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寒風淩冽，大雪紛飛的時候，破廟其實還是很冷的。

    “哥哥，痛。”

    小明郗將長了凍瘡的手伸到夙閻的麵前，小小的手腫得就像是個豬蹄一樣，凍得紅腫發紫，上麵的凍瘡裂開了。

    觸目驚心。

    夙閻小心地替她呼著卻是不知道凍瘡該怎麽治。

    藥鋪外敷的軟膏是需要二兩銀子的，夙閻很多次在經過那家藥鋪的時候，都想要進去，但是摸一摸口袋又默默地停住了腳步。

    好在郗郗不嬌氣。

    每次對著凍瘡呼一呼氣之後，就趕緊說不痛了。

    所有人都說這小姑娘看著傻乎乎的，似乎智商也不怎麽高。

    可是明明她真的懂事得很！

    就這樣日複一日地過著日子，眨眼之間，就從初冬熬到了除夕。

    兄妹二人整日都穿得破破爛爛的，走在街上的時候，自然就迎來了不少矚目的眼神。

    夙閻下意識地將頭垂了垂，薄唇緊抿。

    可，他的小郗郗卻是正歪著頭，扯了扯他的一角，笑嘻嘻的看著他。

    繼而就是看了看四周的人。

    那圓乎乎的杏眼都成了月牙兒的形狀，原本還指指點點的路人，在對上明郗直愣愣的眼神之後，一個個又都有些不好意思了起來。

    畢竟，孩子的眼神永遠都是最純粹的，心裏藏汙納垢的人，很難與之直視。

    夙閻在看著明郗樂嗬嗬的傻笑時。

    就那樣靜靜地看著。

    他想，等氣溫稍微上升一點，他應該去找個能掙銀錢的活兒，他得讓他的小郗郗過上正常人的日子。

    今天是除夕，雖然國破家亡，但是，他還有郗郗。

    “郗郗今天想吃什麽嗎？”夙閻小心翼翼地問道。

    “哥哥，想吃肉，還有糖糖。”

    路邊有個賣水餃的小攤販，熱氣騰騰的在這冰天雪地裏就像是仙氣繚繞似的。

    兄妹二人站在攤前，夙閻搓了搓手，然後就是替明郗將手捂熱。

    “老板，麻煩一份水餃。”

    賣水餃的中年婦人依稀知道這兩個娃就住在附近的那個破廟裏的。

    平時他們就是跟一群乞丐們住在一起，之前就在她這攤位附近轉了好多次，都沒吃上一次。

    估摸著是因為今天過年，所以難得跑過來吃上一次。

    婦人特意給了他們裝了滿滿的一碗水餃，一邊瞧著兄妹互相取暖的樣子。

    一邊搖了搖頭。

    “孩子啊，你一個人帶著你妹妹得多難啊，聽說王員外家又在施粥了，你把你妹妹送過去，自己也去他們家謀個夥計的差事唄，好過……。”

    其餘的話婦人沒有說。

    給人當丫鬟，奴才雖說不上太好，但，至少比他們現在要過得好啊。

    不愁吃喝不是。

    夙閻抿唇，根本就不接話。

    不要送過去，他不要郗郗給別人當奴仆！

    所以，在很快接過打包好的水餃給了錢之後，夙閻就忙不迭地走了，生怕會有人再跟自己提起將郗郗送去當丫鬟的事情。

    “郗郗，來，有肉吃了。”

    夙閻一邊蹲在路邊，一邊給明郗喂熱乎乎的餃子。

    他發現這丫頭果然就是個食肉動物，當吃到肉的時候，整個人的眼神都是亮晶晶的。

    “有肉！哥哥！”

    小明郗鼓著腮幫子像隻小鬆鼠般，當吃到肉時，立即就抬起頭來，亮晶晶的眸子看著夙閻。

    一臉幸福。

    夙閻摸了摸她的頭：“嗯，有肉，好吃嗎？”

    “……好吃。”

    等還剩下一大半的時候，明郗這才將剩下的遞給夙閻。

    這已經成了他們之間的習慣了。

    每次無論吃什麽，明郗總是會剩下一半來給他。

    明明是那麽的喜歡吃肉，明明其實還想吃的，但是自己吃了一半之後，就一定會停下來。

    如果多吃上一小口的話，郗郗就會心虛地垂著頭。

    也不敢看他，一副做賊心虛的小模樣兒。

    夙閻的心裏都被這股暖意填滿。

    這世上怎麽會有這樣的小天使，懂事得讓他總有種忍不住鼻尖一酸的感覺。

    所以他怎麽忍心將她送走啊！？

    兩個人分食了一碗水餃之後，夙閻又拿出了包好的冰糖，塞了一粒進小明郗的嘴裏，“郗郗，來吃糖。”

    “嘻嘻——”

    回到破廟之後，即便是除夕，對那些乞丐們來說，也沒什麽異於常日的地方。

    還是該睡覺睡覺，該出去“散步”就出去走走。

    節日這種東西。

    有家人在身旁的時候，才叫節日。

    獨自一人的話，越是節日，就越是讓人覺得無聊，孤寂。

    除夕夜裏，外麵放煙花的聲音震天響。

    夙閻帶著明郗從破廟裏出來，看著升上高高天空的煙花，明郗喜歡得緊，一直都在轉圈圈。

    除夕過了之後，很快就是初春了。

    夙閻早在之前就想著要找一份能夠掙銀錢的活兒，所以等到開春之後，他就帶著明郗四處去問。

    雖然那些乞丐們看上去還不錯，但是，夙閻始終都不敢徹底放下戒心。

    他不敢將明郗一個人留在破廟裏，因為賭不起。

    萬一要是出了事的話……

    他，不敢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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