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升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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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隨著羌人戰敗,入冬的第一場大雪悄然而至,隻是一夜的世間,天地間早已是一片素裹,渺無人跡的古道,已被皚皚白雪覆蓋,空曠寂寥的世界荒蕪得令人心悸。
    九原城一役,東羌一萬精銳死傷殆盡,漢軍斬首八千,俘虜兩千餘眾,獲得戰馬千餘匹,軍資器械不計其數,斬獲頗豐。
    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漢軍為此也付出了沉重的代價,五原郡守韓固陣亡,一千郡兵十不存九,死傷的百姓更是不計其數。
    以往繁華似錦的街道,此刻早已變成殘垣斷壁,荒野村塚。
    下了一夜的大雪終於停了,久違的太陽露出半張臉,城內的百姓像是從墳墓裏的一縷亡魂,木楞地在大街上行走,想要呼吸人世間的第一絲鮮活空氣。
    在高順的建議下,呂布令軍士一麵打掃積雪,一麵清理已經凍僵的屍體,死去的人何止成千上萬,羌兵的屍體也摻雜其中,偶爾遇到一兩個喘氣的,也被漢軍一刀結果了性命。
    呂布站在城高如山麓的城牆上,俯瞰著城外的皚皚白雪,凜冽的寒風呼嘯而至,嘈雜中,他依然能聽見守城士兵在風中的呼吸聲。
    城樓下,腳步聲不疾不徐的傳來,是高順和曹性一前一後趨步而上,呂布拍掉身上的積雪,安靜的等待著兩人。
    “將軍,凜冬已至,東羌該退兵了!”高順沒有拐彎抹角,直接切入正題。
    曹性抱著雙臂,冷哼一聲:“也就是兵少,否則哪能讓他們就這樣輕易離開?”
    呂布身為軍司馬,閑時領兵八百,戰時可領兵一千到兩千,此次張懿委以重任,破格讓他領兵一萬,扼守九原,等張懿回師後,這些兵馬還是要還給他。
    高順微肅臉色,說出了心裏的想法:“自黨錮之禍以外,四海崩亂,天下顯出不可彌合的離像,在此關鍵之際,將軍需要未雨綢繆才是!”
    呂布沉思著,如果按照前世的發展,三年後,他和丁原兵發洛陽,然後幾經輾轉,執掌徐州。
    可如今張懿未亡,丁原也沒有機會來並州,曆史並沒有按前世的軌跡發展,自己的路如何,終點又在哪裏,沒有人會知道。
    想著想著,呂布突然的發現,自己除了想要擺脫丁原和前世的罵名外,竟然對的未來一無所知,他會走到哪兒,會碰到誰,結果會如何,都不一定。
    “黃巾之亂後,雖然首惡已誅,但叛亂餘勢卻無法撲滅,前後又有黑山張燕、河東郭太、汝南葛陂複起,山東一帶再度殘破,與之呼應,鮮卑、東羌、匈奴、烏丸、西氐作亂中原,或率眾奔襲,或與賊人勾結……”
    呂布一怔,卻沒有說話,隻是沉靜地注視著高順
    高順緩緩道:“天子為了應付叛亂,把軍權一次次下放到各州各郡,如今天下就像是一盤棋局。”
    呂布心上倏然一顫,他望向高順,詢問道:“叔達可有良謀?”
    高順不急不慢的道:“經過黃巾之亂,各地諸侯已經粗具規模,將軍需要做的事有三件,棲身之地,謀臣良將,兵馬糧草,三者缺一不可,滿夷穀之戰、九原之戰、將軍皆立下不世之功,張老將軍必會為將軍請功,屆時或郡或縣,必有將軍一席之地,隻是……”
    “隻是什麽?”呂布急切的看向高順。
    高順伸出十根手指,然後指向南方:“蕭牆之內。”
    曹性一直沒有插上話,此刻見高順神神秘秘的,不由得問道:“高叔達,此為何意?”
    曹性不懂其中含義,呂布卻懂,他轉身看向南方,心裏已有決斷。
    大漢雖然兵燹不間,戰亂不斷,但賣官鬻爵仍在如火如荼的進行,高順的意思很明確,若想得一塊棲息之地,非十常侍不可。
    洛陽的馳道上雪花飛揚,一騎快馬飛奔,朝著偏北方的宮闈疾馳而去,馬上信使一路疾馳,一路高聲大喊:
    “並州急報!”
    這高喊聲讓道上的車馬都閃到一邊,一些乘車的貴胄慌忙令仆人將車蓋趕至一旁,因躲避太急,幾個達官差點跌下車來。
    信使急奔到宮門口,飛身下馬,揚手摘下背上行囊,取出一個加了封泥的魚鱗信筒,雙手遞給宮門令,激動地說:“並州之戰,殲敵兩萬!”
    宮門令心裏一突,哪敢怠慢,手捧魚鱗信筒一路小跑,從外朝宮室夾道跑過,一直跑到內朝,再把戰報遞給中宮尚書令,中宮尚書令再轉交給隨侍皇帝的中常侍。
    半個時辰後,經過幾番轉手的戰報終於送到劉宏手中。
    戰報的內容言簡意賅,描述的是漢軍在滿夷穀、九原城兩地大破東羌和盧水胡,擒獲斬首兩萬餘,徹裏吉、蛾遮塞率殘部逃回漠北,其餘外族潰不成軍,盡皆撤回塞外。
    劉宏看過戰報,病態的臉上露出激動之色,他把戰報輕輕放下,愜意地舒了一口氣。
    他也年輕過,也曾有過雄心壯誌,也想像他的先祖一樣建立功勳,名垂青史。
    熹平三年,他不顧一切的對鮮卑發動戰爭,這一仗動用大軍六萬,兵分三路,以匈奴中郎將臧旻、護烏丸中郎將夏育、破羌中郎將田晏為統帥。
    不僅如此,他還特意請南匈奴屠特若屍逐就單於,征調並州八郡的匈奴部族配合漢軍行動。
    可最後的結果卻出乎他的意料,漢軍出關作戰,被鮮卑打得丟盔棄甲、落荒而逃,所帶兵馬十不存九,就連南匈奴參與也受傷不治身亡。
    隨著時間推移,他的英雄壯誌也被蹉跎歲月磨得幹幹淨淨,如今聽聞並州之戰大勝,他似乎又看到了一點點希望。
    張讓為劉宏沏上一杯熱茶,詢問道:“陛下在高興什麽,說出來讓臣也沾沾喜氣!”
    “自己看……”劉宏懶洋洋的臥在榻上,似乎仍處在興奮之中:“當年張奐段熲鎮邊,塞外夷族不敢踏河朔半步,如今張奐離世,段熲含冤而亡,本以為大漢邊疆無人能守,想不到張懿也有此能耐!”
    “陛下,此功非張懿之功也……”
    “嗯?”劉宏闔開雙目,扭頭看向張讓:“此言何意?”
    張讓慢慢將戰報鋪開,指著裏麵的內容道:“陛下且細看。”
    “你說與朕聽便是”劉宏闔上雙目,朝張讓揮了揮手。
    張讓細心的為劉宏蓋上被褥,然後才道:“立秋時盧水胡南侵,將張懿圍困於滿夷穀,若非一個名叫呂布的軍司馬率部馳援,恐怕張懿早已身亡,滿夷穀大捷後,呂布臨危受命,率部與東羌鏖戰九原,在破城的情況下擊敗東羌,故而揚了我大漢天威,並州大捷若論首功,非此人莫屬!”
    “事實果真如此?”劉宏下意識的睜開眼睛,語言中明顯有一絲怒氣。
    當年段熲就是因為王甫含冤而死,劉宏對於這件事一直耿耿於心,此時此景,恰好與當年的段熲之事相似。
    張讓嚇得趕緊匍匐在地,言之鑿鑿地說:“不敢欺瞞陛下,戰報上卻是如此說的。”
    這件事還真不怪張讓,劉宏隻看到‘臣張懿茲報,並州大捷,斬獲敵首三萬餘’,之後的內容他一字沒看,此番細細閱讀,才發現還真如張讓所說。
    “想不到張懿如此大公無私,若朝中重臣都像他那般,區區夷族,又有何懼哉?”
    劉宏看了一眼仍匍匐在地上的張讓,問道:“你可知這呂布是何許人也?”
    張讓絲毫不敢怠慢,恭恭敬敬的回答:“呂布現為張懿帳下軍司馬,其祖父呂浩為我大漢越騎校尉,元嘉元年戰死雁門,其父呂良為五原守將,延熹八年戰死河朔……”
    “即是滿門忠烈,”劉宏緩緩起身,緩慢地在大殿內來回踱步,忽而頓步向張讓道:“那就加封他為朔方太守、使匈奴中郎將、都亭侯。”
    張讓嚇了一跳,勸誡道:“陛下,這是不是太多了?”
    “多嗎?”劉宏反問道:“其實不多,朕就是要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凡是為大漢建立功勳的,朕不吝封賞,速去擬詔吧。”
    “諾”見劉宏主意已定,張讓便不再勸誡,他本想為呂布討個一官半職,沒曾想劉宏直接委以重職。
    朔方太守、使匈奴中郎將,呂布這廝真走運,若非天子剛剛解除黨錮,以他的資曆絕不會擔此重職。
    果真是人各有命,上天注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