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7、第一百八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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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整兩天兩夜過去了, 加上裴聞仙一共十六個頂尖禦醫,一直圍繞著皇帝, 終於把皇帝的情形穩了下來。
皇帝現在仍不能說話,有時候會睜開眼睛, 太子會和他說些安撫的話,但皇帝的眼神並不知道在看向何處。偶爾他的喉嚨滾動, 發出粗啞的聲音,甚至不像人,而像是瀕死的野獸。太子不知道皇帝是不是在因為自己的處境而驚恐,他隻能盡力安慰皇帝:“父皇勿憂, 裴神醫一直在為父皇醫治……一定會把父皇治好……”
但大部分時候皇帝都是在昏睡,醒著時候也目光空洞。他右半邊身子已經完全不能動,沒有反應。宮人每過一個時辰就為皇帝翻一次身, 擦一擦身體, 如此保持皇帝的清潔。
蕭重鈞與裴聞仙單獨談過一次。皇帝至少會有兩個月的時間都無法說話,無法起身。皇帝本來體質也不強健,隻怕比一般人恢複還要更長時間。而且即便是裴聞仙,也無法保證皇帝能恢複神智。
蕭重鈞就知道, 他作為太子監國,至少還要持續兩三個月。
他在天極宮已經住了下來,就睡在皇帝的隔壁, 不再回東宮休息。
喬簡簡在天極宮鬧出的動靜很快就散去了。太子命人將她送回了東宮。喬簡簡走的時候臉色慘白,蕭重鈞終於還是囑咐了一句:“你身體還沒好利索,還爭什麽?若身體壞了, 以後什麽都沒有了。”
喬簡簡隻是嗯了一聲,她不再哭,也不再多話,隻是仿佛隨時會暈過去一樣。
喬簡簡離去後,蕭重鈞也沒有去看清沅。他知道清沅自會把這件事情和蕭廣逸說。他不必去安撫清沅,蕭廣逸會安撫她。
這時候安平溜到了他身邊,她看著宮人送走太子妃,這會兒似乎還有些生氣。蕭重鈞不知道她是在生誰的氣。
“她會好起來的。”蕭重鈞說。
安平很冷靜:“那時候就太遲了。”
她看太子臉色也很疲憊,沒有說出更傷人的話。她隻是覺得喬簡簡與太子格格不入。而且他們已經傷了喬簡簡了,若喬簡簡不改變,以後隻會傷得更重。
太子不再提喬簡簡,隻叫安平若無事就去休息一會兒。之後事情隻會更多。
喬簡簡回到了東宮,一回來她就躺在了床上,用被子裹住自己。
喬母對喬簡簡這一去天極宮本就十分焦急,一看女兒這樣,就更心急了。她不敢催問喬簡簡,就問喬簡簡隨身跟去的女官侍女。
女官隻說,到了天極宮,她們這些隨身跟去的人就被引去另一處房間休息。太子妃是單獨入內的。而這都是燕王妃的命令和安排。
喬母一聽,臉色驟變,道:“這麽說來,說是燕王妃在天極宮主持內務,都是真的了?”
女官不好否認,道:“據說安平公主也在。但內裏的情形,我們實在沒有瞧見。也不知道太子妃在裏麵究竟與太子說了什麽。”
喬母到底年紀在這裏,經過事,入宮前也與喬簡簡的父親長談過。她知道自家姑娘還是太年輕,遇上大事,容易急,慌,就抓不住那個點。
喬母屏退眾人,坐在喬簡簡的床邊,低聲道:“好姑娘,有什麽事,你不想對其他人說,但你一定要對母親說。這宮中的人,你不要以為他們侍奉的是你,他們侍奉的都是皇帝,是太子!所以你要對他們留一點,無可厚非。但我是你的母親,你再不讓我給你出主意,那我是為什麽來的呢?”
喬簡簡終於慢慢抬起頭,道:“母親,沒用的……他不信喬家……更不信我……”
喬簡簡隻覺得心灰意懶。她剛剛走了一遭鬼門關才生下女兒。她原以為有了孩子,太子總會待她更好,更親密。
她斷斷續續把在天極宮的事情低聲說了。說到質問燕王妃的地方,喬母大驚:“你沒有碰到她吧?”
喬簡簡搖頭:“安平攔住了。”
喬母思索片刻,道:“簡簡,你要記好了。你是皇帝親自為太子擇取的太子妃,從未行差踏錯,又為太子生育。太子決沒有道理負你。”
喬簡簡抬起眼睛,剛要出聲。喬母就按住她,道:“我知道你要說什麽,但你聽好了。在這帝王家,有幾對夫妻真心相愛?皇後,太子妃,能地位穩固,就是最好的事情。今日這事情,你本來可以讓太子對你愧疚,但你這麽一鬧,反而成了你對不住燕王妃。”
喬母冷靜道:“如果你父親在這裏,也一定是要你聽從太子的話。這局已經亂了,你最緊要的就是穩住自己的位置。”
喬簡簡不言不語。過了片刻,乳娘抱來了她的小女兒初初。今日初初好像也知道母親傷心一般,本來睡得正香,一到喬簡簡懷中就哭了起來。
喬簡簡抱住女兒,用臉貼了貼她的小臉,低聲道:“初初,我隻有你了……”
喬母在一旁看著,心中愁的卻是另一件事情。今日簡簡這一鬧,太子隻怕是看簡簡要看得更嚴了。本來這兩日宮裏就已經切斷了宮外的聯係,一切信箋物品都不許遞送,她無法將宮中和喬簡簡的狀況傳遞給喬家。若是能得到喬簡簡父親喬煦的指點,事情還好辦些。她隻愁什麽時候能和外麵聯絡上。
宮中並不是隻有喬母一個人在想這事情。
玉澹宮中,袁貴妃從皇帝發病那一晚就開始想這個問題了。
至於她那個失蹤的宮女小蟬下落也查出來了,那晚有一個宮女落水死了,正是小蟬。沒人看到她是怎麽落水的,隻是推測她也許急著去給貴妃傳消息,又正好遇上巡邏的侍衛,為躲侍衛藏在湖邊狹窄的地方,一失足就落水淹死了。
但袁貴妃這時候已經全然不在乎小蟬的死活了。因為就算整個玉澹宮都知道皇帝急病的消息了,她還是沒辦法和外麵聯絡。邵嬤嬤這時候似乎也無計可施了,她們試過幾次往外麵送信,都被搜查了出來。
宮禁一卡,後宮的女人都是籠中鳥,誰也不要想遞出去一句話。
袁貴妃這兩日愁得幾乎神思恍惚,她跟隨皇帝以來,還從沒有這樣愁過的時候。
這天深夜裏,她依然愁得睡不著,攬鏡自照,隻覺得在燭光中也能看出她眼角邊多了一道紋路。
“邵嬤嬤……”她忽然幽幽道,“你說,其他妃子是不是也想和外麵通上話?”
邵嬤嬤比袁貴妃淡定些,她就著燈光在做針線,聽貴妃這麽問,就道:“這是自然。”
袁貴妃淒然一笑:“可她們娘家至少都是官宦之家。譬如太子妃,她的父親可有本事了,家裏叔叔伯伯都是做官的。她遞個話出去,至少還有人為她出主意。可我呢?宮外我有什麽能真正倚靠又有能力的人?我這費了老大的勁,到底又能怎樣呢?”
她雖然新得寵,才從下麵爬到高位不久,但也算看得明白。從前宮外那些巴結她的人,都是在她得勢的時候湊上來,在她失勢的時候絕不會拉她一把的。
邵嬤嬤手上的針線走得慢了,她低聲道:“既然如此,娘娘有沒有想過,外麵的路走不通,走裏麵的路呢?”
袁貴妃本來就不甘心束手待斃,聽到邵嬤嬤這話,她目光閃了閃:“裏麵的路?”
邵嬤嬤湊到袁貴妃耳邊,低聲道:“奴婢聽說,壽真長公主也在宮中呢。”
袁貴妃一愣,她沒想到這個,她問:“長公主這條路……”
之前是壽zhen zhu動來送的金銀禮物,就是想通過她修複與皇帝的關係。她收了壽真不少好處,袁家親眷也通過公主府得了好幾樁生意。因此她也為壽真出了點力。
但這都是之前的事情了。現在情況是翻天覆地,她不知道壽真這時候還會不會願意和她結盟。
邵嬤嬤道:“娘娘總得試一試才知道。眼下也想不出更好的人了。”
袁貴妃思索一番,這倒也是。許婕妤,是燕王的母親,但她不管事的。燕王和燕王妃,皇帝一開始就想將燕王逼到她這一邊,但燕王顯然不願意。安平公主,皇帝一倒下就對她翻臉了。
現在也隻有壽真公主還有拉攏的可能了。
袁貴妃咬咬牙:“等過兩天,宮禁沒這麽嚴了,你去打探一下,看看壽真公主如今是什麽態度。”
壽真公主這兩日都住在宮中。皇帝剛倒下的時候她焦急了些,但過了一夜,她心裏就想清楚了許多事情,倒不著急了。
她想,她是最不用著急的。皇帝這一病,對她雖沒有什麽好處,但也談不上有壞處。甚至她要能好好謀劃,說不定還有意外之喜。
之前壽真公主為了能重新出入宮廷,與袁貴妃走得近,但是現在她已經不再需要袁貴妃了。壽真有了新的打算。
宮中所有人都心思各異,夜深了能夠真正睡得香甜的人並沒有幾個。
清沅這一夜終於得了點功夫能躺下睡一會兒。她心中記掛著事情,因此睡得很淺,床邊有人輕輕坐下,她就睜開了眼睛。
是蕭廣逸,她什麽也沒說,隻是伸出手,拉住蕭廣逸躺下,躺在她的身邊。
她閉上眼睛,撫摸著蕭廣逸肩上新留的傷疤,歎道:“我可憐的王爺……”
蕭廣逸剛剛從宮外回來,太子讓他出宮在京中巡視了一圈。
他已經知道了太子妃來天極宮的事情,這時候看到清沅麵容恬靜,除了疲憊,並沒有其他不滿之色,他心中又是驕傲又是愛憐。
“太子妃的事,你不要放在心上。”蕭廣逸還是提了一句。
清沅睜開眼睛,低聲說:“她還是一個小姑娘。我和她計較什麽,她這樣……身不由己。”
她對喬家,是有賬要算,但並不是要從喬簡簡身上討。
“城中動靜如何?”清沅問。
蕭廣逸說:“靠內城近的地方都還安靜。”
因為靠內城越近,宵禁越嚴。這些日子天一擦黑路上行人就少了許多。
蕭廣逸又道:“我給嶽母帶了口信過去。”
清沅舒了一口氣,她當然想快點ping fan西顧的案子,但是皇帝才倒下兩三天,太子才剛監國,就翻顧家的案子,實在太敏/感。隻能先暫時按捺住。
蕭廣逸喃喃道:“朝中這幾天也是各種奇形怪狀……”
清沅打斷他:“今天你已經夠累了,不要再說這些了。”
蕭廣逸微笑道:“好,那我們等天亮了再說正事。”
他在清沅耳邊說:“當年也是這樣的夜裏,我們在懿光園私會……我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就想著要是能再近些看你就好了……如今也算得償所願了……”
他說著說著聲音就漸漸低了,隻剩下平穩的呼吸,他睡著了。
清沅微笑著為他理了理被子,也靠著他躺下。
他們隻睡了一會兒就到了淩晨,又是新的一天。
自從皇帝倒下之後,天天都有怪事發生。今日大理寺又來報了一件怪事——大理寺牢獄裏死了一個犯人,這本不是怪事。牢裏有人生病熬不住,死了也是有過的。怪就怪在這個犯人原本身體健康得很,突然一夜之間就急病死了。
因為前一天,燕wang gang剛秘密命人給西顧的要犯顧澤行換了關押的地方。這個死去的犯人被換去了顧澤行原來的牢房。
這個消息很快就報到了燕王那裏。
燕王知道了,太子也就知道了。
他們都清楚,這是朝中有人想挑撥他們兄弟之間的關係,更是要將顧家置於死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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