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星弈第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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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羅睺去尋元鳳喝過一次酒,卻一點都不在意順便提的合作之事這羽族之主有無答允,好像就隻是為了來和主人家報備過一聲接下來幾天還要在地頭蹭住,便自顧自地走了。
留下中天王座上的元鳳神色陰晴不定,終於冷笑一聲,將那杯竹釀一飲而盡,揮手擲杯吩咐下去,九闕戒嚴,搜索各方宮室。這哪怕是無用功呢,元鳳也不樂意吃了個悶虧還要憋下去,裝作天下太平,能讓蹭住的就此礙手礙腳一番,也是極佳。
哪有請人對酌,一整壺酒隻分給對方一杯子,餘下還是自己獨吞了的?
鴻鵠回到南天宮室的路上,發現來往守備森嚴了許多,心下暗生警惕:就怕他一進門,那不靠譜的同謀就笑嘻嘻同自己說,行蹤敗露,咱們收拾收拾各自跑路罷——要是計都在九闕喝酒喝膩了甩手要走呢?想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兒,甩同夥一個大麻煩他還能自看個樂子。
他並未走正路,依舊乘著風,掠過森羅琉璃穹頂,雕梁畫角飛簷,直接落在南天宮的中庭。屋頂上並沒有人,先前摔碎在地的玉壺亦未被收拾幹淨,那酒跡倒是已晞,唯在地上留下淺淺的一抹碧色印痕。鴻鵠停下步子看了片刻,方推門入室。
然後他就看到了一個盛滿了酒的杯子,飄到了麵前。
“……”鴻鵠並沒有接過杯子的打算,殿門在他身後沉沉合上,這室內本就空無一物,瞧著十分荒頹,唯有四壁與穹頂望之華美如故。
有個玄衣人正懶懶地半歪在穹頂正中,一手支頤,一手舉杯,那勾有素銀蓮紋的冗繁袍袖鋪展開來,隨著他的動作摩挲過光禿禿的地麵,散下的墨發在他衣褶之間蜿蜒。這南天殿中四處均未鋪地衣,梁柱又以寒玉,進門便是一股森森的冰涼兜頭罩來,那人卻絲毫未覺一般,隻緩緩晃著手中的杯子,那酒液在這樣的溫度中,已是微微凝稠。
另一個酒杯不依不撓地跟著鴻鵠轉,鴻鵠置之不理,隻注目於這突兀出現於殿中的人。那玄衣人眼也不抬一下地,張口就問道:“回來睡覺?”
“……”不用說也猜得出,這玄衣人多半便是計都本尊,大約是一時興起拿了真麵目示人。記得在虞淵初見的時候,計都一出現就已經扮好了羽族白衣童子的模樣,這真麵目先前倒還確實是沒瞧過,鴻鵠不動聲色地端詳了他幾眼,感覺還挺稀罕的:他原本以為計都那一整天都攀在外頭屋頂上,是不耐這特意按照白鳳一族殊於其餘族支的習性而營造的這南天殿中寒冷,卻原來並不是。他在此間飲酒,看著怡然自樂得很。
成人版的羅睺依舊垂著眼,慢吞吞地啜了一口杯中酒,沒等到鴻鵠的回答,微微不耐地直入主題道:“剛才去找元鳳喝酒了,怎麽沒瞧見你,瞧著你不是往中天去的麽?”
鴻鵠道:“你去尋他作甚?”
羅睺嘖了一聲,越發不耐煩:“自是喝酒——又沒得人陪我,”他終於施舍了個目光給鴻鵠,又興味索然地轉了回去,垂下的眼睫遮擋了翻卷瞳中的紅,“像你這樣的,好像我往杯子裏擱了什麽毒蠱似的,要成事我何須用此手段?”
鴻鵠啞然,對方這話說得仿佛萬分委屈一般,聽著全都是信口胡扯。他素性溫溫然地實話實說道:“我小時候喝得傷了,萬不想再碰這酒。”
果然羅睺瞥他一眼,便不就此再談了。鴻鵠於是再接著剛才的話頭問道:“你去尋元鳳所為何事?”
對方一氣兒喝完了自己手中的,又招了招,把原定給鴻鵠的那杯也給取走飲盡了,才想起來回答一般,道:“喝酒啊。”這說話間聽著有些茫茫然的,鴻鵠心裏很是憋屈,自嘲還和個醉鬼計較上了,忽然又聽對方似醒未醒地繼續道:“他沒鬆口呢,你操的什麽心,一時間又不會同東海那撥對上,好沒意思。”
鴻鵠也不打算順著他的話頭了,隻淡淡道:“九闕與東海的爭鬥,與我無關。”
羅睺偏著頭,像是興致忽生,上下打量鴻鵠幾眼,明知故問,慢吞吞地往痛處直戳:“我還道你是祖龍手下做事的,卻原來不是?”他懶洋洋地道:“哦……同為蛇身,你這長得倒是像,一岔眼就看錯了,莫怪莫怪。”
鴻鵠差點便被他氣得再次拂袖而去,怒到極處反倒冷定下來,循著剛才羅睺話裏的意思問道:“你來尋鳳族為盟?”
於是羅睺便一臉哎呦不錯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哦被你發現了的神情,頗為坦然地還反問道:“那你呢?你來九闕,究竟是為了什麽?就是為了來看看元鳳?”
鴻鵠麵上仿佛帶著點笑模樣,卻是微微殊冷的口氣,頗為幹脆地答道:“是,來看看。”
羅睺又看了他幾眼,心下嘖嘖,用以假飾的那層皮相他隨意一瞄就看得破,在鴻鵠仙君生得細長的黑色眼眸之後,實則掩著一雙碧色深瞳——很奇異的,他在這雙眼裏,像是看到了燎原的火。
羅睺忍不住便想去撩撥,酒意卻湧了上來,在不自覺中他又說了幾句話,便沉沉睡去了。
鴻鵠仙君又靜靜立了片刻,折身而出。
……
東海如沸。
太陽星駐留於扶桑,這已是第二日了。日月升落之處皆孤懸於七海以外,然而扶桑實則仍與東海比鄰相接,太陽星熾烈的溫度蒸騰起大量的水汽,這原本會化作旭日初升之時海麵上燦爛的雲霞,而後在其行至更高處之後緩緩冷卻,複又沉回海中。
而就在這短短兩天的時間內,扶桑近處的海水大量地化作水汽升入空中,整個東海都籠罩著濃厚的雲靄。幾乎要讓潛遊其中的鱗甲之族懷疑,龍宮最高處的水晶尖,已然穿破了海麵,觸到那低垂的雲腳。海與天的分野,模糊難辨。
——這也就是為何其他人在遠遠眺望的時候,會發現東海之上隱約輝映扶桑偃日的紅光,已然黯淡許多的原因。
一氣道人就於此時,乘著海上的雲,不動聲色地看過沿海一帶陸上的情形。他的神念隨著這翻騰的重雲無邊際地鋪開,將一切都盡數收入眼底。這東海之中水流的劇烈變動,除了龍族所抱怨的那樣,幾乎要把他們修於海底的宮室掀翻之外,在近海的灘崖,這些變動以更為可怖的形式呈現。巨大的潮頭拍打過來,毀去了高築於崖上的村落房屋。
所幸這隻是個空村,並無人遭災。從其中建築的種種痕跡一氣道人看得出,那是個巫族人的部族所居,大約在天候變動之前,善於卜筮的族中巫祝已然領著眾人外出避難。
又一重巨浪落下,整個村落幾乎已蕩然無存,這樣的情形發生在在沿海許多猶有人煙的地方,其實在天人之下,猶有許多弱小的生靈寄居於這蚩莽洪荒之中,並無力抵抗這天地劇變帶來毀滅性的變故。
一氣道人立於高天,歎息著看過這一幕,複又乘雲向東海深處而去,應約前往龍族的水晶宮。祖龍在前日便傳訊於他,言說並未派遣族人插手虞淵之事,並期冀能得到援手。這長久的交涉,終於以這統領龍族與七海的君主的暫退一步,示之以弱暫告一個段落,然而先下一氣心中卻隻覺更為沉重。
紅雲道人於昆侖山中所見的星象異狀,一氣自然也有所發現。雖然天道未全而已趨於崩碎,然而手持造化玉碟的一氣道人,可以說仍舊是此間天道所鍾之人,在前夜的南天星野的計都亂象之中,他看到了鳳族九闕隱而未發的變故、而這一切,都隱隱牽連向這東海扶桑寸土之地。
三族之爭,是時候要有個了結了。
他並沒有看到剛才那個繞臨崖巨木而築的村落,在潮頭退去之後,中-央那株冠蓋層疊的樹木依然矗立原地,有個披著翠色羽衣的男子,輕捷地從其中躍下。他周身並無水跡,立於崖邊遠遠地望著近海渾濁翻湧的波濤,在第二次巨浪拍下前,轉身離去。
而那株巨木,也隨之消失在原地。這是句芒部落從蒙樂山遷至東海之濱後,再一次被迫踏上遷徙的路途。
作者有話要說: 表示我也不曉得這幾章裏羅睺究竟喝了多少酒,鳳族酒窖有沒有被他搬空,你們喊他酒鬼也沒話說。
反正他是醉得滿口胡扯,連小孩都懶得扮了啦[x[其實隻是想把成年羅睺放出來溜一圈
於是病友一號掉馬甲了哈哈哈,對,假扮鴻鵠的就是伏羲。
媳婦說我大概是真的恨句芒,第一次出場挨揍,第二次出場被拆房子……大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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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因為身體原因精神萎靡總也找不到感覺,寫得略少。
跑了八百裏終於趕上了更新……太陽還沒升起,你們就當是昨天的更新吃下吧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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