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鬼的怨氣如他所願，深重到極致，荀豁扔給新鬼一道符，說：“拿著，保命。”便握劍拈符朝怨鬼衝去。

    怨鬼怒吼一聲，朝荀豁射出數道黑氣，被荀豁一劍劈下，齊齊斬破，又手腕一甩，揮出數道咒符，打向怨鬼。怨鬼單憑鬼身硬抗，在咒符中打出一道缺口。他心知以自己現在的力量根本無法抗衡荀豁，便驟然越過荀豁，朝新鬼撲去，打算一口將他吞吃，以壯己力。

    新鬼落單，眼見著怨鬼朝自己撲來，血氣衝人，急忙將荀豁交給自己的咒符擲向怨鬼，正正封貼在他一張猙獰青麵上。怨鬼痛嚎一聲，荀豁補上符陣缺口，數枚咒符齊齊爆出黃光，將怨鬼鎖於陣中。荀豁一摸腰間煉鬼囊，急念符文，一道黃光從煉鬼囊間射出，籠罩怨鬼，將它收入囊中。

    一陣陰風嘩啦啦吹響貼在牆上的作文紙，幾張符紙飄卷起來，隨即便沉寂下去。

    新鬼呆呆地站在水泥欄邊，看著驟然平靜下來的長廊，那個剛剛收服怨鬼的男人站在不遠處，目光移向了他。

    新鬼下意識地打了一個哆嗦，麵露驚恐，往後退了兩步。

    荀豁朝新鬼走去，新鬼兩雙細白的手指緊緊攪在一起，淡青色的嘴唇不安地顫動著。

    人本應該是怕鬼的，可他這隻小鬼，卻顯然更怕荀豁。

    荀豁開口問道：“你死了多久了？”

    新鬼搖頭。

    “是不知道，還是不想說？”荀豁的語氣平靜如水，卻自帶一股陰冷的氣息。

    新鬼低著頭，好像恨不得埋到地板上，“不、不知道……”他的聲音也是細細小小的，摻雜著濃濃的恐懼。

    荀豁便又擰起眉來，“抬起頭來，看著我。”他命令道。

    新鬼幾乎是立刻遵循了他的命令，揚起下巴，對上他的視線，卻又有一串水珠從他那尖白的下巴掉了下去，落在地板上，不過什麽印記也沒有。

    荀豁感到有些煩惱——他此前從不覺得自己有這麽嚇人，可麵前這小鬼——為什麽這麽怕他？

    荀豁微微彎下腰來，伸出冰冷粗糙的手，握住他的臉龐，兩隻大拇指從他的眼眶底下劃過，抹去他的眼淚：“不許哭。”

    他的語氣帶著淡淡的警告，可卻沒有起到作用，新鬼哭得更凶了，對上荀豁略顯不耐的眼神，邊哭邊結結巴巴地說：“我、我控製不、不住我自己……”

    荀豁：“……”

    荀豁隻好等他能控製住眼淚了，才又開口問：“你是死在這棟樓裏的？”他乍一問完，就覺得自己有點兒蠢——眼前這小鬼渾身帶著淡淡的灰霧，手腕上還有條象征著地縛靈的紅線，他居然問小鬼是不是死在這棟樓裏的！

    不過新鬼沒有意識到他這句是句蠢話，他搖了搖頭，呆了一瞬，又點了點頭，意識到自己表達的混亂，他弱弱地補充：“我、我出不去，隻能待在這棟樓裏。”

    “那你記得自己叫什麽、是怎麽死的嗎？”荀豁問。

    新鬼搖頭，這回是很確切的，“不知道。”

    他什麽都不記得了，一雙大眼睛幹幹淨淨，像個新生的孩子。

    荀豁的目光從他仍帶著懼意的臉，轉到他細細的脖頸，往下，一副少年人的身體，泛著屬於鬼魂的暗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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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他卻的的確確是一隻地縛靈，身上蒙著淡淡的灰氣，手腕上還有紅線，隻是這紅線是斷的，一根短短的線頭垂落下來，表明著束縛住他的羈絆尚且不明。

    如果沒有遇見荀豁，這小鬼絕不會好過。因為他既然已經忘記了生前的事情，找不到束縛住自己的原因，就沒辦法斬斷羈絆，隻能永遠地被困在這裏，日複一日地徘徊。

    “那你想跟著我嗎？”荀豁看著他，又問道。

    新鬼愣了一愣，有些遲疑：“跟著你？”

    荀豁點頭，“跟著我。”

    “可是，”新鬼怯生生地說，“我隻能待在這兒呀，我哪裏都去不了。”

    荀豁說：“我會幫你找到你的記憶，然後解開羈絆，你就能離開這裏了。”他頓了頓，補充道，“你繼續待在這裏，說不定又會有別的怨鬼來抓你，要吃掉你，就像之前那個一樣。”

    新鬼本來就白的臉色，刷的一下，變得更白了。

    他答應了荀豁。

    荀豁說：“你好好躲著，明天晚上我再來找你。”

    新鬼點了點頭，荀豁就收好東西，準備離開。

    新鬼送他到樓梯下麵，他走不出教學樓，隻能站在樓道口看著荀豁，臨走，有點兒不放心似的對荀豁說：“那你可千萬要記得來找我呀。”

    荀豁回頭看他，見到新鬼小小的一團，縮在燈光照不到的陰影裏，緊緊地盯著他，挑起唇角笑了笑，算是回應，隨後便轉身走了。

    第二天下午，荀豁回到江城一高，先去和調查小組的老師們見了麵。

    一進門，照例是組長熱情洋溢地迎接他：“荀先生，您來了！昨晚情況如何？是鬼嗎？”

    麵對組長老師迫不及待的發問，荀豁點了點頭，說：“是鬼，怨鬼，而且是學生。”

    老師們的臉色便登時都白了起來：“那怎麽辦？您能收服他嗎？”

    “已經收了。”荀豁說，“能再給我看一下那兩個跳樓學生的照片嗎？”

    老師迅速地拿了照片來，荀豁拿起那張高三學生的，仔細看了看，隨而確定道：“長相和這個相似，不過怨鬼的頭是歪的……”

    一個老師白著臉說：“他的死狀我看過，的確摔斷了脖子。”

    荀豁頷首：“那就沒錯了。”他接著說，“各位都是老師，也知道學生衝動，以後請做好工作了，這樣年輕的孩子死後，是很容易化作怨鬼甚至是厲鬼的。”

    組長忙不迭點頭道：“好，好！真是太感謝您了，荀先生！”

    荀豁道：“這沒什麽，報酬請按時打到我賬上就可以了……”

    見眾人都因為怨鬼解決、鬆了口氣的樣子，荀豁接著問：“我還有一件事，想請老師幫個忙。”

    “您盡管說。”組長豪爽地說道。

    荀豁便拿起另一張照片，指著它說：“我想找這孩子的班主任談談。”

    照片上，少年笑容幹淨清爽，與荀豁昨晚見到的畏縮懵懂的新鬼，赫然是同一人。

    作者有話要說：　　二更奉上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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