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喝口水吧。你們剛才一直沒什麽時間喝水，今天太陽這麽大，我看你們站那麽久都覺得熱得慌，嗓子疼。”陸楊笑著半調侃說，邊遞過來一瓶鹽汽水。

    柳曼兒現在確實嗓子幹得慌，也就接過來：“謝謝學長。”

    “沒什麽，不客氣，你們也確實幸苦。”陸楊正經道，“你同學等會兒要過來找你嗎？”

    “嗯。我過去看看。”

    “那我跟你一塊吧。”陸楊自然道，“正好我也要回去。”

    柳曼兒緩了會，就慢慢往自己班級的方向走去，陸楊跟在她身旁，偶爾虛扶她一下，幫她擋掉散開的人群，怕她不小心撞到跌倒，全程紳士，完全沒有一點逾矩的接觸。

    等碰到她班上的同學，匯合，柳曼兒的室友挽住她走，陸楊就跟在旁邊，時不時聊幾句新生之後的安排。走到半路岔道上，陸楊把巧克力和鹽汽水都拿給她，才跟他們告別離開。

    柳曼兒回寢室清洗了下，換了身衣服，腳上也抹了藥膏按摩吸收，吹著空調，終於感覺整個人活過來了。

    裴修已經打電話給她說，下午過來接她回家。

    軍訓結束，學校也給放了三天假，這幾天新生沒什麽事情，可以自由活動。寢室門禁也不嚴，燕大也沒什麽每晚查房的規矩，學生偶爾回家不在寢室也不會太管。

    中午吃完午飯，收拾好包，柳曼兒就等裴修過來接她。

    下午兩點的時候，裴修已經開車進學校，柳曼兒拎著包下樓，迅速鑽進車裏。

    裴修看到她，眉眼溫柔地一彎，撩開她耳鬢的發縷，仔細看了看，笑言：“還好，沒曬黑。軍訓是不是很辛苦？小姐好像瘦了。”

    柳曼兒眨眨眼：“有嗎？我最近都沒怎麽仔細照鏡子，不過現在好想吃裴叔做的菜啊。”

    “回去就能吃到了。裴叔說要給你好好補補。”裴修說著，雙臂打著方向盤，調頭往外開。

    今天不怎麽堵車，車開得暢通，很快就到家了。

    現在才兩點多，裴叔已經在廚房熱火朝天地準備起晚飯，該泡發的泡發，該洗的洗好，肉類也要先處理醃製，可以想見晚餐桌上會有多麽熱鬧了。

    柳嬸給柳曼兒端來點心，心疼地瞧她：“那軍訓多苦啊，本來我們想想辦法，不去也沒事。看看，人都瘦了一大圈，得多累啊。”

    柳曼兒軟聲勸慰：“柳嬸，沒事的，其實挺開心的，同學也都很照顧我。有時候雖然累了點，但我也難得有這樣的機會鍛煉一下，現在我都感覺自己身體素質比以前好了呢。”

    柳嬸一臉“你個小機靈鬼”，也就十五天的軍訓，還能給你脫胎換骨不成？

    不過柳曼兒的話還是安慰到她心裏去了。

    小姐高興就好，看她心情挺好的，他們也不那麽擔心了。

    不過掉的肉，還是得全補回來。

    柳嬸現在都有點怕他們學校食堂是不是夥食不夠好，瞧把人瘦的。比起遺世獨立的水仙，柳嬸他們還是比較希望柳曼兒當人間富貴花，小姑娘還是稍微圓潤點好看，有福氣。

    裴修這會兒在樓上。

    他把柳曼兒隨身的拎包給拿房間裏去。包不小，就是那種出門旅遊帶的小便攜袋，裏麵裝著她平時隨身帶的一些護膚品，還有充電器傘之類的東西，裴修平時也會幫她整理行李之類的，這次也照舊，然後——

    他自然發現了一些平時不常出現的東西。

    小姐習慣用什麽帶什麽，這些裴修都是很清楚的，突然冒出一些以前沒有的東西，必然有出處。

    鹽汽水，她從來不買這個喝。

    黑巧克力，小眾品牌，看起來不像是超市收銀貨架上就可以買到的那種。

    還有一管，消炎藥膏……

    用過的。

    裴修擰了下眉頭，把小管藥膏扔進西褲口袋。

    她沒有告訴他這個。

    裴修驟然間感覺到心口堵著什麽，讓他難受極了，呼吸沉沉地進去，疲憊地出來，整個人都往下墜，往下墜……

    他走到樓下，語氣和煦，像是什麽都未發覺：“我整理了些衣服出來，小姐過來看下哪些不喜歡的，過兩天就不帶了。”

    “嗯，我去看看。”柳曼兒起身，跟著他上樓。

    裴修跟在後麵。

    一進房間，他就反關上門，從胸腔裏歎出一口氣，說：“小姐，你是不是有什麽事沒有告訴我。”

    柳曼兒怔了下，回頭：“嗯？”

    兩人之間仍有一段距離，裴修看著她，雙眸像傍晚的湖水，濛濛地，安靜又深沉，閃爍著複雜的神色。

    他的心中翻湧陰雲，臉上卻冷靜，克製。

    “你受傷了。”他說。

    語氣溫柔地不帶任何責備，仿佛隻是歎息。

    即使他沒有明說自己的心情，但柳曼兒，還是心虛膽怯了一下，她知道這件事並沒有那麽嚴重，卻還是會下意識地覺得，自己應該是要告訴裴修的，哪怕會讓他擔心，如果不說就好像意味著……

    她不敢確定那意味著什麽。

    冥冥中仿佛有什麽在提醒她，那是揭開後就不能再關上的魔盒。

    “對不起……”

    她還是說了對不起，連她自己都有些茫然，但也輕聲軟軟地說：“隻是很小的傷而已，很快就會好了。”

    裴修抿平了唇，走近到她跟前，拉她坐到床沿，自己則順勢半蹲下，微揚起下頷，望著她，收斂溫柔，斯文的麵孔染上幾絲嚴肅的神色，他眼底的流水變得洶湧，語聲慢條斯理：

    “隻是很小的傷，我也舍不得。”

    空氣安靜了幾秒。

    他的話讓氛圍稍稍變得有些許微妙，因為，溫柔的偽裝終於裂開幾絲縫隙。

    又或者，他開始不想隱藏了。

    柳曼兒怔怔對視著他的眼眸，她感覺到有什麽變得奇怪，但又說不清那到底是什麽，卻也不討厭。

    隻是覺得抱歉，還是對他感到抱歉。

    裴修靜默了一瞬，下一句話便把所有拉回常軌：“柳嬸他們知道了也會心疼的。”

    “嗯……”柳曼兒有些猶豫，“我也不想讓你們擔心。”

    “所以就不說嗎？”裴修冷不丁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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