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竊國者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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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爭打來水,跪在地上像小女仆一樣擦地。他先在慕容白指點下找另一個房間安放屍體,然後再打開床板處理最麻煩的血跡。

    慕容白不能看,就閉著眼睛坐在書桌上,同無爭有一搭沒一搭說著話。大概是暈血後身體虛弱,他的聲音異常溫暖,無爭都有些不習慣了。

    慕容白輕聲問:“你叫什麽名字?”

    “無爭。”

    “很適合你。”

    無爭抬起頭:“謝謝,見過我的人都這麽說。”

    “你年紀不大,家中可有兄弟姐妹?可曾婚配,可有功名?你現在做何事,有何興趣愛好?”

    慕容白問了這一連串問題,無爭忍不住道:“小白,你難不成……在查我戶口麽?”

    慕容白笑道:“怎麽,不能說麽?你難不成是個王子皇孫,年幼時體弱多病,為續命被隱世高人收為弟子,如今出來行俠仗義?若是那樣,你就不必告訴我。”

    無爭覺得小白腦洞真大,故事編的真好,甚至都想一口應下來說“沒錯就是這樣”了。隻是慕容白一臉似笑非笑的表情,大有“我就看你敢不敢忽悠我”的意思,叫人心裏打鼓。

    無爭躊躇了片刻,還是老老實實說道:“我有一個哥哥,沒有婚配,也沒有功名。也沒做過什麽正經事,興趣愛好是守護世界和平。”

    慕容白笑道:“原來是個閑人。”

    無爭非常鬱悶。他閉上嘴,用力擦地板。

    慕容白此時整理好心情,緩緩睜開眼睛,望向無爭。他看著對方的後腦勺,渾身緊張的肌肉,笨拙的樣子顯然不常做這種事。對方的手是一雙拿劍的手,此時卻握著被染紅的抹布,奮力與血跡抗爭。

    慕容白不引人注意地歎了口氣道:“別擦了,你的手不是用來做這個的。起來吧,會有人做這些的。”

    無爭抬頭道:“你不是暈血麽?不擦幹淨沒問題麽?”

    慕容白道:“沒有到那種程度。”他從袖裏拿出一塊帕子,對無爭道,“你把東西放下,過來一下。血跡沾在臉上了,我幫你擦擦吧。”

    係統在無爭心裏先一步激動起來,可惜它的宿主隻是慢慢把抹布放入水中,把手洗幹淨,然後慢慢走向慕容白。

    慕容白捏緊手上的手帕,目光看似落在無爭身上,實則越過對方望向對方身後門外的人。無爭不在乎弄出動靜,他的暗衛卻不能不在乎那些動靜,早已候在門外。慕容白與他對視,眸色微暗,輕不可查地點了點頭。

    他確實對無爭有好感,但是更忌憚對方的能力,最好還是能把危機掐滅在萌芽階段。至於他因此失去了什麽,他並不想深思。

    他伸出手,為無爭擦去臉上的血。無爭認真地注視著他,一臉受寵若驚中帶著幾分欣慰的神情。他想到了上個世界的小白,那是個不坦誠的家夥,心中思念很多,告訴別人的卻很少。這個世界的小白卻不一樣。

    暗衛躡手躡腳從門邊溜了進來,他的腳步沒有一點聲息,就如同和黑夜融為一體,一把刀暗扣手中,隻消一眨眼就能取人性命。這把刀陪了他許多年,不知染了多少的血,為他的主子擋了多少災,這次也不會例外。

    主子溫柔地握住來人慣用的右手,雖並無多少力道,也足夠阻止對方及時還手。暗衛心中暗喜,一步一步靠近,就在他即將伸出手臂取對方後心之前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忽聽那個不知來頭的高手道:“小白,你叫人來給你送鞋子的麽?”

    暗衛同慕容白都吃了一驚,沒料到無爭一開始就已經看穿了他們的動作。

    沒工夫猶豫,暗衛一咬牙,手臂朝著對方直去,手指微動迅速令手中的刀彈出來,隻消一瞬就能斷絕對方的生機!

    看穿又有何用?對方的手還被主子抓著,一時根本無法回擊,這豈不是自己最好的機會!既然對方自己大意到讓敵人的人貼近自己到一臂之距,那就怪不得別人動手取他性命!

    慕容白與此同時抓緊了無爭的右手,與暗衛配合得天衣無縫。他心中閃過一絲悵然,緊接著被高漲的殺意淹沒。

    刀如一道閃電自暗衛手掌中射出,如銀蛇咬向無法反抗的獵物,一時間雷霆萬鈞,萬蛇嘶嘶,集天下大勢於一刀,絕無失手的可能性。

    無爭感受到腹背的殺意,輕不可察地歎了口氣。在他這口氣呼出之際,暗衛忽然覺得時間變慢了,他的刀在時間的碎片中一格一格向前,怎麽也到達不了目標的背上。

    不,不是他太慢,是對方太快了!

    無爭的左手微動,行雲流水地伸到背後伸指夾住對方的刀反手一彈,暗衛尚未反應過來刀就脫了手,飛上天嗖嗖旋轉。暗衛愕然抬頭隻見那刀在他頭頂旋轉,忽地急轉而下,頓時冷汗濕透衣衫,隻覺得我命休矣。他不由閉上眼睛,感到那把刀挾著風自他鼻尖擦過,隨後當的一聲刺入地板中。

    刀柄脫落,刀身沒地而入。

    三人俱靜。

    無爭片刻後笑了,他拿起慕容白落在地上的手帕,把它遞給主人道:“小白,讓你暈血是我不好,所以今天不通宵了,你好好休息吧。我們明天再見。”

    他見慕容白還沒反應過來,沒有要接的意思,就抓起慕容白的手把手帕放在裏麵,然後走到門口揮了揮手,還是沒有人回應。

    無爭有點尷尬道:“兩位,跟我道個別唄。”

    慕容白此時方回過神,勾了勾唇道:“明天見,無爭。”

    暗衛木然地抬起手揮了揮,算是告別。

    無爭就開心起來,從房子屋頂上蹦蹦跳跳跑走了。

    暗衛望著他離開,對慕容白低聲道:“殿下,要不要……”

    “住口,他知道你什麽時候來,你知道他現在在哪裏麽?”慕容白沒好氣地說道。

    暗衛低聲道:“屬下無能。若殿下需要,我可以派人……”

    “算了,不需要。像他那樣的人,應該是直接回去了。”

    慕容白不著急回房間,站在走廊上倚著欄杆凝望著天上的月亮,臉龐與月亮一般柔和。

    若遠遊的旅人偶然看見他,會以為他也在思念故鄉;若寂寞的思婦看見,也許會認為他也在等一個回不來的人。

    暗衛低著頭不敢看他,他太清楚自己貌美如花的主人內裏是深不見底的黑洞,月亮不會露出它的背麵,但是慕容白會。

    慕容白看了很久月亮,輕聲道:“他倒是和阿沉信上說的不太一樣。”

    暗衛忙說:“他一定是被殿下威嚴所攝,不敢造次……”

    “他抱也抱了,摸也摸了,有什麽不敢造次的?”慕容白瞥了暗衛一眼,“你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都看見了?”

    暗衛支支吾吾道:“沒看到多少……”

    慕容白沉默了一下:“……這件事上,你不必跟我說實話的。”

    暗衛口中稱是,心裏暗想,要是不說實話你肯定更生氣。

    慕容白朝著暗衛伸出手,暗衛訓練有素地遞給他一把扇子,慕容白用扇子輕輕敲了敲暗衛的頭,慢條斯理地說:“他叫無爭,家應該就住在大都,家裏有人做官或經商,他有一個兄長,他自己應該是很少在人前出現的兒子,托辭可能是深有頑疾或者性格怪異。他家庭和睦,少有紛爭,路途一帆風順。在大都,這樣的人家可不多。”

    他之前跟無爭閑聊時就在打探對方的信息,與自己腦中全大都的官員和富賈信息比對,隻為弄清楚對方的來曆。孤家寡人難對付,有家有室的人就好處理多了。

    暗衛登時反映了過來,說道:“這難道是……”

    “禮部侍郎姬成軒,與元配伉儷情深,未曾納妾,兩人膝下有兩子,長子姬無鬥已經出仕,次子據說幼時體弱多病,一直承歡父母膝下,養在深宅,很少出來見人,坊間傳聞他性格羞怯天真。今晚拜訪我的無爭,就是這個羞怯天真的姬無爭吧。倒是比傳聞可愛的多。”慕容白輕描淡寫地道出了無爭的來曆。

    暗衛心道,主子自己恐怕沒發現他言語中不自覺流露出對無爭的喜愛和羨慕呢。

    不過,按照慣例,對方告訴他這些也隻能是為了一個原因——殺。

    他低頭恭敬道:“既然殿下已經弄明白他的來曆,我明日辰時便派人動手。”

    對方老巢既然已經被識破,就可以欺而誘之,以家人為質,從對方軟弱處擊破。

    不過,暗衛其實心中有點隱隱的擔心:今天這種萬無一失的殺局都被對方輕易衝破,對家人動手那種老套的招數真的能起到作用麽?

    慕容白聽完暗衛這番各種意義都毫無差錯的話,微微皺了皺眉,忽然道:“午時。”

    暗衛一愣:“午時再動手?但我們一般都是……”

    “他今晚體諒我,讓我多睡片刻,我總得還回去。你知道,我是最講道理的。”慕容白的扇子抬起,又落在暗衛的頭上,“讓他睡個好覺,午時再做,到時候什麽手段都可以用,要做得他終身難忘。”

    暗衛心裏頓時古怪起來,主子你平時不是教我們不能對敵人心軟,就要在敵人最虛弱的時候動手麽?

    嗯,瞧瞧現在主子臉上凝重的神情,也許失敗也不是什麽壞事吧。

    另一邊,無爭在回去的路上望著天上的月亮,聽見心裏係統喋喋不休地嘟囔反派是多麽的陰險狡詐,一定要比他們更加陰險狡詐才能勝過他們,所以無爭你趕緊去挑撥離間抱大腿……

    無爭聽得頭疼,在半路停住,對係統說:“可是我怎麽覺得,小白看見我沒有中招,有一瞬間非常開心呢?”

    係統道:“錯覺!絕對是錯覺!……咳,那應該隻是人身上最基本的同情心吧。”

    無爭道:“所以他是個好人。”

    係統冷漠臉:“我沒這麽說。”

    無爭嘴角一勾,自言自語道:“隻要他是個好人,我就能說服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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