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曼兒一個人逛花卉市場逛得很開心。

    冬天的花卉市場仍然熱鬧，人熱鬧，花也開得熱鬧。

    市場設在舊工廠的大空地裏，破舊泛白的水泥牆，濕漉漉的黑灰地麵，單調的白色頂燈，冰冷頹廢的場地與熱烈肆放的鮮花形成極強的對比張力，偏又生出無比的浪漫來。

    柳曼兒逛看著各個攤位，入目都是花，束放在箱籠裏的鮮花嬌美，沾著水珠，羞怯欲放，洋牡丹、鬱金香、百合繡球、小雛菊……每一片花瓣都是最漂亮的色彩，這一簇，那一捧，都美地得人心甜作一團。

    早市時柳曼兒隻是逛看，下午兩點半後晚市時她才開始挑揀購買。

    她一個人拿不了多少花，隻能盡量往精了挑，深淺濃淡花色，大朵小簇，都挑了幾束，又買了些綠植配葉，也足有一大捧，攤主還送了她兩個玻璃小花瓶。

    見時間差不多了，柳曼兒才聯係廖澤淵，問他方不方便過來接她，或者她過去找他。花卉市場地方太偏遠，他要是開車過來，又回廖家，恐怕要碰上晚高峰，趕不上晚飯。

    信息發過去十分鍾，廖澤淵才回過來：【我五點結束，你過來吧。】

    跟著發了個定位給她。

    是一個研究所，兵器工業第三零八研究所，主要負責輕武器的研發設計。

    ……也挺遠的。

    不過從那邊回廖家倒是更近些。

    柳曼兒坐了很久的地鐵，又打了車，才到研究所附近。沒錯，是附近。

    研究所占地極大，附近除了相關單位，幾乎沒什麽人煙，甚至要稍微走遠點才有稍微熱鬧點的飯館、商店之類。

    裏麵柳曼兒不方便進去，隻能在外邊等。

    研究所大門對麵馬路邊倒有個公交站，她就抱著花坐那邊等，看看時間，人應該也快出來了。

    她發信息給他說在公交站這邊等。

    過了十分鍾，廖澤淵開車出來，繞到公交站那邊，靠邊停下，放下車窗，就看到女孩抱著一大捧鮮花坐在長凳上，白色棉紙包著粉雲似的玫瑰，湊在女孩頰邊，親吻她的臉蛋，將她白軟的肌膚一寸寸染上嬌媚。

    她身前還站著一個男人，是所裏某個眼熟的小年輕。

    小年輕眼神熱切，耳根紅紅地看著她，她搖搖手，似在拒絕，露出抱歉的神色，眉眼卻依然軟媚動人。小年輕還有點不甘心，想要她的聯係方式……

    現在又開始交代自己身家背景，學曆興趣愛好住址，力圖證明自己是個值得嫁的好男人。

    廖澤淵在車裏聽著，扯起唇角輕嗤，覺得好笑，又覺得這幕有點礙眼。

    “上車，該走了。”他摁了幾下喇叭，出聲打斷。

    柳曼兒回眸，瞧見他，趕忙起身，對麵前搭訕的男人說了句“抱歉”，就立即上車了。

    留下年輕男人愣愣地看著車裏坐在駕駛座的人，神情跟見了鬼似的——廖，廖總設計師？

    難道他的初戀這麽快就夭折了？他搭訕的其實是廖前輩的女朋友？根本沒聽說廖前輩在談對象啊，說不定是廖前輩親戚家的妹妹？

    車子一路開遠，半道上，廖澤淵微偏了下頭，同她散漫道：“那男生還挺不錯的，是我們所裏新來的年輕人，不考慮下嗎？”

    柳曼兒略詫異地輕瞥他一眼，她突然發現，廖澤淵其實並不高冷，但確實渾。

    她搖搖頭，解釋：“我以後還是打算留在南方。”

    廖澤淵挑了下眉，淡聲說：“南方確實挺好的。”聽不出什麽認真的讚揚。

    “嗯。”柳曼兒輕輕點頭，抱緊了花，沒再說話。

    其實她已經抱得覺得手指、胳膊有些冷。

    車裏的空調剛開，熱地慢。

    天漆黑，廖家快擺碗筷上桌的時候，兩人才掐著點回來。

    今天廖家人幾乎全到齊了，見到兩人進來時柳曼兒抱著一大捧花，差點沒露出“我家豬終於會拱白菜了”的激動表情，再仔細瞧，卻發現這大捧花不像是為了送人精心包紮的，分明是從花卉市場一紮紮買回來的！

    一問，他們才確定，確實是柳曼兒自己買的。

    廖澤淵這小兔崽子甚至都沒給掏錢，就幹陪著看人家買這麽多花回來。

    他親媽都差點想掀開兒子的頭蓋骨，看看他腦子裏裝的都是什麽玩意兒！

    人小姑娘買這麽多花回來，難不成還要自己帶回老家做紀念？分明就是放他們家裏裝點用的，都去花卉市場了，這傻蛋不知道趁機買花送人家姑娘就算了，人買來送你家的，你還不給掏錢？

    傻不傻？

    傻死了！

    雖然廖家人不滿意，但這結果卻是兩年輕人想要的。

    我們不來電，您們就別撮合了。

    就是柳曼兒沒想到廖家人反應竟然這麽大，一個個看廖澤淵全都是恨鐵不成鋼的譴責目光，紛紛覺得，“我家這頭豬不行”，讓柳曼兒都覺得自己做了什麽錯事害他被批似的，現在都這樣，那平時廖澤淵得被嫌棄成什麽樣？

    廖悅過來替柳曼兒抱花，好讓她空出手脫外套圍巾，接過一抱，還挺沉，立刻對廖澤淵怒目而視：“這麽重，哥你都不知道幫曼兒抱著？！”

    廖澤淵皺著眉頭不吭聲，看不出他是真有點懊惱，還是被批覺得不爽。

    柳曼兒還是忍不住替他說話，拉著廖悅把花放客廳茶幾上：“跟你哥沒關係，他問過，我不讓，我喜歡花，自己抱著開心。”

    廖悅哼唧幾聲，算是認可這個解釋，瞥瞥廖澤淵：“行吧，哥，對不起啦，你還是挺男人的。”

    廖澤淵：“……”

    他朝柳曼兒看了幾眼，她卻沒回給他一個眼神，跟著廖悅上樓去了，好了，接下來沒人幫他圓話了，他趕緊脫了外套就鑽去洗手間，暫時躲躲這場家庭風暴。

    廖澤淵批鬥大會上半場暫時結束。

    柳曼兒回房間放包放衣服，廖悅也跟進來試探情況。

    “曼曼曼曼你剛捧著花回來的樣子太美了，我哥都沒被你迷住嗎？”廖悅坐在床上抱著枕頭，頭擱在枕頭上，笑眯眯地問她。

    “唔……沒有。”她淡定道。

    廖悅瞬間冷漠：“他果然眼瞎。”

    柳曼兒有些無語，不確定地問：“你們平時，都這麽說他嗎？”

    廖悅突然坐直身子，一本正經道：“打是親，罵是愛，相信我哥他懂的。”

    柳曼兒：“……”

    廖悅說完又突然垮了臉，長歎一口氣：“誒，你別看我們這麽說他，也就嘴上說說，他要是真不喜歡，我們也不會真逼他，就是多給他找跟女孩子接觸的機會，怕他錯過真愛嘛，不然依他那工作狂的德性，可能就真跟研究所結婚了。”

    “噗嗤。”柳曼兒忍不住笑了。

    她今天也有看出來，甭管別的人際關係處理得怎麽樣，廖澤淵對跟女孩子來往確實沒什麽經驗，挺粗心的，或者說，不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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