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商羽第四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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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情發生在後世得名瀾滄之江的水脈邊,地處中原與南疆之界,座於西方諸峰靈脈延餘之上,正是來往兩地腳程必經之處。江聲浩大從遠處卷卷而來,也掩蓋不住那激鬥聲響之慘烈。

    與通天剛剛出山的時候遇見的那樣,一條龍和一尾鳳起了口角,吵不出結果就出來做上一場的小打小鬧不同,眼前數十的鳳族與麒麟族金仙以上的神通者已是殊死爭鬥,互為仇讎,相互之間並無留手,輕重各有負傷——已然不是一族之長過來說上幾句就能停下來的情勢了,打出了近日的火氣加上撕扯一下舊怨,不留下幾個好叫他們知道痛楚,壓根兒就冷靜不了。

    五人在天際遁過,雖然看情形元鳳並未發令要拿盜庫之人,但他們還是小心地藏匿著行蹤,免得來意不清,被兩方都當了靶子。

    ——不過還有更大的靶子在那裏杵著。

    在空中能夠清晰地分辨出不遠的雲霞之間盤亙著的氣息,那裏有十數龍族,在雲遮霧掩間隱約可見為首之龍顯現的原型,竟是條銀龍。

    龍族以銀白為尊、鳳族則貴金紅,它們本是秉天地元素交感而生的先天神物,白與紅為兩族本源呈色,而銀與金獨屬祖龍和元鳳。開天三大神獸族類日盛,又有小族存附,聲勢見日煊赫,實則本身子息不衍——本體能長成和族中首領一個色號的,想來地位不低。

    而現在鳳族與麒麟兩族在各自家門口相爭,卻來了龍族窺伺,看著也不是看熱鬧的架勢,也不知道是來拉誰的偏架,又或者直接打作一團也是有的。

    陸壓訝道:“打成這樣怎麽都不約束下,那三個家夥這般胡混,還能不能行?”

    他剛自找了個大麻煩,耳邊清亢的鳳鳴又提醒了,一個不好,可能還會有眼前的瓜葛,三清都懶得理他,隻有共犯女媧簡單道:“沒用了的。”

    其實不用女媧解圍,陸壓也能看出來,單就靠族長來約束什麽,確實是沒用了。眼下三族各據空、陸、海,儼然已是無法共處的局麵,狹路相逢不是說不打就不打的,打起來也不是說停就能打住的。

    就是想不明白……何以至此。

    開天之前三獸還是互相扶持的知交故友呢,竟而也到了今天這樣的境地。開了靈智化了形,各自成族,回索山窮水盡的地步,其實也不過如此,竟卻能改變這麽多。

    通天忽然道:“各自都孑然一身,時至至今也未必能好。”

    他想起了羅睺。又想起了元鳳自封於南明的善屍,他顯然借著斬卻的善屍寄托了些無以言說更無法直麵的情感,而這其中有羅睺摻和的幾分?

    又或者,本就是障念。

    眾生化而有靈,既有靈智,就墜入了世事人心的彀中。

    陸壓哂道:“倒也是,就元鳳那脾性,和祖龍相看兩厭,要怎麽才……”他忽然咦了一聲,垂下眼往場中仔細看過一眼,奇道:“人參果樹?先天靈根雖是好東西,於它們又沒甚麽大用,至於為了個已有了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主的這麽夾纏麽?”卻順勢轉了話頭,沒有接著元鳳與祖龍的秘辛一二事雲雲往下說去了。

    倒是通天在心裏輕輕噫了一聲,人參果樹,在後世可是有名氣得很。他所生的時代,距離貞觀年間相去不遠,口耳相傳間,三藏法師取得佛法東來的傳說尚未褪色,更為俗世間人津津樂道。從西域樓蘭到東海蓬萊,從北疆平盧到南海仙山,穀中時有足跡遍布海外異域行醫遊曆的弟子將各地的花草之種采擷歸來,一群懂技術有閑暇還興趣盎然的醫學狂徒、考據愛好者、栽培專家湊堆之後腦洞開到再突破天際也是不奇怪。

    種種神話傳說中提到的靈植,除卻所處描述太過荒謬不實的,他們都試著尋找過。

    最後當然除卻花海裏的一些副產物之外,沒有什麽特異的收獲,就通天知道的,曾經有穀中弟子想一探所謂“九千年成熟一次,聞一聞,能活三百六十歲;吃一顆,能活四萬七千年”的人參果存在與否,遠赴過海外西方。

    當然,未果。

    現在能一窺究竟也算是一圓滿,其實人參果樹的名頭在現在的洪荒也很是響亮了,先天十大靈根之一,延年益壽的精貴雞肋——眼前行走於洪荒的諸般生靈皆為先天,並不受盤古所立天人五衰之劫的約束,人參果的功用聽著好是好,除卻用以標榜,說出來漲點兒麵子福緣之外,也沒得什麽大用。

    陸壓剛才說人參果樹已然有主,定睛看去,果然有一寬袍大袖的青年立於其側,持地書勉力支撐,冠玉麵容稍帶灰敗之色,似有傷在身。再細看,果見人參果樹的根係也有所折損,一片駭人的焦跡。人參果樹本性與五行相畏,此時場中打得興起的卻多役使五行之力相鬥,亂飛的術法可不長眼。

    好在有一道淡青色的壁障拔起,攏護在人參果樹的周圍,總算沒讓其再有損傷。

    撐起壁障的並不是那個身為靈根主人的青年——通天猜這青年人就是後世地仙之祖的鎮元子,眼下也不過大羅金仙初境而已——而是旁側一個白衣青帶的男子,披綴飾繁雜的翠色羽衣,翠羽極輕,與他未加束結的長發一起,在身側諸般術法劇烈炸開的漩流中飛揚起伏。

    “竟有個巫神在?”陸壓訝然的聲音升起的同時,玉央在數道頗有意味的眼神中淡淡補充:“十二巫神中,傳言木之巫祖句芒,主萬物生發。”

    傳言盤古的元神與陽清之氣相合,化為現在的三清,而盤古的精血沉於地,與濁氣合,化為生而各具神通的十二巫神。要在兩者之間細數淵源,其實頗深,隻不過各自為營,所行之道不同,沒什麽話好說,自然也沒想過要互通有無。三清兄弟相稱,同氣連枝;十二巫神同輩行序,約為兄妹,那些都是內部相稱,而三清與十二巫神之間並無此說。

    但看到句芒在眼前遭難呢,救是不救?

    太清一按雲頭,道:“再看看。”

    玉央平日裏行事老成,卻是個果決的行動派,已經祭出三寶玉如意在手,在雲端一立,看起來一聲令下隨時會往下砸的樣子。

    虱子多了不癢,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梁子結大了,也就不在乎再多一樁。

    通天輕笑一聲,抽出雪鳳笛,以執筆之勢款款在指間轉動了起來。

    這段日子的所處環境四麵楚歌,多數時候都在抱頭逃竄,憋多了都是鬱氣。

    局勢如此實在沒有什麽可以讓三清挑剔的,在四伏的危機裏他們很快渡過了熟悉試探的階段,學會了互為扶持。

    這並不是可以自在唯我地放縱本性而為的時候,換句話說,在現在的洪荒局勢中三清還沒有積攢下足夠讓他們放棄治療的地位與本錢,隻能老老實實地在各方勢力之間求存。所以來曆不明的陸壓可以把引來的危機讓五人同承,所以須彌山前羅睺設障為界他們也隻能就順著他的意願改變路線……三清如今劃下的界線還放得頗低,譬如平日秉性最為高傲的玉央,其實在與陸壓、女媧多年比鄰相熟之後也能談得來不是麽,而由於通天長久以來的缺位和回歸,這條界線其實更為模糊——都說三清目下無塵,卻並不是生來就誰也看不入眼的,何況眼下他們雖然有盤古正統苗裔的身份,也隻不過能擺著好看、說起來好聽而已,要擺譜——很抱歉,這譜又能在誰麵前擺呢?

    他們:三清、伏羲和女媧、乃至鎮元子與十二巫祖,都並未處身於這時代的舞台中央,而隻是背景裏一點模糊的顏色與可能性而已,入了局連卒子都算不得,而這樣的一點可能性,隨時就會輕易被抹去了。

    木之巫祖句芒,就這以這樣的出場,突兀地撞入了三清之間默契劃下的那道界限。

    於是他們悄悄地出手了,對於沒能直接一如意砸下去,玉央似乎還有些遺憾。

    因為兩方相同的淵源和這一次的機緣巧合,實際上三清微妙地對句芒產生了認同。

    就在雲間盤亙不去的龍族悍然加入戰局,場麵一時紛亂失控之後,已然沒有什麽人在意的導火索——確實引人覬覦而事實上又可有可無的先天靈根人參果樹的周邊悄然泛起了陣法玄奧的波動,連帶著旁側的鎮元子和句芒,突兀地消失當場。

    “難以置信,那時候你們居然選擇接受過路陌生人提供的幫助,”而斷然往這來曆不明去向不清的陣基中注入力量催動。“要全身而退其實是有把握的吧?”

    事後通天曾這麽對句芒說。

    而句芒答道:“確實未曾錯付,這不就夠了嗎?” 他停了一下又道:“可退,全身不一定。”

    為隱匿起見,留陸壓和女媧掠陣,太清傳訊與場中兩人,而通天與玉央合力將陣基布下,向陣引中注入法力才會發動,而這一步太清交予句芒與鎮元來選要不要走。

    對於兄長的安排,玉央與通天並無異議,從沒有過我提供幫助而你一定要生受的道理,因果難斷,當自己多大臉呢?

    而句芒,當機立斷地接下了他們遞出的援手。

    作者有話要說:  唔,新病友。

    病友說,我有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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