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竊國者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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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銀光,宛如一麵鏡子,映出無爭的臉,隨即切碎一切圖像,直指慕容白。
慕容白愣在當場,渾身僵直,動彈不得。
電光火石之間,無爭閃電般出手,同時衝到慕容白麵前。
係統在他腦海裏大喊:“傻子!”
無爭理也不理,手指碰到進攻者的手腕用巧勁一抬,對方不知怎的刀就脫手而出,手腕落入無爭控製之中。
與此同時,那把刀餘勢未消,繼續向前刺入無爭左肩窩。他右手慢了一步,在刀尖刺入半寸時堪堪抓住刀柄,止住了刀勢。這把刀為暗殺而生,刀柄隻有半指長,刀刃輕薄鋒利,一入肉就咬了進去,還帶有倒刺血槽,若是整個入肉後果不堪設想。
無爭及時用手指夾住它,一口氣拔了出來,丟到一邊。即便他反應迅速,也感到左肩窩一陣疼痛。他擔心刀上淬毒,運功緩緩令血液自傷口流出,洇得胸前衣服一片血紅。
同時,他也沒忘記那個刺客。他借著抓住對方的手迅速製住他,隨即從衣服裏摸出絲絨繩子,三下五除二就把那小刺客捆在原地——當然,沒傷到人。
辦完這一切,他才稍稍鬆口氣,轉頭去看慕容白,沙啞著嗓子關心道:“小白,沒事吧。”
係統:“嘖嘖。”
慕容白看著他兩眼發直,還沒從之前的突然襲擊中回過神。他緩緩點了點頭,目光下落到無爭的左肩,一片血紅如墨入白絹在他眼前潑散開來。
他靠著牛車,身體有些發軟,搖搖欲墜。
他理智上知道自己不該繼續看那片讓他發狂的血跡,但他的目光如同被黏在那上麵,怎麽也移不開。
慕容白抬起手,想去碰又不敢碰,嘴唇顫抖著道:“無爭……”
他眼前一片血紅,什麽也看不見,就仿佛他兒時躲在花瓶裏,看外麵的世界被血色侵染。
無爭伸手在他麵前晃了晃,發覺慕容白的眼睛已經完全失了焦距,不由一陣頭疼。
這刀口傷在自己身上,自己還沒叫,對方先暈了,眼睛一閉萬事不愁,這暈血的毛病還真方便。
周圍的暗衛第一時間發現了情況,都向他們兩人湧過來,其中不知道還有沒有別的刺客,無爭不敢打賭。
他把牛車的簾子一拉,把慕容白塞了進去,站在門口用力喊道:“停!”
暗衛的動作停下了,虎視眈眈看著他,怕他對他們的主子作出什麽事情。剛剛的事情發生太快,暗衛隻知道慕容白身邊有人,不知道是誰動的手,理所當然懷疑上了無爭。
無爭無奈啞聲道:“等他恢複,再解釋。”
慕容白被塞進了簾子裏,簾子一拉遮住夕光,隻隱隱透來垂暮的一點紅光。慕容白處於昏暗的空間之中,心髒劇烈跳動起來。
幼年時,他也曾經有一次入一片混沌之中,隻有一個殘破小孔令他看見外麵,卻隻見到血光連天,熟悉之人一個一個倒在他的麵前。他那時不過十歲,一手捂著自己的嘴,一手捂著妹妹的嘴,硬是撐過八天八夜,再見天光。
當初侍衛把他們藏進花瓶之後,自己如何了呢?
他身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體一陣哆嗦,叫道:“無爭!無爭!”
無爭聽見裏麵的叫聲,深信對方還沒清醒,隻得伸手進去安撫,手一伸進去就被慕容白緊緊握住。
對方拉著他活像是拉著救命稻草,翻來覆去地叫著他的名字,無爭耐心地嗯一聲答應著。
慕容白在裏麵毫無感覺,但無爭可是還麵對一堆暗衛,來來回回幾次臉就紅透了。
他捂著嗓子提出道:“能不能不在這裏?這邊對著街,叫人看見不好……”
他話音未落,身後院落的大門吱呀一聲關上,暗衛有默契地抬起刀。
無爭:“……”
係統在他的腦子裏滾來滾去捶地笑話他:“哎呀哎呀,無爭,好心沒好報啊……”
無爭欲哭無淚:“現在怎麽辦?”
“這你說的算麽?”係統涼涼道。
無爭與暗衛之間正僵持不下,衛兵忽然動了起來,向兩側讓出一條過道,一個黑衣服的男人從當中走了過來。
太陽一屁股坐到地平線下麵,圓月低升,暮色昏昏沉沉,對方還一身黑衣,無爭隻能看出對方不胖不瘦不高不矮,完全不知道對方究竟長什麽樣。
不過,對方應該就是這群暗衛的首領。對方徑直走到他的麵前,打量著無爭。
他警惕開口道:“把殿下交出來。”
無爭看見一個能說話的人是高興的,他忙不迭道:“他狀態不好,等等……”
他話音未落,對方雙手拔刀,這位首領的刀一直藏在手心,一旋便如大貓肉墊中伸出的利爪,在最無人提防的時候露出殺機。
無爭哪知道這裏還有個對手,他左肩受傷,偏偏右手又落入慕容白手中,對方緊緊握著他的手喊他的名字。
無爭隻剩一隻非慣用手,而他那邊的肩膀還受了傷,暗衛首領盯準了這一點,打定主意先製住對方再說話。倒不是他過於自信,但無爭現在活動範圍有限,動作也不利索,更是赤手空拳,暗衛首領不相信這樣他還能落空。
沒錯,他知道無爭避開了殿下臥室的機關,但機關是死的,人是活的,他自信自己比那個機關更加致命。
無爭眼睜睜看著對方的刀刃過來,心裏暗歎一聲罪過,左手在頭頂一撚,摘發為劍隨手揮出。
暗衛首領的雙刀先後與這根發絲相撞,原本削鐵如泥的快刀卻在區區一根頭發前麵被擋住,發出了金石之聲。首領萬萬沒想到竟然會被一根頭發擋住,左突右刺數次,均不能破防。
無爭二指夾著發絲遊走周身,笑嘻嘻衝暗衛首領鞠了個躬。他現在左臂有點抬不起來,隻能這樣招待對方。
他這還是第一次玩這個花樣,現在一想頗有些後悔。
他要是早點想起這一招,剛剛說不定就不用受皮肉之苦了。
暗衛首領驚疑不定地看著他,沒料到對方竟然還有這一手,修為更是如此深不可測。
他暫退半步收起攻勢,問道:“你究竟想幹什麽?”
“問他。”無爭指指他先前綁住的小刺客,對方抿著嘴,一言不發。暗衛首領一看到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那個小刺客眉頭就皺起來,一臉不相信,無爭心知對方還沒有消除對他的敵意,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
他是打心底不喜歡這個大門口,看上去就像是甕中捉鱉的那個甕口,讓人心慌慌。
他休息片刻,右手用力一鼓作氣把慕容白抱出轎子,先自己打量了一下。這位大反派依舊神情恍惚,可能是被嚇慘了,倒也不知是真是假。
無爭抱著慕容白跳上牛車頂上,暗衛首領立即對他怒目而視,就差拿一個擴音器高喊“抗拒從嚴,坦白從寬”了。
無爭居高臨下望著暗衛首領,指了指小刺客示意對方帶上,隨後順著飛簷而上,片刻後就消失在樓閣轉角。
暗衛看不見無爭的身影,急急對首領道:“怎麽辦,他……”
暗衛首領一抬手:“我知道他去哪裏了,那家夥不就喜歡去我們殿下臥室,我還不知道他嘛。”
他忽略身邊屬下頓時古怪的眼神,把被五花大綁的小刺客往肩上一扛,對周圍道:“你們散了吧,我一個人去和他談談。”
他雖然沒有認識無爭多久,但是還是對那個人有幾分了解的。
在他看來,對方並不是個凶悍之徒,甚至有點過分平和容讓了,怎麽看也不像是會行刺主子的。
不過,有些事情無論他想到多少,還是得按常理做的。
屬下擔心道:“您一個人太危險了。”
暗衛首領掃了他一眼:“那加上你們難道打得過?”
屬下沉默片刻道:“您……學殿下諷刺咱們學得越來越像了呢。”
暗衛首領臉很不明顯的一紅,哼了一聲,扛著小刺客就往上麵去了。
無爭摸到慕容白的臥室,把對方放在床上,再蓋上被子,對方仍然握著他的手,閉著眼睛神情卻安寧了不少。不多時,竟是微微睡著了。
慕容白麵如冠玉,氣質卻比玉鋒利太多,也隻有這種時候才會讓人覺得溫雅脆弱。
無爭瞧著他的睡顏,伸食指碰了碰他的眼睫毛,指腹癢癢的,像被蝴蝶撲過。
他不由發起呆,又想起上個世界的那個小白。
對方和慕容白其實差得很多,敏感自卑,卻又帶著骨子裏的瘋狂,而慕容白就要從容多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麽會把這兩個人聯係起來的,不光是因為他們都是反派,不光因為他們都叫慕容白,應該還有更重要的原因……
“無爭,這次差點他就死了。”係統這時在他的腦海裏叫囂起來,“差點咱們的任務就要結束了。”
“別唬我了,我的任務又不是殺他,是維護世界和平。就算殺了他,許多事情也是解決不了的,到時候我難道還要挨個把人殺光麽?”無爭說完還打了個哈欠。
係統訥訥道:“你還挺聰明。”
無爭不屑道:“我又不傻。”
係統嘿嘿道:“大智若愚,大智若愚!無爭兄,別生氣,繼續指教!”
門口吱呀一聲,門被推開,暗衛首領扛著小刺客走了進來,把小刺客往地上一丟,目光迅速找到慕容白,跑過來問:“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殿下沒事吧!”
無爭看見他很不滿,不動聲色地擋在他的麵前,點點頭表示慕容白很好。
暗衛首領左右搖擺,從間隙裏看見了慕容白麵目寧靜,鬆了口氣,點點頭:“也好,談談吧。在下陸西莊,為殿下統管暗衛。姬無爭,倒不是我不相信你,但是我不相信他會做這件事情。”
陸西莊指著小刺客,走到他身邊坐下,拍著他的肩膀道:“給你介紹一下,這孩子叫做沈方輕,父親是以前的征西大將軍,因為貴妃案被誣陷入獄,舉家流放。這孩子小時候麵相比現在好,被有心人截下來編入賤籍,差點就成了別人的孌寵,好在被我們殿下救下來。他有什麽理由對我們殿下動手呢?”
沈方輕屈辱地偏過頭,第一次開口道:“沒必要跟他說這些。”
陸西莊不理他,盯著無爭道:“姬無爭,你倒是說說,他為什麽會對殿下動手?”
無爭卻盯住沈方輕,沙啞著說:“輕?你認識阿沉?”
陸西莊怔了怔,沈方輕猛地抬頭:“你逼了他那麽久,連我哥哥的名字都不記得麽?!”
無爭心中有了數,心裏倒是有幾分憐憫,衝沈方輕道:“抱歉。”
雖然不知道沈方輕怎麽知道慕容白在之前的叛軍元帥死亡中扮演的角色,但是他多半是因為這件事動手的。那張寫著“借他之手,賜你一死”的字條,怎麽看都是慕容白命令阿沉去死,他的分辯又能入哪個情緒激動之人的耳呢?
這件事情既然已經明朗,無爭也不願浪費時間,家務事讓他們家人處置,他這個外人踏進去就是炮灰。
他看向陸西莊,對方也似有所悟,憂心地看著沈方輕,而年輕的二五仔不願麵對這位想來照顧他的大哥,索性閉上眼睛當鴕鳥。
無爭望著陸西莊,此人在屋裏把麵紗摘了下來,露出一副忠厚老實的麵孔,簡直就是焦裕祿式的為國奉獻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的忠厚之士,還是不懂得變通的那種。如果不是在這裏認識他,無爭都要懷疑他是這個世界的主角了。
不過話說回來,對方的確也是個忠臣,隻不過跟錯了人嘛。
係統警惕道:“你幹嘛注意他,你的審美退步了!”
無爭:“別搗亂。”
他盯著陸西莊,捂著嗓子緩緩道:“你知道慕容白在做什麽嗎?”
陸西莊笑了:“你覺得像殿下那樣的人,會向我們隱瞞這些事情麽?”
無爭道:“你不覺得他錯了?”
“何錯之有?!如今的世道,哪有別的活路?”陸西莊看了看無爭困惑的表情,心知對方是真的不解,朝他招招手,“那我給你講講吧。你知道貴妃案吧?”
無爭點了點頭。貴妃案說來可笑,當年征西大將軍與貴妃同屋兩人獨處不過一盞茶的時間,回來貴妃便哭訴被輕薄,母家孫家為她撐腰,牽連無數,許多皇子都被貶到偏遠地方,他記得慕容白是被貶到了毒瘴遍地山匪橫行的柳州。
當時慕容白隻有十歲。
“在下便是在柳州遇見殿下的。那時我大哥是柳州的一個山匪頭子,殿下千金貴體黃口之齡,隻帶一個車夫便來我們山寨,向我哥借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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