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籠中鳥和武.士.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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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唉……”越苼發出一聲唾棄的歎息,示意夕魚先去應付一下,自己稍微打理一下就來,“知道了!”

    夕魚加快動作喂完狗子,然後快步走出了屋。

    ……

    弄好一切後,把掛玉放進封閉的大袖子,越苼就輕手輕腳的往堂裏走去。

    說是堂,其實也就是一個超級大的方格屋,同別屋的華麗不同,這邊更為簡單而肅穆。

    到屋裏,越苼就看到另外兩位太夫也在,且也都是隻身一人,一個禿或者新造都沒帶在身邊。

    一位便是千草,還有一位是高尾。

    同千草以及越苼的性質不同,高尾這個名號是不會變的,代代傳承下來,變的隻能是坐上這個位置的人。

    舉個例子,上一代三個花魁的花名分別是:夕蜻、千樹和高尾。

    所以說,“高尾”才是花伶屋真正的搖錢樹,一塊活招牌。

    而除了三位太夫,屋內還有兩人——一個是媽媽,也就是老板娘,另一個是被五花大綁著,歲數看起來跟夕魚差不多的小少年。

    老板娘正在叼著煙杆子在吞雲吐霧,臉上的表情十分不悅。

    “夕蟬,又是你最慢,昨晚也又沒有出席。”老板娘輕拍旱煙杆,麵色有些不善道,“皮又癢了?”

    可惜越苼壓根不吃她那一套,反而特別不要命道:“癢啊,癢的恨不得再嚐嚐師傅的鞭子,剛好休個長假。”反正為了摸魚摸的光明正大,偷懶偷的人人信服,他什麽神經病的事兒都幹得出。

    “你。”老板娘氣的臉都扭曲了,“夕蟬,你是不是以為自己翅膀硬了,就可以癡心妄想的去做夢了?我告訴你,想都別想。”

    本來在地上一直閉眼垂頭的少年,此時微微掀開了眼皮,眼珠轉動,看了越苼一眼。

    “好了好了,媽媽叫我們來是有想說的事吧。”見這劍拔弩張的氣氛,高尾太夫趕緊跳出來打圓場。他的聲音如春日流水一般,溫柔治愈極了,就像是鄰家的大哥哥:“夕蟬,你也少說幾句吧。”

    千草則是微咬著下唇,一言不發似是個木頭人。

    “哼,這次叫你們來,主要是兩件事。”老板娘重新將煙杆放進嘴裏抽了幾口,才緩緩道,“第一件事,地上的這個你們也看到了。”

    聞言,三人都下意識看向地上的少年。

    這仔細一瞧,越苼才發現少年灰色衣衫淩亂得很,裸露在外的小臂和小腿上都滿是瘀紅的鞭痕,可想而知,身上有多少傷跡。

    老板娘這才優哉遊哉開口:“這個小禿剛來花伶屋沒多久,本來是個能成花魁的好苗子,我給他的花名是雲塵……”

    一句話還沒說完,就聽到少年冷笑著打斷道:“咱才不叫這種名字!”

    這個“咱”的自稱一出來,在場的三人便都懂了。

    家生的孩子從小便在這島原裏頭,耳濡目染的也都是這島原遊郭裏的用語口癖,是不會有像這種“咱”的自稱的。

    ……是長在外頭的“外生”。

    一般來說,除非本身條件非常好,不然外生的孩子基本是直接衝入中級遊妓,去外麵坐格子或是直接淪為下級。而花魁的候選人則更是挑剔,家生的占多數——因為家生的孩子往往溫馴許多。

    當然,凡事都有例外,比如站在這裏的越苼,再比如躺在地上的雲塵。

    “閉嘴!”老板娘喝止,“這裏何時輪得到你說話?”

    於是少年重新閉了嘴,眉宇間卻仍是那種桀驁不馴。

    老板娘卻突然抬頭看向越苼,道:“夕蟬,你來猜猜,雲塵幹了什麽事。”

    高尾微蹙起眉,腦內幾轉間已是猜到了事情的原委。

    夕蟬剛進花伶屋那會兒,也確實發生過好幾次相同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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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逞逞嘴力是無甚大礙的,但越苼也明白到底誰才是這間樓屋的主人,所以這次他沒有再拂了老板娘的性,想了想,還是隨口答道:“逃跑了?”

    不論是島原也好,吉原也罷,或是其它各式類似的風月場所,在這些遊郭裏最嚴重的“罪行”之一,就是出逃。

    這對樓屋來說,無疑是一件大事,也是一件極其丟臉的事。

    ——連自己籠中的鳥兒都管不好,還有什麽臉麵去跟別家的樓屋比拚?

    而且,無論是對遊妓本身,還是對外麵的人來說,說大了,都是一場災難。

    終年在籠裏錦衣玉食的金絲鳥,搶不過野麻雀嘴裏的食物;長期在安逸的魚缸中遊弋的豔金魚,無法在洶湧汪洋中存活。

    天空太遼遠,大海太壯闊,早已不再是籠中鳥與缸中魚的歸所。

    而若是長期陪客的高級遊伎出了這島原,他們腦海裏的資料信息便足以讓大人們身敗名裂,要是知道一些內幕機密便更是不得了。

    好在雲塵還小,可以算作不懂是非,不用受到來自“官方”的處分。

    高尾走上前,蹲在雲塵麵前,溫柔道:“小雲塵,你已經被這間花伶屋買下了,難道還對外麵的世界還有什麽執念麽?”

    少年仍是倔強:“咱不是說了嗎,雲塵這種跟灰塵一樣的名字,誰要啊。”

    “啪!”老板娘將煙杆砸在煙灰缸上,登著雲塵道:“你已經永遠都不可能再從這裏出去了,就不能安生點嗎?”

    看著少年一身的傷痕,有的甚至已經被崩裂了,高尾心疼道:“要不這樣吧媽媽,奴先把小雲塵帶回去上藥,然後再慢慢開導他,好嗎?”

    然而雲塵卻完全不領情,仍然死鴨子嘴硬:“反正咱永遠也不會當花魁!”

    “當不當可不是你說了算!”老板娘拎起雲塵的腦袋,惡狠狠道,“夕蟬當年比你還倔,現在還不是服服帖帖的!”說完手一鬆,雲塵便掉在地上,發出一個沉悶的聲響。

    “媽媽!”高尾趕緊製止了老板娘繼續說下去。當年夕蟬的功力他也是見過的,無時不刻不在想方設法逃出去,三周一小逃、兩月一大逃——這些都還是說輕的。剩下沒逃的時候全在養傷,隻有傷到不能動彈的地步才徹底安生,搞得大家全都精疲力盡。

    現在是安分了,誰知道會不會又突然發瘋。

    對於夕蟬這個“弟弟”,高尾的印象是非常深刻的,有敬佩等情緒,更多的卻是心疼。

    “你就護著他吧。”抱怨歸抱怨,老板娘卻仍是住了嘴,她恨鐵不成鋼的打量著麵前安靜如雞的千草,以及旁邊神遊太虛的越苼,有些絕望的長歎一口氣。

    ……一個兩個都不得安生,要是都像高尾那樣多好。

    “那媽媽,奴先把雲塵帶回去了,一定給您一個滿意的答複。”說著,高尾作勢就想抱起雲塵。

    “慢著,誰說要雲塵跟著你了。”老板娘卻製止了自己最喜歡的孩子,“本來點你牌子的客人就多,還要帶新人,你太累。”

    高尾愕然:“可是雲塵……”按著約定俗成的記名方式,隻要名字裏不帶“夕”字和“千”字的,都歸入高尾一脈門下。

    千草突然陰陽怪氣的插了一句:“既然雲塵與夕蟬弟弟如此相像,幹脆就歸入‘夕’字吧。”

    越苼想掐死千草的心都有了。

    “你給我閉嘴,好好清醒清醒。”老板娘冷冷剮了千草一眼,卻一錘定音道:“不過剛好我也有此意,那從現在起,雲塵就叫夕塵——夕蟬,他交給你了。”

    越苼很不情願道:“我可帶不來這種禿。”

    老板娘似笑非笑:“那就撤了牌子,明天一起滾去外頭坐格子。”

    越苼:“……”要我還是夕蟬,還不給你炸了。

    年長的高尾拉過越苼,好言好語的安慰道:“夕蟬乖,別跟媽媽打嘴仗啦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哥哥幫你教導夕塵。”

    越苼心道這名兒真有趣,可以當吸塵器用麽?

    不過他也並沒有再表示什麽抗議,點了一下腦袋以示接受了,然後對高尾道:“不用了,自己來就好。”

    於是這件事就這麽定下來,老板娘找來幾個樓屋裏的師傅,給夕塵鬆了綁,隻餘下腿部的繩索套著,這是防止他又瞎幾把跑。

    高尾幫著幾個師傅給夕塵擦藥,老板娘繼續吞雲吐霧起來,一時間空氣幾乎凝滯。

    方才隻說了一件事,老板娘一開始可就說了有兩件事。

    這第二件事……怕是比一個小禿妄圖逃跑更為嚴重。

    越苼其實心裏已是有了幾分猜測,卻不敢確定。

    老板娘在等,等這件事的犯過者先開口,承認自己的錯誤。

    隻可惜氣氛僵硬得很,似乎這位做了錯事的不願承認自己的錯誤。

    眼看著老板娘的臉色越來越不耐煩,越苼暗歎口氣,這是軟的不行、要來硬的了啊。

    果然,那幾個師傅給夕塵上完藥後,得了老板娘的允許,直接衝過來把千草掄倒在地,一左一右將他的手臂後壓,強迫千草以一種屈辱的姿勢跪在地上。

    千草緊咬著下唇一聲不吭,明明眼中的恐懼幾乎凝為實質,卻是死活不肯先出聲。

    老板娘站起身,居高臨下看著趴跪在地的花魁,語氣有些複雜道:“千草,到了現在,你還不知悔改。”

    “……”千草低下頭,仍由長發垂落,遮掩住麵容。

    “那裁縫到底哪裏好,值得你倒場也要同他廝混?”老板娘語氣不似先前那般凶狠,倒是多了許多談心的意味。

    倒場就是花魁掏錢,反過來邀請客人,春宵一度。

    “倒場?”高尾還不明白發生了什麽,聞言,有些驚訝看著地上的千草。

    老板娘抬頭:“夕蟬,把昨晚上的事情給高尾說一遍。”

    越苼頭更大了——老板娘這個時候讓他來說,無疑意思就是,這是他越苼告的密,他就是那個打小報告的小人。

    雖然老板娘可能是無心,但以千草的性格肯定會誤解,這樣,以後他與千草兩人的關係就會徹底陷入僵局,甚至上升到“恨”的地步。

    然而越苼隻能硬著頭皮給高尾講了一遍,秉著多說多錯的原則,他的語言十分精煉簡單。

    高尾聽完後,也露出了複雜的神色。

    “水川吉成到底哪裏好了?”老板娘還在給千草循循善誘的開導,“每次來都裝做什麽都不懂的樣子,靠著坑蒙拐騙才跟你見上麵,平日裏的桃花也不少,為人更是沒有一點擔當——這種男人,到底哪裏值得你一個花魁挖心掏肺的好?”

    千草低垂著頭顱,半晌,才憋出一句話:“我相信自己心愛的男人有什麽不對,渴望跟他見麵又有什麽不對!”

    老板娘被氣笑了:“來,高尾,把這島原尊奉的第一條規矩,給你千草弟弟說一說。”

    被點了名的高尾有些無奈道:“花場有情,遊妓無心。”

    且有風花雪月,絕無情愛纏癡——如此,你我皆可獨自成活,不做死生蹉跎。

    千草還是低著腦袋,卻再說不出什麽話。

    作者有話要說:  竹井:今天的我,依然在待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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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次鍵盤敲千草,總會打成欠操…真是夠了。

    這章是不是特別粗長,是不是彌補了前兩天的斷更,突然想吃燒仙草......

    還有突然喜歡上夕魚,假如以夕魚的視角寫一篇文,一定傻白甜到炸裂嘿嘿嘿~

    最後講個鬼故事吧:從前有個枇杷,它沉迷於碼字,後來它開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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