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離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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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呂布回到太守府時,天色已經漸漸暗去,他將乞丐贈送的書簡放到書房後,這才過衙走進後宅,他有一半心思還掛在嚴子卿和呂玲綺的身上。
    他剛剛踏進二門,就見東屋的門突然開了,嚴子卿牽著呂玲綺走出房門,靜靜的等候呂布。
    呂布信步走到嚴子卿麵前,伸手捏著呂玲綺粉嫩的臉,呂玲琦皺皺鼻翼,奶聲奶氣的喊道:“父親。”
    嚴子卿掩嘴輕笑:“我父親來了。”
    “什麽?”呂布宛遭雷霆霹靂,轉身欲走,可他剛剛起步,身後就傳來一聲巨喝:“呂布,你要去哪裏?”
    呂布慌忙止住腳步,他躊躇了一會,慢慢地轉過身來,臉上堆滿笑容:“布拜見嶽父!”
    “哼,不打聲招呼就離開五原,是何道理?”嚴容健步走到呂布跟前,手中的拐杖欲作要打。
    “實在軍情緊急,容不得半分耽擱。”呂布匆匆辯解。
    嚴容冷笑一聲:“好一個軍情緊急,難道連半天的功夫都沒有嗎?”
    呂布唯唯諾諾,大氣都不敢喘,嚴容越想越氣,舉起拐杖作勢要打,嚴子卿看得分明,急忙一拍呂玲綺的屁股。
    呂玲綺泫然欲泣的看著母親,嘴巴一扁,竟然哇哇大哭起來。
    嚴容手裏的拐杖就要落在呂布身上,一聽呂玲綺嚎啕大哭,當下急忙放下拐杖,將老臉湊到呂玲綺跟前:“外孫女不哭,叫外祖父親一口!”
    說著話就噘起嘴準備親呂玲綺。
    “為老不尊,不知羞恥!”一聲清冷的叱罵突然響起,嚇得嚴容急忙站直身軀。
    呂布看著緩緩走出來的魏氏,急忙作揖行禮:“布拜見嶽母!”
    魏氏點點頭,將哭成淚人的呂玲綺抱在懷裏,自顧走進內室,嚴容瞪了呂布一眼,轉身趨步跟上。
    嚴子卿走到呂布跟前,輕聲說道:“待會順著他們,別逞強!”
    呂布點點頭,和嚴子卿並肩走進內室,麵對兩位高堂突然造訪,呂布做出晚輩應有的尊敬,他作揖道:“布未能親迎,還望嶽父嶽母恕罪!”
    嚴容將拐杖一磕,冷笑道:“不敢不敢,怎敢讓呂太守親迎。”
    魏氏像是沒聽見嚴容的話一樣,她抬頭詢問呂布:“這一日都不見你的身影,去哪裏了?”
    呂布如實回答:“剛剛收到探報,貲胡匈奴不日南侵,這幾日一直忙著出征之事!”
    嚴子卿本來正在沏茶,她聽完呂布的話後,玉手突然一抖,整個茶壺瞬間跌落在地,哐啷摔成幾半。
    “父親母親稍作,女兒再去換一壺!”嚴子卿微微低頭,極力掩飾心中的酸楚。
    “不準去!”嚴容一拍桌案,頜下胡須氣得亂顫,他指著呂布喝問:“老夫今天問你,到底是我女兒重要,還是功名利祿重要。”
    呂布深深地看向嚴子卿:“子卿,某之所愛,但家國兩難,國之不存,何以為家?”
    嚴子卿聽完,身體不受控製地顫抖,她抬起頭來,靜靜地看著呂布,淚水早已縱橫在清秀的臉上。
    小小的呂玲綺哪裏懂得這些,眼見母親哭得跟淚人似的,立馬跟著嚎啕大哭,將小手伸向嚴子卿。
    嚴子卿抿著嘴唇,上前將呂玲綺抱在懷中,微微朝嚴容和魏氏行禮後,轉身步入珠簾之內。
    魏氏低歎一聲,囑咐呂布道:“行軍打仗,不要衝在前麵,多想想子卿和孩子。”
    “布知曉了。”
    “你知曉個屁。”嚴容馬上接過呂布的話鋒:“滿夷穀之戰,老夫也略知一二,千人馬踏連營,你好大的氣魄啊。”
    呂布正欲反駁,但最終還是沒有開口,無論前世今生,他都虧欠嚴子卿太多,想想自己死後她們母女孤苦無依,他不由得一陣自責。
    “行了行了,就你話多!”魏氏柳眉倒豎,不悅地瞪著嚴容。
    嚴容冷哼一聲,自顧端起茶杯準備喝水,可茶杯裏哪還有半滴水,他看了呂布一眼:“還不倒茶?”
    呂布心領神會,急忙匆匆地跑出正堂,小半會的功夫就端來一壺熱茶,然後親自為兩位高堂斟滿。
    嚴容捧茶輕啜了一口,讚歎道:“蜀茶,你從哪裏來的?”
    漢末,食茶尚是奢侈享受,北方不產茶葉,隻有南方部分地區差茶,比如巴蜀、荊州一帶有少量茶林。
    這其中尤其以蜀茶為貴,因其產量少,價格斐然,有時一升茶貴值千金,若非家底殷實,根本不能購置。
    呂布阿臾道:“這蜀茶是專門為嶽父準備的,聽子卿說您愛飲茶,故而購置了一些,以待嶽父品用。”
    嚴容滿意地點點頭:“正好我喝完了,你把這些茶葉包好,到時候我帶走。”
    呂布撓撓頭:“嶽父常來便是,帶走作甚?”
    “怎麽,喝你一點茶就心疼了?”嚴容將蜀茶一飲而盡,也不管它燙不燙:“當年你拐走子卿的時候,可知道老夫有多心疼。”
    “行了行了,這些陳年舊事還拿出來說?”魏氏插話道:“奉先,你去看看子卿。”
    “諾!”呂布朝兩位高堂躬身作揖後,轉身朝廂房走去,身後傳來嚴容喋喋不休的聲音:“記住把茶葉打包好。”
    來到廂房後,呂布並沒有立即進去,而是躲在窗戶外偷偷往裏看。
    廂房內,妻子正在專心致誌的替他擦拭盔甲,而呂玲綺則躺在榻上,呼吸均勻,早已進入夢鄉。
    輕輕的腳步聲響起,呂布慢慢走進房間,嚴子卿抬頭看去,牽衽起身,將鎧甲遞給呂布:“試試!”
    呂布嬉皮笑臉:“不用試,隻要出自夫人之手,都合身!”
    嚴子卿臉色微微潮紅,她衝呂布輕哼一聲,嗔怪道:“油嘴滑舌,我剛叫廚下做了薑湯,現在讓他們端來給你禦寒,好麽?”
    “不好!”呂布立即回答。
    “為何?”
    呂布笑吟吟的回答:“突然困了,想睡覺!”
    嚴子卿抿嘴偷笑,親自為他寬衣解帶,然後剔暗燭火,帶著一絲嬌羞道:“夫君,可以就寢了。”
    呂布身著純白色中衣,將熟睡中的呂玲綺抱到中間,然後呈大字躺在榻上,過了不久,一具溫熱的身體也鑽進了棉被裏,然後將頭枕在呂布的手臂上。
    他們中間橫著一個呂玲綺,俏鼻裏發出均勻的呼吸聲。
    突然間,嚴子卿感覺一隻熱乎乎的手從被子裏伸過來,輕輕地摩挲著嚴子卿的小臉,力度不輕不重,既像是調情,又像是撫慰。
    “早點睡!”枕便傳來呂布沙啞的聲音。
    “夫君也早點睡!”嚴子卿像一隻溫順的小貓,將頭埋在呂布的懷中。
    呂布閉起雙眼,感受著女性的溫柔,複又睜開,望著漆黑的房梁發呆,許久,他轉過頭去,發現枕畔的嚴子卿早已抱著呂玲綺入睡。
    呂布輕捋她頭上的發絲,然後也闔上雙目,把萬千的思緒都拋入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