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年後。

    六月悶熱，知了鳴叫，剛結束高考的學生們返校估分，有人心情複雜，有人忐忑，但更多的是鬆了一口氣，過去十幾年為了考大學而努力的學習生涯終於結束，可以擁抱更多自由。

    仿佛某種成人儀式般，再次回到學校時，每個人多多少少都有了些變化。

    尤其女孩們，褪下校服，換上自己喜愛或稍成熟些的連衣裙，穿上有跟的小皮鞋，抹上口紅，有的幹脆趁之前的空隙燙了一頭波浪，好像真的就這樣邁過十八歲，變成成年人。

    柳曼兒一來學校，就感覺眼花繚亂，往日熟悉的同學都跟突然解放了自我似的，各個鮮活亮眼。

    除了少數愁眉苦臉，大概是在擔心成績。

    教室裏充滿著湧動的鮮活的熱鬧，比夏天的石榴花開地還熱鬧，大家嘰嘰喳喳邊聊邊對答案估分，估起分來，又間雜了不少唉聲歎氣。

    “曼曼！你今天真好看！”同桌藍欣一進教室就撲上來，眼睛在她身上繞著圈轉悠，眉開眼笑。

    “你今天也很好看。”柳曼兒溫溫柔柔地說著遞給她一份答案，“喏，估分。”

    藍欣接了卻一點也不著急：“曼曼，你估出來多少分？老班等會兒肯定第一個問你成績。”

    “690多？我也沒仔細估。”

    藍欣聽到這個驚人的分數，早就見怪不怪：“你成績一向穩，不過老班肯定指望你超常發揮。”

    “這得看主觀題和作文判卷老師怎麽給分了。”

    說著，老班人就到了，抓見柳曼兒就問：“估好了？多少分？”郭老師已經很努力地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沒那麽焦急，不過他的神情和語速還是透露了他十分關心得意學生成績的心情。

    柳曼兒就把自己剛剛說的又報了一遍。

    郭老師一聽，眉頭一皺，下巴後縮，表示不讚同：“你這估地也太保守了，按你平時的，應該能上700。”老郭比曼兒自己還信心爆棚，700多，完全可以報那兩所頂級學府了。

    他們這所高中，雖然是重點高中，但放到全國，仍是排不上號的，能出幾個去頂尖學府的，都是鳳毛麟角。不像那些神級重點高中，都是一茬一茬幾十個上，上不了雙非大學的才是極少數。

    但也有走特殊渠道的。

    隻不過那都要靠不靠譜的運氣和天資。

    柳曼兒沒反駁老郭的話，隻說她也吃不準，等成績出來再看。

    老郭信心滿滿，表示等可以查成績了，一定要要第一時間通知他。關心完自己最優秀的學生，老郭才去問候班裏其他同學的成績。

    柳曼兒和藍欣打算走了。

    今天大家過來都是為查分，查完的就可以自行回家，過兩天還有謝師宴。在成績正式出來前，所有人可以徹底過一段無憂無慮的假期。

    柳曼兒打算走的時候，幾個男生別扭地湊過來，塞給她好幾張明信片。

    柳曼兒：“……”

    塞完就跑了。

    有幾個男生她壓根沒印象，似乎是其他班的。

    這樣的場景柳曼兒過去並不是沒經曆過，而是經曆得太多，情書，紙條等等一類寫的東西，她不可能一一還給人家，那真是要累壞她，所以有的能當即還的就還回去，還不回去的就收攏帶回去，也不回應，冷處理，對方男生就知道她沒想法了。

    久而久之，大家也明白了這條潛規則。

    也有給柳曼兒送禮物的，能還的她都還了，要麽直接送去失物招領。

    哪怕如此，明戀暗戀她的人還是絡繹不絕，還曾經一度有許多從外校追來的男生。原因無它，隻因她生得美，美得不像日常生活裏的人，而應該活在鏡頭裏，變成夢，變成雲想衣裳花想容。

    別的女孩精心打扮，也不若她隨性來得美，一襲白裙也不顯寡淡，那張臉，色彩、輪廓都分明，雪膚烏發，兩雙氤氳黑瞳，顧盼有情，笑一笑，唇若桃花色。

    也攝人心魄。

    如今她年紀還小，已有柔情綽態，渾然少女純媚，若年紀再長，恐怕……

    等人都跑了，柳曼兒拿起明信片看了眼。

    每張都寫了字，有多有少，有祝福也有表白，相同點是結尾姓名班級電話目標大學都寫得清清楚楚。

    藍欣瞄了眼，吐槽：“這人都沒瞧清楚，還指望你見字如麵還是一見鍾情，也忒不靠譜了。”

    柳曼兒把明信片摞好放包裏，莞爾：“可能是看都要畢業了，把想說的話都說了。”

    藍欣翻白眼：“不，明明是想看看自己走不走運。”

    柳曼兒輕笑出聲，挽住她的胳膊：“走吧，現在還早著，我們去看電影？”

    “行。”藍欣又幽幽瞥她一眼，“你跟裴哥報備過了嗎？”

    上回有次藍欣生日，她家在本地算得上富，就在量販ktv辦了個超大派對，曼兒也去了，結果那天玩地有點晚。柳曼兒家裏平常是有隱形門禁的，就是不明說，但是最好晚上早點回家的規矩。

    那天大家玩地開心，柳曼兒又和藍欣關係好，就打算留晚點，也跟裴修提前報備過。

    晚上十一點多派對才散。

    裴修親自過來接人，而且是冷不丁地過來，到ktv的時候才聯係柳曼兒，然後直接進包廂。一進包廂，就看到不少喝得爛醉的學生，還有哭著大聲跟柳曼兒表白的，現場簡直群魔亂舞——其實沒這麽誇張，曼兒全程都跟藍欣坐一塊，藍欣一直照看著她，也沒人不長眼敢在她眼皮底下搔擾人。

    就算如此，裴修當時的眼神……讓藍欣覺得自己好像做了什麽天大的錯事。

    他並沒有發脾氣。

    隻是把其他人都當空氣，漠視，看起來依然溫柔平和，他徑直走到柳曼兒身前，長臂一伸，拿過她的挎包提著，漂亮修長的手，落在她的鬢邊，捋順她有些散亂的長發，然後牽住她的手，語氣平靜：“走吧，我們回去，很晚了。”

    “喝酒了嗎？”他低下頭，湊近了點問，額前漆黑的碎發滑落。

    ktv裏曖昧的燈光照在裴修的臉上，讓他顯出一種和平常不同的危險意味，暗色的。

    過去的他像天使，此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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