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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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時已近年關,各家各戶已著手準備年貨。因秦家除了秦淮姐弟再無他人,且秦峰還在學校上課,所以秦淮並未提前準備什麽。

    她每天按部就班去店裏賣賣煙酒,午後和隔壁老王打打撲克,歇業了便早早回家睡覺。蔣毅和陶西平仿佛一夜之間消失了,要不是小啞巴寸步不離的跟著,她的生活近同真正隻賣賣煙酒的小商販。

    可即便蔣毅不在也時常惦記著她,常托人給她送東西,且送的東西五花八門,什麽小粒咖啡雞樅菌,普洱沱茶和冰糖,這天竟還托人送來一條老臘肉。

    小啞巴歡歡喜喜捧著臘肉送她回家,特地把肉放在桌上才撤出去,就撤到她家對麵,如今蔣毅的家。她路過客廳時看了看那條躺在桌上的臘肉,一時說不上來是什麽感受。

    她一直明白蔣毅頗有城府,卻不大願意剖析這件事。他這次專門留下啞巴看著她,不知是為了保護她還是為了防她。

    啞巴機靈,也死心塌地,自從蔣毅救了他從來不生二心。秦淮有時想從他身上套出蔣毅的動靜,

    但是徒勞,他什麽也不表露,隻一門心思跟著她,乍一看像個沒腦筋的傻子,可緊要時又靈活得要命。

    前天半夜下雨,大風從沒來得及關的窗戶躥進屋,刮得物件劈啪響。她起床關門之際忽聞一陣敲門聲,因陶西平作奸犯科在先,她不免警惕害怕,後又細想,以陶西平的風格斷不會禮貌敲門,於是躡手躡腳走過去,這才聽出那敲門聲是很有規律的兩聲長三聲短。

    她緊著開門,瞧見的果然是啞巴。啞巴指了指樓外,又捂了捂耳朵。

    “沒事,我忘了關窗,是風把窗戶吹得太響。”

    啞巴聞言點頭,又指了指對麵,示意她有事出聲,之後便回了屋。

    他這般關懷卻又保持距離,倒是和蔣毅很像。正因為如此她才始終無從下手,人若個性鮮明反倒容易探底,好比陶西平。

    她和陶西平相識源於一場鬥毆,警察逮人時他流竄至店裏,鼻青臉腫的躲去酒櫃後麵,為了防止秦淮出賣,躲之前還特地拍了酒櫃威脅:“你要敢說老子殺了你!”

    秦淮自然不會當真,但也沒機會出賣,因為事發突然又混亂,警察壓根不知道還有這麽個人藏在這兒。

    十分鍾過去,秦淮沒忍住:“你出來吧,人早走了。”

    他這才走出來,顴骨微腫,嘴角掛青,被刀劃成兩截的袖管僅剩拇指大的布料相連,露出血跡斑斑的花臂。

    他看秦淮正埋頭理貨,頭發微亂紮在腦後,遂指了指煙櫃:“這多少錢?”

    “十八。”

    又指向旁邊:“這個呢?”

    “十五。”

    再挪了位置:“這個呢?”

    便瞧她秀眉一挑,終於抬起頭來,露出潔淨的皮膚杏圓的眼,眼尾還有一顆淡褐色痣,像她的神態般清冷又不屑。

    陶西平笑了,牽動麵部受傷的肌肉,有些疼。

    他隨手敲敲櫃台:“給我來一包。”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秦淮遞給他煙又給他找零,他卻不收,頭也不回往外走:“我改天再來。”

    卻還沒等他再來,二人又在別處碰了麵。

    起因是路口茶館老板問秦淮買煙,因他招呼客人不便脫身,又和秦淮熟識,便托秦淮把煙送去。她送去煙時那老板正在桌上打麻將,對麵坐的便是陶西平。

    陶西平穿著襯衣靠著涼椅,手邊一杯熱茶,旁邊的煙灰缸塞了不少煙蒂。他手裏還夾著一支煙,另一隻胳膊圈著媚態橫生的女人。

    不知怎的,他看見秦淮時頗不自在,撤了橫在女人肩上的手,還特地順了順窩了邊的衣領。

    “你怎麽來了?”

    秦淮朝躺在桌上的中華努努下巴:“送煙。”

    他兩眼盛著期待:“玩牌麽?”

    “不了,店裏沒人,我得回去。”

    他點點頭,那之後再無心思打牌,整個下午一直輸。再後來牌也不打了,連飯都沒顧上吃,直接去了店裏找秦淮。

    秦淮以為他買煙,他說不是,她想了想又翻出錢:“這是上回找你的零錢。”

    他並不伸手接,兩條胳膊枕在櫃上:“我專門來找你的。”

    當時的她對陶西平略有耳聞,知其家中有妻兒,於外卻貪財好色不安分。

    “你要是不買煙就走吧,別擋著我做生意。”

    她一點麵子不給,卻由此激發陶西平的興趣。那時候起便時不時去找她,但她總給他釘子碰,他起先並不惱,還覺得挺有趣,時間一長就熬不住了,熬到最近甚至想出派人將她擄走的辦法。前兩次不成功,都是她運氣好給糊弄過去,再後來陶西平動真格,蔣毅卻出現了。

    陶西平雖性格乖張但初期待她不錯,她如果答應和他在一起,早就套取線索把他的組織一鍋端。但她沒有,一直以來都時不時把獲取的邊角料透露給警方,算是小型遊擊戰,並未挖出什麽大案。

    警方也時常被動,抓壯丁似的逮住一個便靠其招供上線獲取線索,但效果不佳,那些暗地裏的大頭都十分狡猾,反偵查意識超強,甚至建立完善的敵對係統。

    尤其陶西平更不是省油的燈,做事通常滴水不漏,總有些案底和他沾邊,卻因缺乏證據又沾不上邊,盡管最近他已經因為秦淮透露給警方的信息連遭重創。

    警方把進展歸功於秦淮,但秦淮心裏清楚,這都是托蔣毅的福。遺憾的是陶西平被打擊了,她卻找不著突破口挽救蔣毅。

    二人溝通無果,秦淮也沒膽豁出去利用色相扭轉他。他和陶西平是截然不同的兩種人,對待陶西平她藏都要藏嚴實點兒,反觀蔣毅那副不容侵犯的模樣,她甚至擔心主動撲上去會把他嚇著,略作試想,倒不至於嚇著,但他多半會淡定的把她推開,推開之後多半還會替她披上衣服……

    她把那條臘肉拿去廚房,接著燒水煮了碗麵,吃完麵後也不急著收拾,擱了筷子打開電視,看了會兒電視後她又想起來喂魚,於是去窗邊的櫃子裏拿魚食,卻在關櫃門時不小心碰倒牆角的盆栽。

    那是盆仿真小葉榕,盤錯的根翠綠的葉,因著疏於打理,葉麵落了少許灰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經剛才的碰撞,它悶頭栽在地上,連著根底的仿真土,被打翻的托底骨碌碌滾走,掉出個小有分量的物件。

    她頓了頓,拿起那塊物件,摘掉覆其身的布料,讓其金光閃閃露出原貌。

    那是一塊由公安部頒發的獎章,一等功證書和綬帶已不在,隻剩這塊光禿禿的勳章,芒狀的底托上有麵紅色盾牌,盾牌裏刻印國旗狀的五星,五星下是金色的□□。

    這件物什的原持有人是秦汖,秦淮的父親,八年前因公犧牲,埋葬在沒有立碑的林裏。他於這個世界無足輕重,曾經的戰功在人類為此奮戰的長河中不過一片漣漪,對她而言卻是一座泰山,可泰山般的人物死後連座墓碑都不能立,逢年過節她連個祭奠的地方都沒有,他就像每個出公差的日子一樣消失得無影無蹤。

    她在那塊獎章上來回摩挲,半晌才又重新包好放回去。那之後也不看電視了,收拾碗筷去了廚房,再出來時便給老郭發了短信:明天一起吃麵,有煙抽。

    隔天下午三點,老郭應約抵達翡翠路的小麵館。他穿著翻領風衣,皮鞋沾著灰土,胡茬爬上鬢角,麵色十分疲憊,行動間帶著煙味兒。

    “最近很累?”

    “你要給的是什麽煙?上回打草驚蛇斷了線索,被上頭狠批,限定兩月之內必須歸案。”他邊說邊掏出煙盒抖出一支,“最近很忙,再有料先放一放,有需要我會聯係你。”

    秦淮不動聲色:“這煙和上回打草驚蛇的事有關。”

    老郭抬眉,眼睛都亮了:“怎麽回事?”

    “還記得芙蓉王嗎,這回他也參加,和上回的人一起幹。”

    老郭手指敲打桌麵:“果然有料。”又道,“你上回還幫他說話,看走眼了吧,這幫沒人性的貨沒一個好東西。”

    秦淮不作聲。

    “他人在哪兒?”

    “不知道,好一陣不見了,你們找吧,找著他就能歸案了。”

    “你們不是走的挺近,他去哪兒沒和你說?”

    她吃著麵,頭也不抬:“我如果有心瞞你就不會和你說這些。”

    老郭麵上一訕:“我立馬回去安排。”

    他打算走。秦淮又問:“你打算怎麽抓他?”

    “這不是你該操心的事。你的任務已經完成,這段時間也辛苦了,等結了案我就跟上頭匯報,多給你爭取點兒獎賞。”

    他說完就走了。

    秦淮獨自坐在長條木凳上慢條斯理吃完了麵,末了還喝了幾口湯,撐到胃裏膨脹才站起來。她走前還打了份包,準備給守店的啞巴捎回去。

    可等她回去時,啞巴卻不在店裏,問了隔壁小張也說不知道。她原以為他出去辦什麽要緊事了,一會兒就會回來,怎料直到天黑都不見其蹤影。

    事實上不止天黑,接連好幾天啞巴都一直不曾露麵,就連晚上也不回那幢房裏住,就像人間蒸發般消失了。

    就在秦淮為此莫名其妙時,命運緊接著又為她安排了一件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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