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籠中鳥和武.士.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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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清楚了?”老板娘抬起千草的下巴,一字一句道:“這些年沒怎麽管教你,是不是連自己是什麽東西都給忘了?”

    千草緩緩闔上了眼,有清澈的淚自眼角滑落。

    到底是自己從小養大的孩子,見這情狀,老板娘也有些不忍再看。但罰是不能省的,否則無以立威,她轉過頭去,對那幾個師傅說道:“帶走帶走,讓他知道自己的身份。”

    於是幾個師傅將千草拽起來,作勢就欲往外拖。

    在千草即將被拉出堂外之際,老板娘又突然加了一句道:“別弄太狠給整廢了啊,千草太夫還要掛牌子的!”還故意加重了“太夫”兩個字。

    到底做錯了事的孩子,那還是自己一手帶大的孩子啊,又不是苦大仇深,她隻求個浪子回頭。

    高尾噗呲一聲笑了,又念及還有越苼和夕塵在場,努力憋回去,拚盡全力不拆了媽媽的台。

    笑罷,心裏頭又有些不是個味兒……這格外“開了恩”的刑罰,也足矣千草吃一壺的了,隻希望他真的能冷靜一下吧。

    老板娘涼涼瞥了高尾一眼。

    “媽媽,先讓夕蟬帶著夕塵回去吧,他們兩個昨夜都沒睡好,讓他們回去補補眠吧。”高尾打圓場道,他還真的以為越苼昨晚陪千草的客喝醉了,暈了一晚上。

    吐出一口煙霧,老板娘批準了:“行,滾吧。”

    聞言,越苼趕緊上去給夕塵腿上的繩子解開,然後拽起人就走——看著老板娘吞雲吐霧這麽久,他的煙癮也有些犯了。

    夕塵這次倒挺配合,沒有再搞叛逆情緒。

    ……

    樓屋並不真的隻是一幢樓,而像是一個小莊園,除了接客的一排排小方格屋,在屋外,露天景觀、亭台水榭、小橋流水,都是有的。

    越苼的屋子在另一頭,需橫穿樓屋格局中間的庭院。

    兩人步入庭院——此處布置的詩情畫意,竹篁陰翳,雲鬆抽枝,假泉清水流過溪邊大石,溝壑罅隙裏便添上了幾分水色。

    紅色的小橋精巧好看,旁有綠意相傍,下有水聲潺潺。

    ……卻終究隻是附庸風雅的裝飾,誰都渡不了。

    於是便隻是空有橋形,而無橋意。

    這如畫的精致第一次看會有驚豔的感覺,然而當每天每天看到的話就會審美疲勞,所以越苼幾乎是看都不看就想繼續往前走。

    夕塵卻不知哪來的力氣,突然狠狠甩開了他的手,低著腦袋不走了。

    於是越苼也停下來,回頭看著夕塵。

    夕塵死死絞緊了雙手,眼角的餘光卻無意間撇到花魁華麗的衣擺,以及衣下露出的平底木屐裏那雙足。

    都說木屐是最能襯出足形的,花魁窄長白皙的雙足放在黑底紅帶的木屐裏,漂亮得讓人恨不得捏在手裏,染上一些別的顏色。

    然而夕塵的關注點卻不在這裏。

    遊妓多著二齒木屐,也就是兩塊豎著的木塊作底的屐,因為穿著這種木屐走路往往需要走八字步,無論是從外觀還是姿勢來看都會很漂亮。

    而若是花魁揚屋出行——也就是所謂的“花魁道中”,則更是需要著一種又高又重,名為“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三枚歯下駄”的屐行走,也因此有“花魁走路比牛車慢”的俗語調侃。

    ……卻很少會有著這種平底木屐。

    “看什麽呢,”正疑惑著,便看到踩著這雙木屐的花魁向自己走來,聲音略帶不耐道,“嫌硌腳就穿一雙鞋再跑。”

    夕塵這才想起自己光著腳,可能花魁因此誤會了,以為自己是腳疼才不想走。

    剛想解釋,便看到夕蟬太夫已經轉身,半蹲了下來,背朝著自己:“上來。”

    夕塵愣了半晌,才反應過來太夫的意思是背自己回去。

    ……可他明明不是因為腳疼才停下的啊。

    不、不過,腳是挺疼的,本來就有傷,又赤著腳在這坑坑窪窪的石子路上走,腳跟疼的厲害。

    “花魁,咱不是這個意思!”疼歸疼,夕塵的麵皮子卻比張紙還薄,絕對不會示弱。

    越苼才不管是不是這個意思,要是別的意思更麻煩,於是有些嫌惡的催促道:“快點。你以為人人都跟你一樣閑?”

    夕塵還是不動,卻深深吸了一口氣。

    少年低垂著腦袋,眉目掩在發下看不真切,於是那抿得死緊的雙唇便吸引了全副注意。沉默了一會兒的功夫,少年突然低聲嘶啞的吼道:“咱才不會當什麽花魁!”

    那聲音咬牙切齒,似是野獸發出瀕死的威脅。

    已經說出了一句,剩下的話語便再無顧忌:“咱也不會成為你們這種下賤的不知廉恥的娼.妓!”

    少年又壓著嗓子吼道:“夕蟬,你是沒有一點兒羞恥心——可咱就是死也不會當一個妓子!”

    “……”

    越苼無言的站起身,居高臨下的看著夕塵,眉宇間的慵懶褪去大半,一雙狹長的眼微微眯起,麵容冷淡,若是夕塵此時抬頭,或許會被其間的乖戾嚇到。

    這次,他是真的有些厭煩了。

    從來便是看不慣這種“寧折不屈”的性格——往好聽了講,叫有高尚節操且剛正不阿,往難聽了講就是不會變通,蠢得可以,保護自己都困難。

    勾踐臥薪嚐膽,韓信□□之辱,他們可曾吭過一聲?

    大丈夫能屈能伸,多少人忍辱負重著也要苟且偷生,怎就輪得到你一個乳臭未幹的小屁孩來上演冰清玉潔的貞潔烈男?

    念及此,越苼猛地揪住了夕塵的衣領,迫著夕塵抬頭看向自己。

    雖是怒急,他竟是反而笑了出來,那笑容似是綻放在暗夜,讓人完全摸不清其中意味:“夕塵,你活過嗎?”

    夕塵有一刹那被這個豔麗卻形同鬼魅的笑容驚住了,但迫於壓力又迅速反應過來:“什麽?”

    越苼盯著夕塵,又重複了一遍:“昨天,你活過嗎?”

    在雲鬆的陰翳下,陽光鮮少透入,花魁的語調淡漠而疏離,本是慵懶沙啞的嗓音此時硬是被夕塵聽出了幾分鬼氣森然。再配合著那張豔極的臉,簡直像是夜裏百鬼夜行偷跑出來的狐妖鬼,專吸人魂魄。

    然而再驚豔,再鬼氣森森,現在也還是白天,夕塵也還是完全不知道這是什麽意思。

    於是夕塵隻能按著最淺顯的意思答道:“活過。”

    “現在,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還活著麽?”越苼便繼續問道。

    夕塵繼續如實回答:“活著。”

    “那……”越苼的笑容收斂一空,煙灰的眸子裏一片空明,澄澈而透淨。他鬆開了手,再次發問道:“明天,還想要活下去嗎?”

    夕塵終於明白了花魁的意思,卻緩緩偏過頭,不再作答。

    晨光透過葉間罅隙滲入,映射出少年倔強的影子。

    “……當年有個少年,”兩相靜寂了一會兒,花魁卻也不再惱了,而是自顧自說了起來,“自以為聰明絕頂,厲害到可以獨身一人便帶著雀兒逃出籠子。可惜啊,非但沒逃出籠子,還被捉進了一個更大更緊的籠子。”

    見少年臉上稍有了感興趣的神色,越苼便繼續道:“他同你一樣,沒有腦子還死強,以為自己死也不會屈服,遍體鱗傷了還想著要逃出去。”

    說到這裏,那聲音便戛然而止,花魁神色淡淡的,似是沒有了再開口的意思。

    一時間空氣靜寂得很,有風吹過,拂過兩人的發間。

    憋了一會兒,夕塵到底還是憋不住了,聲音有些微弱道:“後來呢。”

    到底是小孩子,好奇心真強,越苼微揚了揚嘴角:“後來,他服了——不但服了,還樣樣都做得很好。”

    “……”夕塵的表情出現了一瞬間的猙獰,感覺自己的感情被玩弄的徹底,“無聊。”

    “你也可以試試——”花魁將被風拂亂的發絲捋到耳後,並沒有因此結束話題,而是重新看向了少年,“被打到瀕死的那一刻,夕塵,你會發現自己求生的意誌是從不自知的強烈——你會不甘心,會想要活下去。”

    他的聲音不是慷慨激昂,也不是崩潰嘶啞,隻是淡淡的陳述,仿佛隻是闡述一個最基本的自然現象:“尊嚴算什麽,隻要你的心裏還有不甘,還對這個世界有眷戀,那活下來就是唯一的想法,哪怕是苟且偷生。”

    夕塵還未來得及體會個中意味,便聽到花魁略帶嘲諷的回答了之前的問題:“明天,也想要活下去。”

    “活下去,繼續活下去,繼續站起來,人生便是僅此而已了。”

    作者有話要說:  一臉懵逼的吸塵器:哇,賊雞兒文藝。

    一臉萌逼的係統:哇,這他媽是誰?

    一臉死相的越苼:哇,好佩服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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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們懂那種死趕活趕總算是趕上了作業,結果“因為大家都沒做所以就不收了吧”的痛苦嗎!?

    ……反正我是不懂,因為我壓根來不及補完哈哈哈哈qwq

    熱愛我的同桌,是她冒著必死的覺悟跟數學老師說“這根本不可能寫得完嘛!”……

    表白,愛她。

    然後表白我可愛的天使們:

    讀者“dead噗”,灌溉營養液+1 2017-08-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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