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張華麗的大床，床板由最好的木頭做成，上麵雕刻著繁複的花紋。鬱風斐起身後，直接掀開被褥，用手指逐寸敲擊，仔細傾聽床板震動的聲音。

    沒錯，在靠近牆的一側，一個很不起眼的角落裏，敲擊聲一下子變得異樣，明顯藏著什麽東西。

    鬱風斐小心地俯下身，仔細觀察那塊床板。從外觀來看，這裏雕刻著並蒂蓮的花紋，與別處並無不同，但仔細看時，能在花葉中找到細微的接縫。

    他心中一動，按住葉片的邊緣，謹慎地推向一邊。隨即“吱呀”一聲，床板下方便露出一個小小的暗格。

    暗格中，隻藏了一樣東西——一隻巴掌大小的石盆。

    他看著這個被秘密收藏的神秘小盆，眼珠一轉。

    林離小心翼翼地捧著手爐走進門。這個黃銅手爐上是喜鵲繞梅的紋樣，林離的手指在喜鵲的喙上摸了摸，指尖觸到精致的梅花蕊，溫溫暖暖，十分舒服。

    鬱風斐的呼吸從床上傳來，他向他走去，即便是在黑暗中，也沒有一點阻礙。

    “過來歇歇。”鬱風斐招呼。

    林離想摸摸他的手，看看涼不涼，但終究不太敢，隻是將手爐遞過去，希望能讓他快點暖和起來。

    “水已經燒好了，我去給你泡壺茶。”

    林離解釋著邊往外走，這一次，他被鬱風斐拉住了。

    鬱風斐的手不像他以為的那樣冰冷，反而很溫暖，蘊含著強大的力量，隻輕輕一拽，林離就不由自主坐到了床上。

    感覺對方鬆開了手，林離趕緊將自己的雙手規規矩矩放在膝上，聽鬱風斐說：“喏，來摸摸這個。”

    林離的臉蛋在發熱，大概紅了。他含混地應了一聲，乖乖伸出手。

    “嗯？”鬱風斐似乎看到了什麽，發出疑惑又不悅的聲音。林離忙問：“怎麽了？”

    “你的手……”

    林離已經明白了，不好意思地收攏手指。這些年，他目不視物，感知世界隻能依靠雙手，十指常常受傷，留下了許多傷痕，一定非常難看。

    “……這是剛才弄破的？”鬱風斐問。

    林離的手指確實有點痛，他不知道究竟是怎樣的狀況，也不知道鬱風斐為什麽要這樣問，隻能點點頭。然後，他聽見鬱風斐起身，離開他出去了。

    怔怔坐了一陣子，林離知道自己被嫌棄了，不免有些失落。

    鬱風斐的雙手，皮膚光滑而柔軟，單單摸一摸都讓人覺得很幸福。可自己的手卻醜陋而粗糙，也難怪他看不上。

    林離摸索著站起身，想先去為鬱風斐倒茶。門卻發出吱呀一聲響，鬱風斐的腳步由遠及近。

    “坐回去，別亂動。”

    “咦？”

    林離呆呆地任由鬱風斐擺布。他的手被拉起，用濕潤的柔軟布料擦拭，動作雖然不算細致耐心，卻很溫柔。然後，疼痛的地方被仔細包裹好，痛楚也一下子減輕了不少。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還好傷口不大。”鬱風斐輕鬆地說，“別沾水，等明天就好了。”

    “哦。”林離點頭，“我記住啦。”

    鬱風斐一笑，將傷口包好後，遞給林離一樣圓圓的東西：“就是這個，你摸摸。”

    林離用手指慢慢撫摸那樣東西。

    這是一個光滑的盆，似乎是用石頭做的，但石頭沒有這樣細膩光滑。其造型巧奪天工，恰似一朵盛開的八瓣白蓮。林離細細摩挲，發現八個花瓣上各有雕有細致精美的圖文——

    第一、第二瓣上隻有文字，一者曰“藍田”，一者曰“無終”。

    第三瓣畫著兩個人，其中一個是長須老人，另一個是青年人，老人正將一個小盆交至青年人手中。

    第四幅中沒了老人，年輕人將小盆放在月下，正向裏麵澆水。

    第五幅則是白天，青年人正從盆中長出的小樹上摘取果實，但那果實卻奇形怪狀，還畫著一些抽象的線條，似乎表示正在發光。

    第六幅的景象截然一變，青年人服用果實，眼睛變得很大。這種畫法是有意誇張，也不知究竟是什麽意思。

    最後兩幅圖十分模糊，林離努力辨認，終究弄不清楚。

    他一邊摸，鬱風斐在旁一邊解說。最後這兩幅他也看不清，便隻說了前麵的內容。

    “這似乎……是一個故事。”林離琢磨著說。

    “藍田種玉，你聽過嗎？”

    林離搖頭，鬱風斐便講了起來。

    傳說從前有個人叫楊伯雍，孝父母、行善事，他定居在葬著父母的無終山上，因為山高無水，便自己打水放在路邊，供路人取用。三年後，有一個路人送給他一鬥石子，讓他種在有石頭的地方，言稱會生出玉石。楊伯雍依言種石，幾年後果然長出玉璧，他因此而喜結良緣，娶了個賢淑的妻子。

    “……你覺得像不像？”鬱風斐問，“這個盆會不會跟故事裏一樣，能種出玉石來啊？”

    林離被這過於異想天開的想法弄得有些迷糊，小心地將石盆遞過去：“你在問我呀？”

    鬱風斐將他發現石盆的經過一說，末了問：“這東西一直藏在床底下，難道你沒見過？”

    “我平時都睡在外麵，沒有亂碰過你的東西。”

    鬱風斐沉默了一會兒：“算了，你有什麽看法？”

    “我、我看不到啊。”林離一臉茫然。

    鬱風斐嘖了一聲，換了種方式問：“你有什麽想法？”

    “嗯……”林離努力思考了起來，最後慢慢地說，“我想，應該先試一試。”

    “哈哈，我也是這樣想的。”鬱風斐笑道。林離還想說什麽，但聽鬱風斐這樣說，就閉嘴不出聲了。

    由於過去的鬱風斐酷愛賭玉，家中放了大大小小不少石頭。林離擔心他，便跟著一起去，同他一起蹲在地上摸石頭。鬱風斐讓他挑了塊大小合適的，自己放在盆中，又鋪上一層碎石，還像模像樣澆了點水。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然後，他拍拍手，得意洋洋對林離宣布：“大功告成！”

    “可是——”林離開口，“這件事太過離奇，或許……”

    “你不也說要試一試嘛。”鬱風斐打斷了他，“安心等吧。畫上說一夜之後就能長出玉石，等到明天早上，我們就能還清那五千兩銀子啦。”

    林離還不太放心，鬱風斐又道：“既然我之前將它藏在床板下，肯定是非常重要的事物。你既然都不知道，就把心放回肚子裏去吧。”

    可是，這樣奇異的事情，真的會發生嗎？

    鬱風斐一點也不擔心。他種好石頭之後，又出門一趟，也不知是做什麽。回來時林離正準備做飯，他卻說自己買了酒菜，兩人在桌邊坐定。

    鬱風斐率先舉起酒杯，道：“林離，這段時間，多謝你的照顧了。”

    林離受寵若驚，慢慢接過鬱風斐遞來的酒：“沒、我沒有，不用謝，你是我的……夫君，我照顧你，是應該的。”

    “咳咳咳！”鬱風斐原本在喝酒，聽到這句便驚天動地咳嗽起來，林離急的團團轉，他好不容易平複下來，啞著嗓子說：“有件事情，我先說清楚。如今我失去了過去的記憶，也忘了我們是、那個，夫夫。現在我覺得自己還是更喜歡女人多一點，所以，你就別叫我夫君了。今後你我兄弟相稱，你看如何？”

    林離“啊”了一聲，似乎聽懂了，又似乎還在發怔。滿桌的菜肴散發著誘人的香氣，他呆呆坐著，一點胃口也沒有。

    “我應該比你大一點。”鬱風斐繼續道，“你成年、不，十八了嗎？”

    “我今年十九，比你大一歲。”林離茫然地問，“你要叫我哥哥呀？”

    “什麽？！”鬱風斐吃驚，他看了看林離的臉，又摸摸自己現在的臉，最後哼了一聲，“算了，你還是繼續叫我名字吧。”

    “哦。”林離乖乖答應。

    鬱風斐見他沒哭沒鬧，不禁鬆了口氣，轉眼卻瞥見他舉起筷子，卻因為抖得太厲害，一根青菜掉了三次，最後喂入口中的隻是一筷子空氣。

    “……我吃飽了。”

    “你還根本沒吃呢。”鬱風斐毫不留情地指出，“吃完這碗才可以走。對了，你講講我原來的事情吧。”

    林離又難過又傷心，在鬱風斐強迫下，委屈兮兮地吃了兩口飯，慢慢說了起來。

    鬱風斐原本並不是江陽城人，而是生活在比這裏繁華百倍的北雁城，他的家族是那裏最大的玉商。本國尚玉，認為玉石有通靈之效、有君子之德，而且並不以經商為賤業，相反，隻有出身高貴者才能經營玉石生意。

    鬱家雖然不是皇親國戚，但也相差不遠，且世代積累深厚，稱得上鍾鳴鼎食之家。鬱風斐更是地位不凡，上代當家是他的父親。隻可惜他的父母英年早逝，如今的家主是他的叔叔。

    “叔叔？”鬱風斐問，“我叔叔是不是叫鬱澤坤？”

    “對啊。”林離驚奇，“你想起來了？”

    鬱風斐沉吟，在原來的世界，他的父母同樣英年早逝，而他的叔叔，就叫鬱澤坤。

    (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