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床上去睡。”

    長寧說了兩遍，池遲總算有些清醒了，雙手揪緊被子，瞪大眼睛看眼前的長寧，很反常地不動聲色。

    長寧驚訝於自己的話收到這個效果，皺眉補充道：“傷沒好之前，都不許再睡地上了。”

    池遲看一眼長寧暖香暖香的床帳，埋頭思索了一會兒，鼓起勇氣拒絕：“不去。”

    “嗯？”

    “我喜歡睡地上。”

    “不冷嗎。”

    “我有內功驅寒。”

    長寧沒好氣：“是嗎，那你把錦被還給我吧。”

    “不還。”池遲摟緊被子，就像摟緊自己最後的倔強。

    “小池姑娘，你今天是怎麽了。”長寧覺察出池遲看向自己的目光有異。

    池遲委屈地捂住頭：“恨你。”

    長寧並不慌，淡淡詢問：“為什麽。”

    “你為什麽不讓我吃麵條。”心酸到幾乎當場落淚。

    “嗯？”長寧仔細地回憶，十分確定絕無此事。

    麵對冤案，郡主殿下展現出非凡的冷靜氣度：“你，放，屁。”

    池遲痛心地問：“你怎麽學壞了。”

    “什麽。”

    “言談粗魯，沒有了郡主殿下平日賢淑溫良的風采。”

    “對你無須客氣。”

    “……也是。”池遲服氣。

    長寧說這都是白天在校場跟你學的，你最好不要說出去，帶壞本宮，其罪不小，要被割掉舌頭的。

    池遲捂住嘴，甕聲甕氣地岔開話頭：“殿殿殿下，我餓了，有有有吃的嗎。”

    長寧想到方才父王賜宴，王府上下盡情吃喝的場景，善意地隱瞞了下來，她怕池遲受不了這個打擊。

    “我吩咐膳房給你做了藥粥，會有人送進來。”長寧說著，瞥了一眼寢殿正中的暖榻。

    池遲立刻坐起來，單臂卷好被子，朝著暖榻飛撲過去。

    長寧的床是整體的三重拔步，用料華貴，雕刻精細，有淡淡的木香。

    外間一張暖榻，長寧平日起坐都在其上，床身向內延伸，極為寬敞，設著厚厚的錦褥靠背等等。

    池遲呆愣了一下，心想這是床嗎，比自己原來的屋子都要大。

    她高興起來，把自己的被子展開，緊貼雕花板壁在最裏麵躺好，片刻後又爬到帳口探出頭，深吸一口氣剛要說話。

    長寧忍不住伸手拍她的頭，說放心，膳房的人來了，就立刻叫醒你。

    池遲摸摸額頭，已經將麵條的不愉快拋諸腦後，真誠地讚美說殿下你真好。

    “嗯。”

    “就像我們鶯雲齋的張大娘一樣。”

    ……

    池遲是哭著睡去的。

    她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掌燈時分，殿內燈火通明，隻是額頭上的小包還沒有完全消腫。

    “還疼嗎。”長寧的聲音從大殿的另一頭傳來。

    池遲從鼻子裏哼出一聲，淡然地瞎掰道：“殿下多慮了。頭生肉角，乃麟瑞之兆，總有人說我是不可多得的奇才，現在我不得不承認了。”

    池遲很滿意，一番話語，包含了自己想要的一切，冷靜、淡漠、端莊。

    長寧沒有回答她，而是狀似隨意地掀開手邊一個砂鍋的蓋子，頓時有一陣溫暖的香氣蒸騰而上，看看池遲：” 粥熬好了，可惜，小池大人沒機會享用了。”

    “為什麽。”池遲下定決心，無論長寧說什麽，她都要拚力反駁。

    “麟瑞英才嘛，正應該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吸風飲露，不食五穀。最後才能修成圓滿造化，飛升而去。”長寧仙氣飄飄地說。

    竟然不知道怎麽反駁。池遲看看粥，再看看長寧，最後哀怨地躺回去。

    長寧拿起一個湯匙，從砂鍋的邊沿小心舀起一勺，呼喚池遲：“過來。”

    池遲摟緊傷臂，風馳電掣而至。

    長寧把勺子往回收了收，問她：“你在鶯雲齋的時候，是自己住一間房的嗎。”

    池遲說我很小的時候，我的搖籃是放在大娘二娘屋子裏的。

    “我是說，你長大一些之後。”

    “等我大到可以吃點心的年紀，就喜歡上了鶯雲齋所有的點心。張大娘憤然將我引為知音，她白天在廚房幹活的時候要背我在竹筐裏，夜裏要摟著我一起睡。”

    “很溫馨。”長寧由衷地說。

    “溫馨卻短暫。”

    “為什麽。”

    池遲有些羞赧地低下頭：“因為竹筐不能盛水。”

    “為什麽要盛水？”長寧話一出口，隨即想到什麽，了然地點點頭，忍不住笑著伸手去刮池遲的鼻子。

    池遲則緊張地盯著她右手裏的湯匙，生怕粥被灑出來，很認真地盯住看，隨時準備張嘴接住。

    長寧覺得粥已經沒那麽燙了，就放任地鬆了手，把整個勺子都給她：“以後你住我的床，疊被鋪床都要做。不許偷懶。”

    池遲：“那我還睡地上吧？”

    長寧：“說了不允許。”

    “好吧……”

    “別不識好歹。”

    池遲拖著長調喊：“謝——殿下恩典。”

    長寧點頭：“嗯，我可不是張大娘，你也不要做回竹筐裏的自己。”

    池遲惱羞但是不敢成怒，挫敗地答應：“好的。”

    “嗯。”

    “那我能要點鹹菜嗎？”池遲嫌棄地嘟嘴：“這粥不好吃。”

    “……”

    ……

    寧虛再次見到池遲的時候，池遲正在吃鹹菜，隻有鹹菜。

    酸鹹的蘿卜條。

    池遲大方地說：“師太，來點嗎。”

    寧虛揉揉渾圓的肚子說施主不必客氣，我已經吃飽了。

    池遲說為什麽我在你身上聞到了烤肉的香氣。

    寧虛靜靜地沉默著，池遲疑惑地盯住她看。

    在燈下覽卷的長寧淡淡開口：“師太吃的，大概是父王親手獵得的山禽吧。”

    寧虛終於放下矜持，捂臉點頭。

    池遲覺得自己的背傷頓時加重了，她啜著蘿卜憤憤然：“直接烤，這做法太不通了。熏染醃製之後再烹，其實更有滋味。”

    “你還會做飯？”長寧問。

    “不敢不敢。”池遲說：“區區在下，隻是穩坐鶯雲齋第三十六把交椅。”

    寧虛慈祥地揭露說鶯雲齋滿員的時候，主仆一共三十人。

    池遲嘿嘿一笑，說你沒有算小黑、小花和火流星它們。

    “那是誰。”

    “家禽啊，家畜們。”

    “……”長寧揉捏著鼻梁正中，忽聽有人傳，韓昭在外求見。

    作者有話要說：　　長寧命人端出一盤烤肉，放在桌上。

    池遲想要不顧一切撲上去，被寧虛用眼神攔住：矜持，要矜持。

    池遲縮回來：好的。

    寧虛不顧一切地撲了上去：嗝，孜然放得有點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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