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了也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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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到這個時候了,大家心裏明白一些也好。我十五歲跟你父親認識,那時我媽媽在上海的紅館夜總會唱歌,我有時候也登台,就因為我的出身,陪上了我一生的幸福。我十七歲跟你父親在一起,他對我一直很好。我跟你爸在一起十五年,你奶奶不讓我進門,後來運動來了,我跟我媽媽因為早年的經曆,境況非常不好,邵老太太以更是以死相逼你爸爸,讓他娶你媽媽。那天晚上下著大雨,你們邵家正在準備婚禮,可新娘不是我。我懷著我的女兒,孩子馬上要臨盆,我最後一次去你們家,去求你奶奶,你奶奶雨夜裏把我趕出來。罵我懷的不知道是誰的野種,賴到他兒子頭上。還有你媽媽站在走廊上,看著我。我永遠忘不了她看我的眼神,永遠也忘不了。”她說的很慢,一邊說一邊穩定情緒。聲怕自己太過於失態,還在在意著邵家的一家人。
“我聽奶奶說,你跳河,不在了。”邵銘允眼看著屋頂上的木梁,冷靜地說。
“我那時一個姑娘家懷著孩子,趕上那個時代,根本沒地方去,我隻求你家老太太收留我,在你家做牛做馬也行,可是,你家老太太嫌棄我母親名聲不好。她再一次把我趕出來。我懷著快出生的孩子就跳了運河。是陶鬆生,在新加坡做橡膠生意的,那天正好在運河的船上,他讓人把我救上來。巧的是,他竟然知道我媽媽,知道我也是唱歌的,他把我送到醫院,我生下孩子。他問我為什麽孩跳河,我說我無處可去。他問我願不願意跟他走。我當時就答應了,本來相把孩子送到你們邵家,放在你家門口好幾回,又忍不住抱回去。這一切,我不說,你們邵家人永遠也不會知道。之後我就帶著你爸給我的一分訂婚禮去了新加坡。一走十幾年。”
她一邊說一邊冷笑。我聽得悲從中來,我想去找大師父,給邵銘允看病。那是我的一切。
但是邵銘允示意我不要離開。我離開會是什麽結果呢,她會上來手刃虛弱的邵銘允嗎,我心急如焚。
“我奶奶她九十多歲了,現在在家中吃齋念佛。她一直在說要贖罪。”
“如果邵家老太太死了,我或許會放過你,但她在,我必須讓她嚐嚐什麽是生不如死的滋味。”
“其實,你也沒必要,她已受到了懲罰。我爸爸在我出生那年就去世了。在我們的印象中,您也早去世了,跳河而死。今天見到您,我們邵家人可以心安一點了,尤其是我奶奶。”邵銘允淡定地說到。奇怪為什麽這麽淡定。
“邵庸,他,是怎麽死的?”靜竺突然問到。
“我媽媽說是生病死的。我奶奶這麽多年也一直心不安,一直是吃素敬佛。他說這是報應。”
“我一輩子也不會原諒她!是她毀了我的一生!”靜竺恨恨地說到。
邵銘允歎一口氣,緩緩說道:
“我們邵家欠你的,我代他們向您道歉。”
“不用跟她道謙!”門口傳來一聲低吼。邵銘允的媽媽梅淑仕還有普慈大師,不知什麽時候出現在門口。後麵有邵震允帶著幾個人陪著。
“媽,你怎麽來了?”邵銘允回身吃驚地看著他媽媽。
“一念放下,十方坐斷。阿彌陀佛!修行這麽多年,心內的恨一直不減!”普慈大師幽幽地勸著。
邵銘允示意我把被子蓋在他身上,這樣身上的血跡就看不到了。
“你在山上住這些天了,媽不放心啊,不想,真是巧啊,我還見到了死而複生的一位故人。”邵媽口中眼裏也全是恨。
邵媽一邊往前走一邊看著靜竺,然後一字一頓地說:
“何竺笙,邵庸不欠你的,我梅淑仕也不欠你的!你也不想想邵老太太是什麽出身的人,你們母女在上海又是什麽名聲,你自己知道你的父親是誰嗎?她能允許兒子娶這樣出身的女人?!還有邵庸是怎麽死的,除了我還有家裏原來的傭工老陳,誰也不知道,老太太也不知道。我今天說了吧,邵庸他是為了你,當時你跳河的事,一直瞞著他,那時邵家已經窘迫不堪,我跟老太太我們倆湊錢雇人,在河裏在岸上找了你二十多天。沒敢告訴邵庸。他知道後,發瘋似的沿河找你,他騎著馬出去,那天下著大雨,從馬上摔下山穀,一天後才被人發現,抬回來第二天就死了!”
大家都聽呆了,邵銘允估計也從來不知道他爸是這麽死的。
邵媽說的激動,臉色煞白:“這麽多年過去了,何竺笙!你現在還活著,邵庸卻為你死了!你認為老太太毀了你的一生,你可以恨她,我的一生是被誰毀的!我恨誰!”邵媽再也不能平靜,突然眼淚滂沱。
靜竺突然支撐不住,倒在地上。
“今日相見,該了的終於要了了。”普慈師父手撚佛珠。
“大師父,銘允他…。”我過去求普慈大師。
“阿彌陀佛!”大師父竟然原地沒動,隻念了聲佛號。
“我欠了邵庸的,我對不住他!”靜竺突然一聲大吼,頭撞向邵銘允的木床棱子,邵銘允一個快速探身,搬住她衝過來的胳膊。大家都慌作一團。
“邵庸!我來啦!我去陪你,我不能讓你一個人那麽孤單!”靜竺聲嘶力竭:“放開我!”
“你們前半生過得那麽苦,為什麽在後半生還要折磨自己,你有女兒,為什麽不想想她的感受。”邵銘允勸到。
“銘允,你怎麽了,你身上怎麽全是血?!”邵媽驚異地看著兒子。
邵銘允看著邵媽,一時語塞。
“梅施主,不必在意,他沒事,這是邵施主想出的主意,我們隻不過是幫靜竺造了這一場幻境,讓她謎局知返。”普慈大師慢慢說道。
“師父!”靜竺已明白什麽意思,她無力地說道:“您為何再次出手相救,了了這件事,我也就走了。”
“你了了這件事,也一樣走不了。佛說三世因果,六道輪回,你走到哪裏去?你枉跟了我十三年。”普慈大師聲音平靜,但是很有力量。
“我不知道他是為我死的,我心裏一直恨他,恨他們一家人。恨了這麽多年,我想也讓她們嚐嚐生不如死的滋味。”
“不是邵施主有此佛心,還不知道何時是你的出頭之日。”
她爬到普慈師父身邊,抱著她的腿,哭道:
“師父,救我!”
普慈大師撫著她的頭:
“我佛慈悲,願渡岸頭待渡人!”
我頭有點懵了,走到大師父身邊:
“大師父,銘允的臉色那麽差,難倒不是吐血的緣故嗎?”
“那裏吐那麽多血,那是朱砂。”慧智走過去,把床單子收起來。
天哪,原來慧智也知道這件事。我看著邵銘允,瞪他瞪到眼珠都快掉出來,恨不得衝過去咬他一口。不知道他懂不懂我看到他渾身猩紅的鮮血那一刹是什麽感受。他看著我,嘴角牽出了一個笑容。他竟然還笑。
“慧安,來,在露台準備戒壇。”大師父發話。
“大師父,稍等,靜竺師父還有家人,也或許還有塵世的心願未了,不如再等等。”邵銘允說道。
“難得邵檀越小小年紀,一片仁心之厚。靜竺,你可以話說?”
“我已生無可戀,隻是有一個女兒放不下。”靜竺突然哭了。
“如果她願意,我可以接他回國來住,我當親人照顧她。如果您也願意的話,可以一家人一起享受天倫之樂。”邵銘允誠懇說道。
“你們,心地都是一片光明,沒有恨。”靜竺漠然說到。
我想起這些天她對我的照顧,覺得原來她才是最可憐的,心裏埋著那麽多怨負重而活。我走過去蹲下替她擦眼淚。原來是那麽幽暗孤獨的眼神。
我看著她,突然情緒崩潰。我想起了我媽媽,也是為了一份情糾結而死。我抵在她懷裏,大哭。或許是這種情緒傳染給了她,喚起了她心底的柔情。空氣中正有什麽東西在起著變化。
之後,我聽到了她柔聲說道:“銘允,心月,你們倆跟我來。”
我們跟著她回屋回屋,震允帶著人跟過來。銘允示意他們不要進屋。
她從箱笥中取出那個錦盒,回頭對著邵銘允說到:
“我把這個蘭千圖冊交還給你們邵家,我心裏就再也沒有牽掛了。可是,我能不能求你一件事?”
“您說。”
“你有個同父異母的姐姐,你們同年,你答應以後要照顧她!”
“我答應你,突然多了親人,這是多麽好的一件事。”邵銘允說到。
“我給她講其實她的根在大陸,而且還有奶奶,但是我,就是帶不回她來。”靜竺說著又哭了。
“以後,如果您願意的話,可以跟女兒一起生活,我們在一個城市,像家人一樣,這是完全可以的,我奶奶和媽媽,早已不是原來的樣子,您也不是了,所以大家都在變,不必總是糾結著過去。”
靜竺苦笑著搖了搖頭。
“我做了這麽多事,我自己都不能原諒自己,如果我現在跳下這懸崖,身後事將由誰來替我收局。現在還不能死。大師父說的對,我無處可逃。”
靜竺把那個錦盒遞給邵銘允。邵銘允接在手裏。
“謝謝替我邵家一直收著,如果不是您帶到了新加坡,這件東西現在還不知道存不存在。”
靜竺轉頭看著我:“心月的身體普慈大師是有能力治好的,但是她的臉如果要治好的話得用一種墓蠱。這種蟲子生活在古墓裏,常食人身之精血,威力無比。但是這種蟲子非常對尋,如果能找到的話,恢複率是百分百,幾乎沒有風險。比手術的成功率要高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