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雞鳴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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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白夜其實沒當過多久的狐狸。
小時候他便是個搗蛋的小奶娃,蕭娘子深居簡出,大隱於市,一心隻想跟她的狐狸兒子過上安穩平靜的小日子,連狐狸尾巴都沒敢讓他露出來過,而後他成為了舉國通緝的妖怪,也都是以真臉麵示人,所以外界隻說那隻半妖銀狐有一雙勾魂攝魄的藍眸,和一張禍國絕色的俊臉,至於他的真身
——一隻毛蓬蓬的小黑狐狸。
那是沒多少人見過的。
咳,當然,不止沒被人見過。
更沒被人摸過,抱過。
這小禿驢都占全了!
夏夜的山風吹起來是很涼爽的,濕漉的風帶著夜半的水汽,潤物無聲,靈機寬大的僧袍袖擺被風吹的揚起,他頭上沒毛,光頭本該涼爽,可心裏頭那些小心思就像被播了火種,風一吹便野火燎原,蔓延到腦瓜子裏隻覺得熱。
又熱又爽。
蕭白夜悶頭在靈機懷裏,就聽著他磕磕巴巴地“我我我”了半天,後頭竟是一個字都沒說出來,不由感歎一聲,“你這老毛病又嚴重了。”
靈機雙手抱緊一隻狐狸,腦子裏盡是心猿意馬,他想說的話就這麽卡在喉頭出不來,隻能深吸了一口氣,承認道,“是,是啊。”
蕭白夜:“改天去找大夫給你看看,舌頭是不是有毛病。”
這下靈機拒絕承認了,“沒,沒,沒毛病。”
蕭白夜:“得治治。”
靈機:“好,好不了。”
靈機覺得阿墨兒對自己真好,不僅老是誇他,還要給他看病,但他這毛病自己是再清楚不過的,多少年了不僅沒好,有時候還會越來越嚴重,隻能憋在自個心裏頭,他仔細考慮了一下自己結巴的前因後果,又補充道,“你,不許變。”
啊?變什麽?
蕭白夜方才又忍不住地撩撥了這小禿驢一把,這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靈機說的是不許變成人,他暗道一聲多管閑事,兀自歎了口氣說,“也是,我變成人的樣子可沒多少人喜歡。”
“不,不,不。”靈機趕緊說,“回,回家再變。”
“沒家。”
靈機雙手托住小狐狸不讓他從自己懷裏掉出去,“我們,蓋,蓋一個。”
說完這句話,他便噤聲等待回應。
“手……先從我尾巴上拿開。”
靈機臉頰紅了一瞬,“哦。”
“也別擱我屁股上!”
“哦。”
“腰上也不行!”
“哦。”
“那裏更不行!”
靈機有點手足無措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地想,他想給阿墨兒造一個家,頭頂是青磚瓦房,屋外是籬笆草垛,雞鳴晨起,夜幕而歸,到時候阿墨兒在家裏天天變來變去不穿衣服都行。
這麽一想他便又隻能說一個字了,“哦,哦……”
*
四個小和尚商議一番,決定還是先把這幾個小孩子給送回家去再說。
夜裏山路難行,靈三與靈六遠遠墜在後頭,背後馱著兩個小奶娃,累的呼哧呼哧喘粗氣。
兩個小奶娃大約是受了驚嚇,問他們姓甚名誰,是怎麽被抓的,又是如何被掛在樹上的,皆不言語,隻是哭,沒完沒了的哭,連哭帶鬧折騰了一路,才趴在兩個小和尚背上睡著了。
靈一好生檢查過,他們沒有受傷的模樣。
隻有剩下的這位不同。
隻見他一人行在前,小小的身影在崎嶇的山路上,堅定邁步,端得是一種泰山崩於眼前,而唯我麵不改色的英雄寂寥之感。
奈何,他不過是個半大點的小奶娃,又在樹上被掛了一晚上,發髻鬆散,衣衫淩亂,臉上還兩抹泥灰,英雄的模樣沒見著,反而像是個因為離家出走而無家可歸的小乞丐。
靈一追上去,“小施主,你別跑啊,讓我看看你有沒有受傷!”
小奶娃雙手背在後頭,扔了一個字,“滾。”
還是特裝模作樣的那種。
三名小兒皆不過五六歲的模樣,說起來還是在阿娘身邊的討糖吃的年紀,被妖怪擄到山裏,經曆了一番生死,這般哭鬧也屬正常,但前頭那個明顯不正常。
“小禿驢,我看這小孩怪的很。”蕭白夜在靈機懷裏問道,“你覺不覺得他長的有點眼熟?”
自從那會他從樹上跳下來之後,便被靈機抱在懷裏沒撒過手,簡直熱得不行。
靈機淡淡道:“不熟。”
不熟是真的,靈機長這麽大從來也沒跟誰熟過,若是打個比喻,蕭白夜是隻在天下間作惡的臭狐狸,靈機就是隻沒見過什麽世麵的小山雞,他從小便被老和尚關在和尚廟裏,悉心教導,生怕這不諳□□的小徒兒沾染了一點紅塵,所以雞鳴鎮的事兒靈機知曉得少也是正常。
靈一見那小奶娃不搭理他,也省的自討沒趣,他快步繞回靈機身邊,與他的小師弟講起了他們師兄弟六人在山外“遊曆”的慘狀。
“說來慚愧,此次師傅派我們下山除妖,入了雞鳴鎮多日,卻連妖怪的影子都沒摸著,鎮子裏的事有那幫道士們管了,我們也插不上手,要不是今天那狼妖主動挑釁,我們到現在也尋不到他的蹤跡。”
可尋到了那又如何,驅魔鎮撫司的那些道長還是無一幸免,說著說著,靈一歎了口氣,“還是我學藝不精。”
靈三馱著個小奶娃行上前來,悄聲安慰,“大師兄,這哪能怪你啊,要怪就怪那妖好生卑鄙,阿彌陀佛,竟然在暗中與我們下了毒……”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背上的睡著的小奶娃打了個嗬欠,幾人立即放低了聲音議論。
靈六聲如蚊蚋,“阿彌陀佛,飯都快吃不上了,簡直是出來受罪……”
蕭白夜打斷他們道,“我看你們不止學藝不精,腦子還不太好使。”
靈三道:“你這小狐狸,說誰腦子不好使呢!”
靈一抬手製止他,“師弟莫慌,噓——這位狐兄,你可有何見解……”
蕭白夜笑了兩聲,痞裏痞氣地賣了個關子,“說了你們也不明白,自己想去。”
靈機接了蕭白夜的話說,“此事不是天狼幹的。”
話音剛落,正在前方堅定邁步的小奶娃卻突然回頭,小小的身影立在半道上,肅著臉道,“就是他抓的我們三個,你們為何要替他開脫。”
“是他抓的你們三個沒錯,可雞鳴鎮那麽多慘死的小孩兒,肯定不是他幹的。”蕭白夜在眾人疑惑的目光裏淡定開口問,“小奶娃,你可姓溫。”
那小奶娃撇開了頭,“要你管。”
靈六小聲嘟囔:“非他所為,肯定也跟他脫不了關係。”
靈一:“狐兄這話什麽意思?難道雞鳴鎮還有別的妖?”
“嗬,那可說不準,你們這群禿驢,腦袋是圓的,可腦筋就是轉不過彎來,驅魔鎮撫司說是天狼你們就跟著查天狼,不知道自己動動腦子嗎?”
靈三:“你!倒是說說清楚!”
“第一,血祭,據我所知血祭用修士的血方為上乘,那天狼抓恁多小兒作甚,難道真是為了放血嗎?第二,中毒,你方才說你們上山都有中毒的症狀,道士與和尚皆中毒,毒從何來?第三,天狼此人我了解,他雖然無惡不作卻有一個軟肋——對孩子,是絕對下不了手的。”
姓溫的小奶娃反駁道,“所以你想說的是驅魔鎮撫司查錯人了嗎!”
蕭白夜:“沒錯。”
靈三與靈六明顯不信,師傅派他們七人下山來“遊曆”的目的就是來降妖除魔的,結果忙活半天,告訴他們抓錯人,這無異於當著光頭給他們澆了瓢涼水,涼的透心,難以置信。
靈一礙於麵子,還是好生說道,“狐兄說得……嗬嗬還是有點道理的。”
蕭白夜早就料想到自個分析完此事的前因後果,會是這樣一個結果,他不氣不惱,隻是俏生生地翻了個白眼,藍眸在眼眶裏靈動轉了半圈,朝上看時,對上了一雙深邃的眉眼,好似含了很多情。
溪雲清霜點靈痣,朗星明眸映墨眉
其實這個小禿驢認真看我的樣子,還是挺順眼的。
四目相對間,蕭白夜忍不住就問了一句,“小禿驢,你能分得清何為善惡嗎?這世上有逆反之妖,也有大惡之人,相較起來,有些惡人,比妖要可怕多了。”
靈機說:“我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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