件銀灰色錦緞披風。
李虹見那是周家的大姑娘,才隻十一歲,身量嬌小,那披風顯然與李筠身材不合,然而這時能有便很不易了,趕緊道了個謝,親手替李筠披上了。
李青站得遠遠的,看見人群圍了半圈,將自己那位六堂妹圍在中心,六堂妹早被扶到岸邊,這時背對自己,坐在湖邊的一塊青石上,身上衣衫濕透,正不停地打著冷顫。李青不便再看,於是略轉過頭去,待餘光瞥見自己妹妹替六堂妹係上披風,才走近幾步,清了清嗓子。
“哥哥!”李虹正不知是該先回稟母親,還是先帶李筠更衣,看見李青,猶如看見了救星,快步走了上來。李青見女孩子們都側過身去,舉起了團扇,便帶著李虹後退幾步,說道:“你先帶筠兒回你屋子,她的丫頭也帶去,務必將劉姑娘也請去,再吩咐黃葵去向母親回稟!”
李虹聽哥哥加重語氣,讓自己“務必”將劉姑娘請去,雖然奇怪,卻乖乖地點點頭,轉身扶起了李筠。李青見黃葵已去回稟母親,知道她必然明白怎麽回話,便目視地麵,作了一揖:“各位姑娘,對不住!是在下唐突了!因看見妹妹受驚,不得不來囑咐兩句,這便告退了!”說罷,又倒退了兩步,轉身快步走開了。
見李青走遠,薛杭左右兩個女孩忍不住輕笑了起來:“薛姐姐,這位李大公子當真是一表人才!”“是啊,不僅生的俊秀,做事也周到有禮,又知道關心妹妹,日後,不知是誰有福,受他的關心喲……”說著,意有所指地看了薛杭一眼。薛杭見李青行事穩妥,長相俊秀,本就有兩分中意,這時聽見旁人讚揚,不由得臉紅了,兩分又變成了五分,原本娘親說他無功名在身,自己還有些兒不喜,這時倒將功名看淡了幾分。
作者有話要說: 剛剛組裝新買的塑料鞋盒子弄得太開心了,所以來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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