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誰乞新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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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有什麽能形容眼前的震撼,這必須是巫術!

    怎麽可能有人如此狠心,怎麽可能有人能在花瓶中生存,又怎麽可能有人眼睜睜的看著這一切,甚至還能叫賣牟利。

    但確實有人可以如此。

    “七十兩!”

    “一百兩!”

    叫價聲此起彼伏,似乎從未有人觸及到到罪惡的底線。

    一個奉公守法的普通人走出了界限,而且沒有遭受到應收懲罰,甚至還取得了巨大的利益,在過度的提心吊膽之後,這個人會感到慶幸和輕鬆,這種滋味的詭異的,是令人著迷的。

    與其說罪惡是迷人的,不如說沉迷罪惡的欲望是迷人。捂著跳動的心髒,閉上自己的眼睛,一切都輕得可以不存在了。

    然後,人的膽子越來越大,內心的渴望越來越強烈,最後在這條路上越走越遠,永無回首之日。

    足夠了,白抱石歎了口氣,轉身就要離開。這時卻被人抓住了手臂,白抱石抬眼看去,正是杜絕。

    “再等等。”杜絕低聲說道。

    高台之上,那個出頭的老人正喜滋滋的將人頭花瓶搬下來,顯然是他價出得最高。笑得溝壑縱橫的臉上一雙眯縫眼正冒著光,似乎看到了金銀財寶滾滾而來。他想,多走幾個地方,不出一個月就能回本。

    人頭花瓶被老人搬了下去,兩個骨頭架子也施了個禮,然後晃晃悠悠的退到後麵。他們才下去不久,又有一高一低兩團模糊影子過來了。人群重演了一邊上次的騷動,隻不過這次的驚呼聲比上次的更大。

    一個熊牽了一個狗走過來。

    熊是熊的模樣,隻不過舉止渾然是人。那狗卻詭異得令人毛骨悚然。它比平常的狗稍微大上一些,兩隻前腿也比平常的狗長一點,爪指甲黑得發亮,看起來很是鋒利,後腿卻和身邊的那隻熊一般粗細。隻是這些的話就不會引發眾人的驚呼了,引人驚呼的是它的頭,這頭卻不是狗的頭,而是一個毛發叢生的人臉,眼鼻更是清晰可見。

    “楊柳兒活,抽陀螺;楊柳兒青,放空鍾;楊柳兒死,踢毽子;楊柳發芽,打拔兒。”

    歌謠憑空的就在道觀內響起,一種無名的恐懼充斥在人群中間。不是因為鬼神之思,而是這曲調是從那一熊一狗的口中發出的。

    人與野獸的不同究竟在哪裏?若是獸形能與人語,若是人身卻做獸行,人獸之間的界限真的如同想象的一般清晰嗎?人有情感,獸也有情感;人能借助工具,獸也能借助工具;人能思考……

    思考是什麽,是人的靈魂嗎?

    如果獸也能思考呢?獸本來就能思考,隻不過人比獸思考得多了一點。

    比獸思考得多一點是人,那麽比人思考得多一點,是不是就有權利將人看做一種獸,然後將自己稱為新的物種,正如人將自己和獸分開一樣。

    白抱石向後緩緩退去,杜絕跟在他身邊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護持,退到大門前伸手一推,月光照在了人們神色各異的臉上,照在了那些地獄一般的肢體上。道童麵色被照得發青,看著兩人離去的背影,大聲喝道:“有細作,別愣著了,追啊!”

    兩人終於回到坊道上,卻是心有餘悸。隨著一聲令下,禁軍們手持著兵刃向道觀強衝進去。

    白抱石要跟著進去,卻被杜絕攔住了,兩人有些僵住,最終白抱石敗在了杜絕閃爍著乞求的目光下,暫時不進到道觀裏去。他打量起這個地方來,越看越覺得不對,上累金盤,下為重樓,以塔為中心,周圍建以四堂。

    這是佛寺,而非道觀。

    但是他們明明是從道觀裏麵出來的,難道那道觀真有什麽詭異的力量,使得他們的認知發生了偏移?白抱石自重生以來,對以往不信的鬼神之說都相信了幾分。可是他的理智很快就將飄散的思緒拉攏回來,沒有偏移,而是道觀蓋在了佛寺的大殿裏麵。

    不出一會兒,那佛道不分的地方就被清理幹淨了。在後麵的幾個房屋裏麵,禁軍們找了一群和尚,他們瑟瑟發抖的交代了原委。原是他們是白天開佛寺,收香火錢,晚上做道觀,收個租賃錢。

    是的,租賃錢。這群沒節操的和尚把佛寺租給了別人開道觀,不知大雄寶殿內的佛祖看到了會如何想這事。

    “隻給他們租了五年,真的不知道他們這樣的喪盡天良。”住持哭著說道。

    “行了,別哭了。”杜絕不耐煩的說道:“你是租給誰了?”

    這些威武的黑甲剛一出現,那小道童組織的雜牌隊伍就鳥獸一樣的散了。禁軍不費吹灰之力就抓到了那個小道童,但沒等他們押送著出門口,小道童就口吐黑血斷了氣。而那高台上的觀主卻是個皮影,若是找不到其他人,那麽這次真的是竹籃打水一場空了。

    “租給了一個叫道士。”住持說道。

    “哪個不知道你租給個道士!”杜絕一腳踹在了他身上,對禁衛說道:“拖下去好好教他說話。”

    住持哭著抓住了杜絕的腿,急忙說道:“我知道他在哪,我帶你們去。”

    杜絕嗤笑著說道:“早點說不好麽?非要挨上一腳再說。”

    住持帶著他們向大雄寶殿走去,殿內被火把照得一片通明,看不到任何人影,隻有高大的佛祖金像端坐高台。住持從金像後邊登上了高台,輕輕推開佛像,露出一扇小門,彎腰打開那扇門,門後是一個灰暗的通道。

    “啊!”

    這門剛打開,那個住持就突然瘋了一般的大吼了聲,然後直直的撞向金像,頭破血流,奄奄一息。

    所有人都被這個詭異的行為震住了,禁軍們互相看著,堅毅的目光裏也出現一絲驚恐,這是中邪了,動搖慢慢在他們中間傳播。

    白抱石皺著眉頭看著杜絕和禁軍們的樣子,拂袖向金像下的小門走去。那小門裏麵漆黑無比,似乎充滿了未知的恐懼。他剛走到高台下,一個男人的聲音就從裏麵傳了出來。

    “驅役邪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精明從中來。思神煉液,證我神通。”

    聲音若有若無,出現在剛剛的詭異事件後當真猶如鬼神一般令人恐懼。可這個聲音卻引得白抱石一笑,青衫白簡風流極。

    “竊居佛像,盜得香火,還當以為自己是神了。”他說著向佛像緩步走去,從容淡定如閑庭信步。

    突然,一陣火油味道迎麵而來。

    “趴下!”杜絕大聲喊道。

    轟然一聲,佛像炸開了,火焰像是紅蓮一般的四處生長。杜絕按住了白抱石,取了腰間的水壺倒在撕下的衣裳碎布上,用濕透的布片蓋住了白抱石的臉……

    杜絕的直覺告訴他,要是白抱石這張臉出了事,他會死得很慘。

    白抱石雙手捂著那個布片,後肘一撐趁杜絕不注意反壓在裏他身上,後來敏捷的起身向佛像跑去,煙熏得眼前發黑,濕布片隻能隔絕口鼻的不適,但他卻堅定的向火焰更深處走去。

    模模糊糊的看到了佛像下小門,小門後是一條伸手不見五指的通道。白抱石彎腰走了進去,兩側是燒得通紅的銅牆,他進來時扶了下,皮肉就燙起了一條水泡,水泡就瞬間破了,膿水消散在熾熱的空氣中,手掌上隻留下幹癟醜陋的痕跡。

    白抱石一直向前走去,雙手都被燙得紅脹。不知過了多久,終於走到了盡頭,他從通道出去,一片山林映入眼簾。風停了,天亮了,白抱石抬眼遠眺,隻見樓閣掩映,美輪美奐。種種景物皆是他平日所見,這座山是竹山,寧王府的竹山。

    哦,不是寧王府了,是勝侯府。

    白抱石慢慢向前走去,突然身後伸過來一隻手,膝蓋一痛被頂得跪到了地上,脖子下落到了那隻手中,瞬間被狠狠遏住,陣陣甜腥味湧上喉嚨。他隻覺得頭暈眼花,世界開始搖晃,卻沒有本能的去抓住掐在脖頸上的手,而是用手向後伸去,緊緊拽住那人的衣裳,然後向下一壓,頭從那人後臂的縫隙鑽脫而出,落在了地上,磕得他天旋地轉,尖利的鳴叫聲也刺入耳中。

    他沒有片刻停頓,在頭落到地上後立即翻身起來,看向那個人。那是個頭不高的男人,用麵具遮掩著自己的臉。

    拳掌相對,腿腳相接。

    遮麵人向白抱石走來,白抱石向後退了三步,這個身體實在太弱了,不能硬拚。

    突然,那個通道傳來一陣腳步聲,應該是杜絕和禁軍跟過來了。

    遮麵男聽見聲音立即轉身,想要向山林裏麵跑去,白抱石欺身上去抓住了遮麵男,兩人僵持了片刻後,白抱石居然鬆開了手。遮麵男疑惑的看了他一眼,轉身逃去,山林間遮遮掩掩的,瞬間就沒了影蹤。

    腳步聲近了,更近了。

    杜絕一馬當先的衝了出來,正看見白抱石靠在樹上,眉目間都是疲憊,但看起來完完好好的,沒有什麽傷痕。

    “侯爺,您出來沒遇上人吧。”杜絕慶幸的問道。

    “嗯。”白抱石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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