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連眷一怔，愣愣地看著他。

    荀豁說：“你自己也說了，是孫珂把你推下去的。而如果沒有趙妍，你就不會和孫珂起衝突。所以，你難道不恨他們嗎？”

    連眷目光一閃，嘴唇囁嚅著說：“可、可他不是故意的……我們都沒想到窗子是打開的。趙妍就更別說了，她是受害者呀。”

    “‘不是故意’，就可以逃避罪責嗎？”荀豁輕輕地說，“你別忘了，你現在一具地縛靈飄在這兒，他卻仍然是個活生生的人，生活和以前沒什麽兩樣。”他微微一頓，繼而道，“那個趙妍，甚至已經忘記了她當初有多不情願，現在和他在一起了。”

    “……”連眷的眼神有些動搖。

    荀豁接著說：“而你媽媽，到現在為止，都還以為你是自殺。”

    連眷渾身一震，喃喃地跟著念：“媽媽……”

    荀豁目光冰涼：“無辜之人業已身死，凶手卻仍然逍遙法外，甚至功成名就。這世道，就是如此不公。”

    他似乎是在為連眷的遭遇歎息，又似乎是在說著別的什麽。

    “恨，可我恨他們又有什麽用？”連眷半激憤半頹靡地說，“我現在隻是一隻鬼，除了你以外，沒人看得見我。我甚至連這座教學樓都走不出去！”

    他情不自禁地朝外望去，已快到放學的時候，烏雲卷積，雨卻也下得大了，雨霧中，遠處的校門朦朦朧朧，看不真切。

    “誰說沒用？”荀豁注視著他，緩緩道。

    連眷回轉過頭看他，見他麵上如覆冰雪般涼薄，叫人見了遍體生寒。

    “什麽？”連眷的心底，驀地便升起了些久違的畏懼。

    “如果我幫你，你會怎麽做？”荀豁問。

    “幫我什麽？”

    “見到孫珂與趙妍。”

    連眷陡然一驚。

    “那時，你會想做什麽？”荀豁伸出手，抓住他的，手中劃出符紙，變作一把刀，“殺了他們嗎？”

    “殺……？”連眷猶疑著，念出那個字。

    “殺。”荀豁將刀塞進他手裏，抓著他的手握緊。

    “你恨他們。就算嘴上不說，心裏也肯定是恨的——否則，你也不會變作地縛靈，不會在找回了失去的記憶後，腕上紅線仍然不斷。”荀豁摩挲著連眷的手腕，語調又緩又篤定，沉得仿佛一字一句都滲到他的心底裏，令他不自覺地去信服、去聽從，“你不是想離開嗎？想見你媽媽嗎？殺了他們。殺了他們以後，你就自由了。”

    連眷愣愣地望著他，一雙烏黑的眼睛，純粹，眼中隻映進他，心中隻聽得到他。

    荀豁知道，麵前這小鬼，不管是本身就單純，還是後來喝了他的血，都會信他、聽他的話。

    而他從前為他所做一切，也不過是在推動這最後一步罷了。

    他要他手染鮮血，心懷恨意，化作厲鬼，為他驅使。

    九百九十九條厲鬼，再加這一方墮落的至靈之鬼，千條死命，萬般惡意，他才能鑄就一柄極煞極凶之法劍，屆時便是他……

    雨下了好幾天，仿佛要將整座城市淹沒。

    天氣陰沉沉的，講台上，老師仍然一直在說，趙妍望著窗外雨幕發呆。她突然感到口袋裏手機震了震，拿出來一看，又是孫珂發來的短信：

    放學留在教室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別走。

    她回頭看了眼坐在後排的孫珂，後者盯著她，露出一個色眯眯的笑。

    她咬了咬牙，胸口湧起一陣鬱氣，卻又隻能被她自己強行壓下。因為她知道，如果她不同意，孫珂就又會拿那件事威脅她……

    連眷。

    一想起這個名字，她心裏就一陣痛苦。

    她多希望那天下午，他沒有和她一起值日，或者他像任何別的普通人一樣，對她和孫珂的糾纏退避三舍！

    那他就不會死……而她也不會因為摻和進了他的死，被孫珂脅迫——

    “是我推他下去的沒錯，可你別忘了，就算你先走了，你也是當事人，如果因為你，我就不會和他起爭執。”孫珂冷笑道，“大不了一起進去，你怕不怕？”

    趙妍怕，她當然怕。

    因此，比起這個來，她寧願將那天的事情全都咽在肚子裏，甚至委身孫珂……

    等到人走空了，孫珂走到趙妍桌前，趙妍也不看他，別著眼睛，冷冰冰地說：

    “有什麽事不能平時說，非得等到放學？”

    孫珂笑了笑，“哪兒是要和你說事情呢？”他說著，從口袋裏掏出個東西，扔在了趙妍麵前。

    趙妍甫一看見那東西，就瞪大了眼睛，滿臉漲紅地罵道：“你瘋了？！這裏可是教室！”

    “教室怎麽了？”孫珂滿不在乎地說，“又沒人。”

    “監控呢？！”

    “放心，”孫珂嘿嘿笑道，“我都看過了，今天沒開監控。”

    “你……”趙妍仍然不願意，僵硬地坐在那裏。

    孫珂就眉毛不耐煩地一抬，大聲說：“你到底做不做啊，小女神！要是不做……哼，你是知道後果的。”

    趙妍忍了忍，好聲好氣地求道：“我們去酒店好嗎？你、你想怎麽樣都行……”

    “不行，我就要在這！”孫珂拒絕。

    小女神還穿著校服，紮著馬尾，就在平時上課的教室裏做這檔子事……孫珂光是想想就興奮得不行。

    趙妍絕望了。

    她知道今天讓孫珂改變主意是不可能的了，隻得咬咬牙，顫著手去碰孫珂腰間……

    “人渣！”

    連眷站在教室門口，看著裏麵的場景，霎時間緊緊地握住了拳頭，也不需要荀豁提醒，便走了進去。

    赤裸的雙腳在地板上印下了一串清晰的水痕，背對著他正在趙妍身上聳動的孫珂猶未發現，仍恬不知恥地對趙妍說：“小女神，看我疼你吧，從來都是我自己帶套不要你吃藥，我知道那個東西對你身體不好，嘿嘿嘿……”

    趙妍原本緊緊閉著眼睛，滿麵羞恥，神經緊繃的她忽然聽見了一點響動，怕是有人經過撞見，她急忙睜開了眼看去，卻在看清來人之後，渾身血液都在一刹那仿佛冰凍住了。

    她張了張口，一陣扭曲而沙啞的聲音從她的喉嚨中擠了出來：“孫、孫珂……”

    孫珂抬起頭看她，見她滿臉驚恐地看著自己身後，心裏咯噔一下，以為是被人發現了，急忙轉身看去，這一下，登時嚇得他一屁股坐倒在了地上。

    教室裏沒有開燈，窗外雨聲隆隆，烏雲低壓，早已死去的連眷就站在那裏，渾身赤裸慘白，一雙烏黑中帶著血紅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孫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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