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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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戈拖著破破爛爛的身軀走在青蔥的草原上。
手掌和腿上包著的布鬆鬆垮垮的耷拉著,血早已經浸透了用來包紮的這幾塊布料變成了黑色,煩人的蒼蠅即使旁邊的吉日暮一直用手驅趕卻還是孜孜不倦的往王戈的傷口上聚集。
王戈喘息著放下了手裏的板車,太陽太大了,照的他頭腦有些發昏。
吉日暮鬆開了拄著的木棍,費力的放下背著的大大的牛皮包裹,翻了翻,掏出水袋遞了過去。
“額赫,你先喝吧。”王戈聲音沙啞的道,吉日暮的嘴上已經幹的起了皮。
吉日暮搖了搖頭,道:“我還不渴。”
王戈抬遠方頭看看天上的太陽,再看看遠方從地平線而起,占據了小半個天空的烏陰山,他解開了身上的套繩。
活動了下酸痛的幾乎失去知覺的雙腿,王戈接過了水袋,卻沒有打開。
他繞到板車旁邊,揭開了裹在巴吐兒小腿傷口上的布料,一股子腥臭撲鼻而來,黃褐色的膿液從巴吐兒小腿上的那道深可見骨上的傷口不斷溢出。
“巴吐兒,醒醒,能聽得到我說的話嗎?”
王戈的聲音並不能讓平躺在板車上眼口緊閉的巴吐爾有所反應,王戈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熱的發燙。
王戈用手把傷口裏的膿水擠出來,拔開水袋的塞子,將所剩不多的清水倒了一些在巴吐兒的傷口上。
做完這一切,王戈蓋上塞子又晃蕩了一下,估摸著差不多夠一個人走到烏陰山的耗費。
他走到牛皮包裹旁邊,把前兩天烤的狼肉拿出來,挑出看起來品相最好的兩塊狼肉,又分出一些必用的生活用品和水袋一起放在了一個布包裏裹好。
布包交到了吉日暮手中,王戈看了看遠處遠遠綴在他們身後的三個模糊的黑點,道:
“額赫,不能再這麽下去了,再這麽下去我們遲早會被拖垮。”
吉日暮丟掉手裏的布包,道:“你們在這,我不走!
破六韓,我來拉板車,你也坐到板車上,額赫把你們拉到烏陰山。”
王戈撿起了布包,排拍布包上沾染的草芥,搖搖頭苦笑道:
“不成的,額赫你一個女子,怎麽拉的動我和巴吐爾兩個上百斤的小夥子?
殺了五匹狼,頭狼就算跟到烏陰山,也會找機會撲上來咬斷我們的喉嚨。
巴吐爾已經撐不下去了,身體再強壯也扛不住連著高燒兩天兩夜,最多再有一天,他就會變成一具屍體。
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你先走,去到烏陰山,找山裏的獵人回來救我們。
我還能撐一段時間,我在這,不會讓狼碰到巴吐爾。”
吉日暮站立著看著遠處模糊的三個黑點,又看看王戈和巴吐爾,眼淚流了下來。
“我這個額赫是不是很沒用,我明明才下定決心相當一個好額赫的。”
王戈笑道:“額赫你不要這麽想,你已經讓我活下去了一次,現在還要靠你讓我能夠第二次活下去。
隻要額赫你的動作夠快,我和巴吐爾就能夠撐到你帶人回來。”
吉日暮擦幹了眼淚,走到板車跟前,用幹淨的布塊仔細擦幹巴吐爾腿上又流出來的膿水,重新撕了一塊布條小心的包好,扯過一片毛氈幫板車上的巴吐爾擋住陽光。
轉過身,吉日暮雙手捧著王戈的臉,道:“等額赫回來。”
王戈笑著點點頭。
吉日暮接過布包背在背後,大步流星的往遠方的黑色山脈趕。
王戈吐了口氣,撐著板車的圍擋慢慢的坐了下去。
他解開了包裹在傷口上鬆鬆垮垮的布條,變黑的傷口上黃色膿液流了出來。
背靠著板車的木輪,王戈對著板車上的巴吐爾道:“當初早就讓你注意一下個人衛生,身上都臭成什麽樣了還笑嗬嗬的說這是草原漢子的味道。
就腿上傷了一處,傷口感染的速度倒比我還快,這麽大塊頭一點用沒有,還得我拉著你走了兩天兩夜。”
“一個人,三匹狼……”王戈轉頭看看遠處,笑了一下道:“嗬,我上輩子連雞都沒親手殺過,這輩子才活了一個月就要宰七匹狼……
巴吐爾,你說這算得上是天賦異稟嗎?”
沒有回應。
王戈摸了摸自己的額頭,嘲笑了自己一聲:“我也真是燒糊塗了。”
牛皮包裹拽過來,王戈把裏麵的東西一股腦倒出來,用短刀切成幾大塊單獨的牛皮,裹在了自己衣服裏麵脖頸、肩膀、腰腹還有右臂的位置。
他想了想,在襠下也放了一塊。
做完這些王戈又有點喘了,看著湛藍的天空,王戈緩緩的閉上了眼。
草原上最可怕的事情除了白災,就是被狼群惦記上。
它們有時為了一群獵物會不眠不休數天,遠遠的吊在後麵,每當你想要休息的時候就會過來騷擾,直到你承受不住露出破綻,狼群就會一擁而上把你連皮帶骨頭的吞進去。
狼群失去了一半的成員,終於讓這隻頭狼不再頭鐵,決定采用草原狼最原始的捕食技能。
不得不說,很有成效。
從三天前狼群襲擊他們以後,王戈再沒有能夠合眼,當巴吐爾說他的傷口開始發腫的時候王戈更是決定連夜趕路。
可惜,還是來不及。
煩人的蒼蠅嗡嗡的吵的人心煩。
全身都使不上勁,王戈現在很困,閉上眼睛的時候總是感覺自己像是處在一個旋轉的陀螺上身體不斷的搖曳晃動。
頭顱低垂了下來,後背蹭著原木車輪緩緩右傾,他的身體最終無力的栽倒在了地上。
…………
良久,半個小時,也可能是一個小時。
一隻瘦削的草原狼從遠處踱著步子小心翼翼的接近,四肢行進之間服腹下的肋骨痕跡隱約可見,一雙黃褐色的狼眼冒著綠光,透著饑餓的凶狠。
不過即使再是凶狠,即使板車旁邊的人已經軟倒在了地上毫無聲息,它也不敢直接上前,隻敢在不遠處徘徊著慢慢接近。
到了距離隻有二十多米的時候,它猛地前衝,接近到了板車三米之內,而後突然一個急停,掉頭又跑回到原來的位置,扭頭去看,板車旁邊麵朝下躺著的人一動不動。
它低伏著身子再次慢慢接近到了板車之旁,弓著背炸起毛外露獠牙,發出咕嚕咕嚕威脅的聲音,那人依舊是毫無反應。
它終於撲了上來對這具將死的軀體開始瘋狂的撕咬。
這大概是這隻草原狼遇到過的最難啃的一隻獵物,即使最鋒利的犬齒也隻能入體半寸,腥臭的口涎塗滿了衣服卻隻有三肢鮮血淋漓。
血液的腥味勾起了它對鮮肉的渴望,但它沒有資格在頭狼前麵先進食,它的任務隻是殺死獵物。
想去咬獵物咽喉時卻發現獵物的脖子卡在了車輪下麵,沒辦法下嘴,用嘴去叼卻叼不出來,這隻草原狼嗷嗷的呼喚。
板車另一邊也冒出了一隻草原狼,二狼分別咬住獵物的一隻腳合力想把屍體拖出來,躺在地上的王戈如同一個破布娃娃一樣被草原狼四處扯動。
灰色的皮毛有些雜亂,不複當時的油光水滑,頭狼踱步走了過來,昂首看看停住的板車,頭狼把王戈往一個方向一拽,屍體的脖頸很輕鬆的脫離了車輪。
一隻狼爪踩在王戈的臉上,如小刀一般的爪子在王戈的臉上留下了三道深深地印記,頭狼深黃色的狼瞳之中有著恨意和快意並存。
狼口大張,它狠狠的咬在了屍體的脖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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