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回府後，林離悶不吭聲走在前麵，鬱風斐跟在後頭又是道歉，又是賠笑，可林離隻停下來瞅著他，並不做聲。

    “我不該笑你，以後再也不這樣了，好不好？”鬱風斐舉手投降，“這點小事，就不要跟我生氣了。”

    “你嚇唬我。”林離突然道。

    “哈？”

    林離不再看他了，覺得很丟臉似的移開了目光，過了一陣子才說：“我以為你在難過，以為你被欺負了。”

    鬱風斐笑道：“那小子能欺負我什麽。再說了，萬一真遇上我搞不定的家夥，你也打不過人家啊。以後真遇到這種事，你就躲得遠遠的，別傻乎乎衝上來，記住了嗎？”

    “……我知道你覺得我膽小又沒用，遇到事情也幫不上什麽忙，隻能躲在你身後。”雖然說著這樣的話，林離的神情卻不見多麽自卑，隻是很認真，“但我喜歡你，就一定會對你好——所以我不會答應這件事，因為我做不到。”

    鬱風斐嗤笑一聲，很快地扭過頭，他往前快走了兩步，背對著林離道：“我沒有看輕你。不過、咳，你明白的吧？”

    林離一點也不明白，他就老老實實地說：“不明白。”

    “笨蛋。”鬱風斐輕聲罵了一句，又清了清嗓子，“咳，你聽好。如果你受了委屈，我比自己挨一刀還疼呢，所以我不讓你替我出頭，隻是因為不想那麽疼，你明白了嗎？”

    林離想了想，好像有點明白，又好像變得更加糊塗。他緊走了兩步跟上鬱風斐，拉住他想問清楚。鬱風斐卻不知怎的反應極大，猛然回過頭，兩人撞在了一塊。

    “哎喲！”

    這一下委實撞得不輕，林離捂住額頭，鬱風斐捏著鼻子。方才那點朦朧的旖旎與曖昧全部消失不見，鬱風斐眼淚汪汪地嗬斥：“靠，你腦門是用石頭做的啊，疼死我了！”

    “風斐，你疼哭啦？”林離震驚地看著他，納悶地摸著自己的腦門，“真有這麽硬？”

    “你自己揍鼻子一拳試試就知道了！”鬱風斐嚷嚷，“我才不是疼的，這是生理反應，正常生理反應！”

    林離壓根就聽不懂什麽是“生理反應”，鬱風斐一向在他麵前威風凜凜，此時淚眼朦朧的樣子既可憐，又有幾分可愛，讓他忍不住伸出手去摸他的腦袋。鬱風斐沒好氣地拍開，他不依不饒，努力想要摸摸鬱風斐的腦袋頂。

    於是，兩個方才還情話綿綿的家夥轉眼間反目，你給我一拳，我拍你一下，鬧得不可開交。

    此時天色已晚，在不懈的努力與奮鬥下，林離終於成功摸到鬱風斐，便跟他重歸於好，兩人攜手進屋。

    屋內已有婢女點好紅燭，焚起燃香，林離與鬱風斐對視一眼，兩人爬上床，放下厚厚的床帳，兩個腦袋越湊越近，距離越來越短，然後——

    “快把石盆拿出來吧。”林離興奮地問，“咱們幾天前種下的玉石，現在怎麽樣啦？”

    鬱風斐不知怎的有些失落，可這點情緒一閃即逝，他應了一聲，從床邊的暗格處取出石盆。

    幾日之前，兩人剛剛入住這座園子的時候，鬱風斐琢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磨如何提高玉石品質，便試著將玉石種入了盆中。他覺得既然石頭可以長成玉，玉石會不會直接變成絕世美玉？

    往日裏埋入石頭，第二日便能收獲，可這一次，一連等了三天，石盆還是靜悄悄的。林離雖然嘴上不說，但時不時就要跑過來看一看，顯是非常期待。

    然而此刻，石盆中空空蕩蕩，隻有充當土壤的碎石子，連一點玉石的影子都沒有。林離忍不住伸手撥弄了兩下，臉上是掩飾不住的失望。

    “沒事，你想吃什麽，我給你買。”鬱風斐大方地表示。

    “我才不是饞了，隻是、隻是有點可惜。”林離道，“生生吞了一口泉，這盆子怎麽沒什麽大的變化呢？”

    這句無心之言提醒了鬱風斐。他急急伸手撥開碎石，後來幹脆將所有石子都倒在地上，兩人細細一看，不禁麵麵相覷。

    原本被放進去，作為“種子”的那塊玉石，居然消失得無影無蹤。

    “你還記得那塊玉長什麽樣嗎？”鬱風斐抱著最後的希望問。

    林離想了想，果然有些印象：“我記得瞧起來有點像被咬了一口的葉子，大概這麽大，這裏缺了一塊。”

    鬱風斐眼前一亮，在一堆碎石中揀出一塊石頭，朝林離晃了晃：“是不是這樣？”

    “對呀，簡直一模一樣，可是怎麽……”林離滿臉不解，“變成石頭了？”

    鬱風斐道：“不止呢，你看。”說著，他手指微微用力，隻見那塊石頭居然如同陳年的朽木一般，竟被他輕易捏了個粉碎！

    細碎的石屑自鬱風斐指間流瀉，林離目瞪口呆看著一塊石頭變成粉塵，後怕地瞧了一眼石盆，也不知想到什麽可怕的事情，打了個冷顫：“我以後再也不趁你不在，就將手伸進去隨便摸了。”

    鬱風斐眉頭跳了一下。心道這小子偷偷幹的事情還真不少，果然隻是在自己麵前看著乖，其實也是闖禍精一個。

    說實話，鬱風斐覺得林離的想法是杞人憂天，但對這樣一個來曆不明、不知其他用途的物件，隨便伸手亂摸肯定不是什麽好主意。所以他保持了沉默。

    兩人又對石盆進行了一番研究與猜測，林離還想象了一個跟仙人有關的故事，講得繪聲繪色。或許因為聽得過於投入，入睡之後，鬱風斐做了一個有關於仙人的夢。

    他夢見一座縹緲仙山，高高立於蒼穹之上。其上無日無月，唯有漫天星辰。有一碩大無朋的火鳳棲息在仙山之巔的巨木上，給整座仙山帶來光明與溫暖。而當它振翅高飛，外出覓食，便是仙山暗夜降臨之時。

    這樣的日子過了四萬萬五千年，忽有一日，火鳳一去不返，仙山隨之進入長夜。漸漸地，有什麽可怕的預兆發生，仙人們紛紛離去，仙山日漸荒蕪。

    留下的仙人準備尋回火鳳，可是尋遍天下卻沒有絲毫線索，終於，他們從古籍中知曉，原來他們所處的世界雖大，雖有無數星辰，卻隻是萬千世界中的一個。世界之外，還有無數世界。

    於是，他們開始煉製能穿梭於大千世界的法寶，一個一個進行搜尋……

    這個夢很長，也很累人。鬱風斐做了半截便戛然而止，開始了第二個夢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境。

    這個夢不再那樣虛無縹緲，反倒很是逼真。

    鬱風斐夢見自己捧著石盆研究，仔細觀摩上麵的花紋，忽而發現被清空的盆底多了什麽東西，定睛看時恍惚了一瞬。等回過神，他發現林離趴在一邊睡著了。

    許是因為屋裏過於溫暖，他的半個肩頭露在外麵，猶如剛剛落下的一捧春雪。

    鬱風斐懵懂間意識到什麽，喉結滾動了兩下，伸出手極輕極快地替他將被子蓋好。林離卻被他的動作驚醒，揉著眼睛坐起身，帶了點茫然地環顧四周。

    “風斐？”他輕聲喚，“你去哪兒啦？”

    鬱風斐就站在他麵前，可他的目光幾次掠過，並沒有停留，最後落在了被子上。仿佛有什麽想不明白的事情，林離疑惑地歪了歪腦袋。

    “咳咳。”鬱風斐清了清嗓子。林離嚇了一跳，左右看看，躡手躡腳爬下床，小心翼翼地在屋裏張望：“風斐？你在不在？”

    鬱風斐心裏一動，他感覺自己變成了隱形人。這倒是個有趣的夢。他想著，惡作劇地走到林離身後，在他耳邊吹了口氣。

    林離發出了“嗷”的一聲悲鳴，捂住腦袋就往床上跑，一骨碌鑽進了被窩裏，隻留下一個不斷顫抖的小山丘。

    這是個非常無聊且幼稚的玩笑，鬱風斐卻興致勃勃地哈哈大笑。夢中的林離果然如現實那樣膽小，他便湊近床邊，打算將林離的被子掀開，繼續嚇唬他。

    可孰料，剛剛走近床邊，還沒來得及動手，一張被子猛地朝他蓋過來。鬱風斐未曾提防，腦袋被撲了個正著，接著就感覺一樣重物自天兒降，狠狠砸在了自己身上。

    突如其來的襲擊壓得鬱風斐幾乎吐血，他也是這時候才清醒地意識到，這絕對不是一個夢。

    “風斐呢？你把他怎麽樣了？”慌亂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這具壓在自己身上、偽裝得氣勢洶洶的軀體其實在發抖，無論觸感、痛楚還是別的什麽，都真實得不像話。

    “慢著！”鬱風斐一聲大吼，接著他整個人一個激靈，仿佛從水底浮上水麵。然後，腦袋上的被子被一把掀開，林離眼睛睜得圓圓的，正詫異地看著他。

    “怎麽……”林離看看自己手中的被子，又看了看他，有一個瞬間，鬱風斐覺得這小子在想什麽相當奇怪的事，然後就聽他問，“你剛才就在被子裏嗎？我把你和被子一起扔下來啦？”

    “你胡想什麽呢。”鬱風斐沒好氣道，“起來！”

    林離訕訕地從他身上下來，不好意思撓著腦袋，想問什麽，又不敢開口。

    鬱風斐回憶方才的這一幕，心中一動，跑到床邊捧起石盆，發現底部多了個鴿卵大小的圓形圖案。

    “接下來，我可能會消失。”鬱風斐沉聲道，“你看好了，別眨眼。”

    林離聞言睜大眼睛，一臉驚奇，良久才點點頭。

    鬱風斐開始注視那個圓形。過了一會兒，他抬起頭，期待地瞧著林離：“你還能看見我麽？”

    “呃……”林離想了想，小心地問，“我應該看不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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