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冰雪未融。

    對於衣著單薄的兄妹倆而言，依舊是很冷的。

    夙閻牽著明郗的小手，都已經凍得幾乎沒有知覺了。

    但他還是下意識的就摸了摸明郗的小手，冰涼冰涼的，就跟那湖水裏結下的冰塊似的，凍得嚇人。

    他趕緊就對著她的小說使勁兒的哈氣，搓了又搓，繼而就是將她的兩隻小手都快速插進了她衣服的小口袋裏讓她暖暖手。

    後麵又對著她的小臉搓了搓。

    見她臉上有了些血色，這才收回手。

    “哥哥……。呼呼……。”

    小姑娘不論何時都是那麽的暖心，立馬就有樣學樣的也對著夙閻的手心直哈氣，夙閻笑了笑，“郗郗乖……。”

    小姑娘咧嘴一笑，露出了兩顆小虎牙。

    有些晃眼。

    夙閻又摸了摸她的小腦袋，兩個人這才再次一前一後地走著。

    小明郗本來小腦就不怎麽發達。

    平衡能力也有些差，四歲了走路還是不那麽穩當的，現在將手插在口袋裏就像隻小企鵝似的，走路就更加的不穩當了。

    冷不丁往前一跌，趴在了地上。

    “噗通——”一聲。

    小小的人兒臉立馬就朝著地下埋進了厚厚的積雪裏，她的手一動不動地就那麽插在口袋裏，也不知道將手抽出來撐著地。

    讓自己起來。

    隻是用小腦袋在雪裏頭拱啊供的，兩條小短腿不停的在地上一前一後的挪動著，估摸著是因為呼吸不過來了，所以下意識就那麽做了。

    夙閻連忙就跑了過去將人給抱起來。

    就這麽一會兒的功夫。

    她的臉上，頭上，全都是雪，小臉也凍得彤紅彤紅的，看著著實是讓人有些哭笑不得。

    “哥哥……。”

    夙閻替她將身上的雪輕輕拍掉，輕聲應道：“嗯……”

    “哥哥……。”

    “嗯……。”

    “糖糖……。”

    夙閻這才從兜裏拿出包好的冰糖，放了一顆到小郗郗的嘴裏，小姑娘的兩隻眼睛立馬就眯成了一條隙縫兒。

    滿足的不行。

    夙閻摸了摸她的小腦袋，兩人繼續走著。

    夙閻幾乎找了一整天。

    從最開始的時候，對方要求簽賣身契，他幾乎沒有說一句話就離開了，到最後的，都已經是可以磕磕絆絆地跟人求情了——

    但，無疑列外的，如果是想要留下來掙銀錢，就必須簽賣身契，賣身為奴。

    夙閻抿了抿唇。

    臉上有些頹敗之色。

    賣身為奴，他，暫時還真的邁不出這個坎。

    兩人整整走了一天的路，小郗郗整個人看上去都累得不行。

    夙閻將她背在背上，大概走了一炷香的功夫，這才終於是走回到了破廟裏。

    等到的時候，小姑娘已經趴在他的背上睡著了。

    口水都流在了他的背上，浸濕了他的衣裳。

    可，夙閻沒有絲毫的嫌棄。

    替她擦了慘嘴角的口水。

    晚上睡覺的時候，夙閻習慣性的摩挲著明郗的小手，給她取暖，本來還肉乎乎的小手，現在摸上去都已經能摸到骨頭了。

    夙閻的臉上閃過一抹掙紮之色。

    神情滿是複雜。

    翌日，陽光明媚。

    正當夙閻路過一家賣筆墨紙硯的店鋪時，腳步停頓了一下。

    心下想著，郗郗也是時候該學著認字了。

    摸了摸口袋，然而，等到他想要再次牽起小姑娘的手時，突然就發現自己身邊不知何時，已經沒有了人了！

    夙閻當時就差點腿下一軟。

    趕緊環顧著四周，隻覺得眼前陣陣發黑。

    幸好當他環顧了一下四周後，很快就發現了小姑娘的蹤跡！

    小郗郗好像正在彎腰撿些什麽東西，有一個年齡比她稍大些的小胖子，錦衣華服，正趾高氣揚的看著她。

    夙閻忙不迭就跑了過去。

    這才發現，那小胖子穿著嶄新的靴子正得意洋洋的踩在郗郗的手上。

    小胖子長得白白嫩嫩的。

    穿著打扮一看就不是普通老百姓家的孩子，而且，他看上去比小郗郗大了兩三歲，此刻正一副十分傲嬌的說道：“小叫花子，叫聲小爺我就讓你撿！”

    夙閻看到這一幕的時候，簡直都快要氣炸了。

    衝過去就直接將那小胖子給撞了一個仰倒，然後將小郗郗從地上扶起來。

    小胖子嗷嗷大哭著。

    不遠處被他指使著去買吃食的奴仆們聞言，嚇得趕緊就小跑了過來。

    夙閻見此，趕緊就抱著小郗郗一溜煙的就跑沒了影。

    他已經不再是鳳詔國的皇子，現在的他無依無靠，惹不起這些人，為了避免惹不必要的麻煩，所以，還是趕緊溜吧。

    等跑出了好一段路之後，夙閻這才敢將小郗郗放下來。

    小姑娘白皙的手背上是被那個小胖子給硬生生踩出來的一個鞋印，看上去還有一圈青紫，她的小手緊緊的攥著。

    “郗郗，將手打開。”夙閻一邊說著，一邊想要去掰明郗的手。

    手指攤開，是兩枚銅錢。

    “哥哥，我撿到錢了。”

    小姑娘睜著圓溜溜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夙閻看，仿佛是在求表揚一樣，夙閻知道，肯定是那個小胖子故意扔在地上讓小郗郗撿的。

    可她根本就分辨不出，人家的惡意。

    夙閻隻覺得喉嚨裏像是梗了些什麽，什麽話都說不出來。

    他握了握拳。

    心下已然有了決斷，賣身為奴就賣身為奴吧，終有一日他也可以贖身的，眼下，郗郗才是最重要的，他，不能再這樣下去！

    摸了摸小郗郗的頭。

    夙閻這才去買了一些掌櫃的本來是打算扔掉的一些還可以用的筆墨紙硯來，因為想著自己以後可能是會多少顧忌不到她。

    所以，夙閻暫時想著自己先教她一些，教一些簡單的字。

    雖然小郗郗很懂事，可是，她的智力比起同齡人來，似乎還是差了一些。

    別的孩子可能教上兩三次就會了。

    可，到了他的小郗郗這裏，可能就需要教上十次左右。

    她也不是傻，就是反應有些遲鈍而已……小郗郗的反射弧比較長，短時間內根本就消化不了別人給予的信息。

    “這個是單字，這個是於字，這個是郗字，加起來就是郗郗的名字。”夙閻指著白紙上寫著的“單於郗”三個字，極有耐心的教著小郗郗識字。

    小郗郗一眨不眨的盯著上麵的三個字。

    繼而就是看著夙閻，樣子呆萌呆萌的。

    實則，還是沒有消化過來。

    教了小郗郗將近一天的功夫，夙閻也大致摸索出來了一條規律來。

    如果你要是立即就逼問她，哪一個字是單字，哪一個字是於字，哪一個字是郗字，她便就會整個人都呆愣住，完全反應不過來。

    著急了就對著紙上麵的字一通亂指。

    但，如果你讓她自己慢慢反應，她過了許久之後，就會自己指著紙上的字，將這三個字給辨別出來。

    “這個是閻，是哥哥的名字。”

    小郗郗拿著紙端詳了半天，眼睛忽閃忽閃的。

    好像也沒懂這個字究竟是怎麽寫出來的，過了好久之後，她這才像是發現了什麽了不得的大事兒似的，開開心心的說道。

    “閻！哥哥叫夙閻！”

    夙閻點點頭，雖然反射弧是長了點，但，好歹還是認得的。

    “那你叫什麽？”

    “我叫郗郗！”

    “不對，郗郗再仔細想想看紙上的字。”

    夙閻一遍又一遍的極有耐心的去引導著明郗，約莫花了半個小時左右的時間。

    “單於郗”三個字才終於從明郗的嘴裏說出來。

    夙閻摸了摸她的小腦袋，誇獎道：“郗郗真厲害！”

    “嘿嘿嘿……。郗郗膩害！”

    夙閻糾正，“是厲害！”

    “膩害！”

    夙閻再次糾正，“是……。厲……。害！”

    小郗郗也一本正經的道：“是……。膩……。害！”

    夙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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