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第六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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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足球]愛你如詩美麗!
    《地獄變》又出現了。
    無盡的血氣, 燃燒的烈火,陰沉的刀山, 森森的鐵樹, 通紅的銅柱……嚎哭的罪人,猙獰的鬼卒……
    那唯一純潔的靈魂也在火中受刑……就因為過度的美,無辜變成了罪惡……而她竟得享殊榮, 和他承受同樣的懲罰……這不是苦難,是無與倫比的極樂。
    然後,她醒了。
    她並不在地獄裏, 身邊也沒有克裏斯蒂亞諾。
    病房內刺眼的潔白, 明亮的光線令她不適地皺眉。
    她身上有幾處隱蔽的燙傷口, 左手又連上了可恨的吊瓶,肺部火燒一般的灼痛。
    有位年輕護士正在一旁看護她,一見她蘇醒,便對她露出了和藹的微笑,並將她輕輕按回了床上, 製止她起身。
    “你感覺怎麽樣?”
    安娜麗塔渾渾噩噩, 頭痛欲裂,思緒搖搖晃晃地回不到現實中,無法回答任何問題, 隻能說出本能的第一個詞。
    “克裏斯蒂亞諾。”
    “羅納爾多先生一直守在你身邊, 早上才趕去了訓練場。”護士說,狡黠地指了指貼在她麵前的海報,“不過, 為了讓你一醒來就能看見他,他貼上了這個。”
    她抬起頭,看到了克裏斯蒂亞諾身著球衣,在綠茵場上張臂怒吼的身影。
    陽光透過窗欞直直地照在他的身上,那股燦爛張揚的生命力,顯得他的白衣都如此鮮豔奪目,仿佛在熊熊燃燒,要從銅版紙上流溢出來一般。
    鮮活、刺目、炙熱。
    那不羈的靈魂震撼了她的心靈,那白色的火焰灼傷了她的感覺。
    她感到自己羸弱衰敗的病體更加可恥,可悲了。
    他生機勃勃、美麗無雙,集所有理想於一身,屬於鮮花和微笑。而她這個淒慘的廢物,甚至不是受到了命運的詛咒,不過是像一隻螻蟻般被無意地踐踏踩碎了而已。
    她無法擁抱他,占有他。她還是這麽卑瑣,與美無緣。
    他們沒有一起毀滅,他依然完美,她也依然醜陋地活著。他們怎麽也無法同在,怎麽也建立不起實在的聯係,永遠涇渭分明地處於人生的兩極。
    然後,對美的渴慕,對生命的崇拜,對自身處境的巨大恐慌,便逐漸轉為了嫉妒、仇恨。
    非常礙眼,無法忍受。
    護士來不及製止,安娜麗塔便二話不說地拔掉了輸液針,取來自己的手袋翻檢。那把肋差依然躺在裏麵。
    “你不能——”
    她推開護士直接下床,冷冷地拔刀出鞘,猛然上前,懷著強烈的怒意,在護士驚詫的注視下,將海報割成了碎片。
    然後,她自顧自地將割碎的海報揉成一團,扔進垃圾桶,便一手持刀,一手握拳,凝固在了原地,死水般的眼睛因憤恨而隱隱波動著。
    天真的,甜蜜的克裏斯蒂亞諾……一切最慘痛的苦難,都是從他開始。
    美才是她人生中真正的惡疾,毒瘤,癌細胞。
    他毀了她,害得狂熱的欲念執迷不斷糾纏她,撕咬她,折磨她。她一定要打倒他,戰勝他,克服他……
    護士被她的神態嚇到,吞了吞口水。
    “小姐?”
    這一聲呼喚打破了寂靜,倏然令她大夢初醒般渾身一震。
    她在失控。
    她在入魔。
    就像最瘋狂的噩夢裏那樣。
    下一秒,她咬緊牙,把刀刃轉向對準了自己,隱忍著慘烈的痛呼,在手臂內側劃出了一條長長的口子,令殷紅的鮮血同冷汗一起汨汨流淌下來。
    護士驚聲尖叫,立刻跑去呼喚醫生。
    她閉緊眼睛,稍稍鎮壓住狂性,用顫抖的手收回了刀子。
    護士用繃帶為她包紮傷口時,她麵無表情,一片冷漠,對所有的詢問都充耳不聞,不予回答,直到她聽到了一句話——
    “羅納爾多很快就會來了。”
    她猛地跳起,拿起包衝向了病房外。
    護士再次愣住“你去哪兒?”
    “上班!”她隨口回答。
    她不能看到他,這回是真的。
    但如果他追來……他還會嗎?
    她預料的答案是會。於是,她暴躁地揉了揉眉心
    她不相信他還有可能繼續毫無芥蒂地愛她,然而即便如此,善良和道義心也同樣會讓他拒絕離開……真他媽的要命。
    ……
    巴爾德巴貝斯體育的草坪上,皇馬一線隊球員們剛剛結束了一天的常規訓練。在原地互相笑鬧了一陣後,他們各自準備離去,連習慣於加練逗留的克裏斯蒂亞諾也不例外,引起了異口同聲的誇張驚呼。
    “機器人這麽早就走?故障了嗎?”科恩特朗笑問道。
    克裏斯蒂亞諾還沒回答,卡卡便接口說“克裏斯得去醫院陪他的未婚妻,對吧?”
    “是的。”他回答,“我來的時候,她還沒醒。”
    “她會沒事的吧?”
    “醫生說她今天應該就會醒過來。但她身體一直不好,我不太確定。”
    卡卡寬慰地拍拍他的肩膀“相信醫生的話,別那麽擔心。她不會有事的。”
    “希望如此。”他歎了口氣,納悶地嘀咕了起來,“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每次著火,我一點事都沒有,她就遍體鱗傷,躺進病房……”
    “每次?”佩佩插入對話中,好笑地打量他,“你經曆過很多次火災嗎?”
    克裏斯蒂亞諾一驚,幹咳了一聲,糾正說“這次。我隻是說這次。”
    佩佩也沒太在意,感歎道“我不得不說,你換了新女友之後,這幾個星期的生活實在是太精彩了。”
    克裏斯蒂亞諾頓時苦笑連連——不到一個月的時間裏,他的爆炸性花邊,確實幾乎是上一條還沒來得及發酵,下一條更震撼的便緊隨其後地到來了,人們對他球場表現的關注也都被分走大半。
    此時,科恩特朗略作遲疑,好奇地探問“你們到底怎麽搞得房子燒起來的?”
    克裏斯蒂亞諾立即明白他真正的話外之意,不悅地皺了皺眉。
    “隻是意外,不是她放火。”他說,“警察都已經定性了,別信那些無聊的人說的話。”
    科恩特朗舉起手“我沒這個意思。”
    克裏斯蒂亞諾冷哼了一聲,不再說話。
    然而,他心中並非沒有疑慮。每次一想起戀人昏迷前的詭異笑容,他便倍感不安。
    這個時候,他慌忙拍了拍自己的腦袋,反複告訴自己,這件事隻是意外,然後終於輕鬆地笑了笑,奔往醫院。
    ……
    等到克裏斯蒂亞諾帶著鮮花趕到病房,安娜麗塔早已不知所蹤。
    “安娜?”他下意識地呼喚道。廁所裏也沒有傳來回應。
    他疑惑地放下花,正打算找人詢問時,那名照顧過她的護士便走了進來,滿臉憂心忡忡的樣子。
    “噢,羅納爾多先生,我正想聯係你。”
    克裏斯蒂亞諾產生了不祥的預感“發生了什麽?我女朋友呢?她醒了?”
    護士麵露遲疑,好像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她醒了……但是……”
    他急了“什麽?她在哪?她出什麽事了嗎?”
    “她……表現得很奇怪。”
    他怔了怔,問“怎麽個奇怪法?”
    護士好像很混亂,先指了指那麵牆壁,卻說不出話來,最後指向了地麵。“她用一把日本刀割傷了自己的手臂。”
    克裏斯蒂亞諾低下頭,看見那攤幹涸的血跡,頗為觸目驚心,霎時呆住,感到渾身血液逆流。然後,他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氣。“媽的。”
    他一頭霧水,但也顧不得多想什麽,連忙搖著護士的肩膀,追問道“她怎麽樣了?她傷得嚴不嚴重?她現在在哪?快告訴我!該死的,她的手機也沒有開機……我現在沒法聯係她!她在哪!”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護士推開他的手,後退兩步,“她好像說,她要去上班。”
    上班?
    他仔細想了想,不確定地說“她在劇院?”
    “我不知道。”護士苦笑著重複,“也許,你該報警,羅納爾多先生。”
    克裏斯蒂亞諾伸向了口袋裏的手機,有些意動。
    緊接著,他又咬了咬指頭,決定先去皇家歌劇院碰碰運氣。
    道路不太通暢,午後的天氣也莫名陰沉了起來。灰白浮雲彌漫長空,遮斷了青天,而後逐漸下起了綿綿細雨,一點一滴打在車窗上,然後漫延成了無邊無際的濃霧,使得遠處的景物都失卻了鮮明的輪廓,糊上了一層朦朧。
    他的法拉利如利劍般堅決地衝破濃霧,衝破窒息的潮氣,不斷向前飛馳,靠近他的目的地。
    前路茫茫,而克裏斯蒂亞諾什麽也沒有來得及去想,或者竭力逼迫自己不去多想,
    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也不知道即將發生什麽。他唯一知道的,就是安娜是他的愛人,他無論如何也要去把她找回來。
    當他把車停到劇院停車場時,天空一聲炸響,驚雷滾滾,暴雨傾盆而至,宛如天神之威降臨,猛烈地搖撼著大地。充斥在潮悶空氣裏的不安氣味更濃重了。
    他沒有帶傘,隻能徒勞地用手蓋住頭頂,保護他的發型,而後冒著狂風暴雨,快速奔進劇院內部。
    “安娜今天有沒有來過?”克裏斯蒂亞諾抖了抖身上的雨水,一邊龍飛鳳舞地簽下自己的大名,一邊重複問了對方第三遍。
    那工作人員卻又打開了手機相機,愣是自顧自地貼過來與他合影,拍下了他此刻那張濕漉漉的陰沉麵孔。
    克裏斯蒂亞諾揉了揉太陽穴,耐著性子又問了一次“你們的首席女高音,安娜小姐在不在這裏?”
    工作人員終於點了點頭。“她剛剛是來排練了。不過現在,排練應該已經結束好一陣子了,我不確定她還在不在。”
    克裏斯蒂亞諾鬱悶得差點爆粗口,卻也隻得抱著最後一絲希望,再去探個究竟。
    豪華的演出大廳被燈光照耀得金碧輝煌,從底部環形向上,一直到天頂,到處閃耀著燦爛的華彩光澤。連排的柔軟紅椅上,並沒有一個活人。
    場所本身的富麗明亮和與之毫不相稱的空寂無聲形成了怪異的矛盾氣場,莫名令人感到陰冷不祥。
    克裏斯蒂亞諾在過道中穿梭,大聲喊道“安娜?你在不在?”
    無人應答。那種心悸的感覺更明顯了。
    克裏斯蒂亞諾按住自己的腦袋,突然感到這樣的場景有些熟悉,似乎是一個被遺忘的噩夢。
    然而他沒空和這遺失的記憶較勁,便繼續四處搜尋,最後向黑暗的舞台靠近。
    深入到半途,依然沒有一絲人聲。
    他正準備離開時,暴烈的琴聲倏然響起,回蕩在整個大廳裏,與室外陣陣的電閃雷鳴互相應和、協奏。
    ——是月光奏鳴曲第三樂章。
    她最愛的鋼琴曲之一。
    克裏斯蒂亞諾立刻轉了回來,衝向聲音的源頭。
    “安娜?”
    他終於在布景板後麵找到她了。
    她的十指如疾風摧草般瘋狂地在八十八個黑白琴鍵上跳躍飛舞,像是在恐懼地逃避無形的追捕,又像是在撕心裂肺地嚎哭掙紮,暴露著一個痛苦的精神。
    與之相對的是,她蒼白的麵容卻毫無波動,異常冷酷、沉寂,仿佛對世間的一切禍福悲喜都予以蔑視,毫不在乎。
    克裏斯蒂亞諾雖覺茫然不安,仍是如釋重負地一笑。
    “安娜。”
    她沒有抬頭,也沒有停止彈奏,冷淡地問道“你來幹什麽?”
    他愣住,不可思議地說“認真的?應該是我問你,為什麽一聲不響就來劇院?”
    “上班。”她一個字也懶得多說。
    他噎了一下,又說“但你應該休息……還有,讓我看看你的手怎麽樣了。”
    “我很好,我死不了,不用浪費醫療資源。”
    她古怪的冰冷態度令他焦慮。
    他沒敢問她是不是放火,小心翼翼地換了個問題。
    “你為什麽要弄傷自己?發生了什麽?”
    安娜麗塔瞥了他一眼,懶洋洋地回答“精神病發作。”
    克裏斯蒂亞諾愣住,望了望天,對現狀心亂如麻,不知所措。
    他不明白,也有些委屈。他什麽都做了,他們才剛剛訂婚,她明明也已經想通了,一切都好好的,怎麽會出現這樣的情況。
    然而……他得冷靜。
    她會毫無征兆地失控,絕不會是沒有理由的。而且,他承諾了要保護她,給她幸福,就無論如何都得做到最好。
    於是,他深吸一口氣,目光堅定地說“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麽。然後,不管是什麽,我都會跟你一起麵對,一起解決。”
    她隻是不耐煩地撇嘴“我說了,精神病發作。你還想怎麽樣?”
    克裏斯蒂亞諾挫敗無比,但他咬了咬唇,堅持道“我想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
    她卻不理會他。“我不會回答第三次了。”
    他一時對她的油鹽不進感到抓狂,卻迫使自己冷靜下來。
    “好吧,怎麽樣都好……”他對她露出美好的笑容,“現在,你已經上完班了,該跟我回家了。克裏斯蒂亞諾想你想到發瘋。”
    她抬了抬頭,戲謔地問“你確定?你不是懷疑其實是我故意放火嗎?你不怕我連你的兒子也傷害嗎?”
    克裏斯蒂亞諾頓時尷尬地一僵,硬著頭皮說“不,這怎麽可能?他也是你的兒子。至於火……這隻是意外,對吧?”
    她好像懶得回答,隻專心彈琴。
    克裏斯蒂亞諾越發忐忑了,唯恐那最糟糕的可能成真。
    但他閉緊眼睛,沒有允許自己多想,暫時放棄追究這個要命的問題。
    “到底發生了什麽?”他執著地追問,“是不是又跟項鏈有關?老實告訴我。”
    她搖頭歎道“老實告訴你,你真的很煩,我不想看到你,拜托你離我遠點。”
    克裏斯蒂亞諾怔了怔,頓時無名火起,猛地上前按住了她的手,令那轟雷般的琴聲戛然而止。
    “告訴我。”他強硬地要求道,“我都快是你的丈夫了。別又來這套,什麽事都隻有你自己知道,我就像個傻瓜一樣。”
    她推開他的手,換了首曲子繼續彈奏。“我已經告訴你了。”
    “見鬼……!”他無奈地撫了撫額,越發惱怒了,“如果我做錯了什麽,或者有什麽東西讓你不安,你至少說清楚行不行?!你有沒有瘋我不知道,但你比瘋子還莫名其妙,自說自話!”
    安娜麗塔對此充耳不聞,神態毫無起伏。
    克裏斯蒂亞諾隻得在一旁生悶氣。而後,他緊盯著她冰雕般的側臉,心突然軟化了。他不確定她有沒有被他的氣話傷到,但他已然感到了潮水般的悔意,對戀人的溫情也被喚起。而且,如果她真的做了過激的事,根源也必定是為了他……他有義務讓她平靜下來。
    “怎麽樣都好,先跟我回家,再慢慢說。”他輕聲說,“隻要我們在一起,沒什麽解決不了的問題。”
    她終於停止彈琴,一臉受不了“抱歉,我是不是沒說清楚?我不想看到你,請你離我遠點。”
    克裏斯蒂亞諾怔了怔,猝不及防地有些受傷。
    然後,他迅速冷靜了下來。“別小看我,我不會因為任何理由放棄你的。”
    他頓了頓,堅決地告訴她“你是我唯一的未婚妻,女朋友,無論發生什麽事,我都絕對會陪在你身邊的。”
    她側過臉,語帶諷刺“因為我愛你?你也愛我?”
    “當然。”他忙不迭地點頭,“這還有疑問嗎?”
    “你愛我。”她點了點頭,仿佛受到感動一般笑了起來,而後卻迅速變得麵無表情,刻薄無比,說出了他做夢也不可能想象的一句話。
    “但我不愛你。”
    他如遭雷擊,呆愣當場,根本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
    “什麽?”
    “我不愛你。”她清晰地重複了一遍。
    這句話本身已經夠糟糕了,她冷漠無情的眼神則要更甚。
    克裏斯蒂亞諾滑稽地微張著嘴,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所以,別煩我,謝謝。”她毫不留情地補充道,“你無聊的善良,無聊的道義,對我毫無意義,別浪費時間了。”
    他咬了咬唇,更肯定地說“一定發生了什麽,告訴我。”
    “你一定要知道嗎?好吧。”她歎息了一聲,“發生的事就是,我忽然發現,我和你在一起的每一秒鍾,都是恥辱,都是浪費。所以,我的自尊受到了很大的傷害,令我非常痛恨自己的愚蠢,想要懲罰自己,甚至想把自己弄死。”
    克裏斯蒂亞諾被打擊得又是心中一震,根本無法接受,無法相信。
    “不。”他艱難地說,“我不知道你幹嘛又要推我走,但我不會相信你的,你也別想氣跑我之類的,你一定要告訴我發生了什麽。”
    “你就是不能相信我不愛你?”她嘲諷地問,“抱歉,如果說,我真的瘋狂地愛過你,那也是因為,生命太長,太空虛,我必須找樣東西去愛,去投入。
    我曾經和你一樣不想承認的殘酷事實是,對我來說,你真正的價值,的確隻是作為可愛的玩具而已,其餘的……我過度的想象力已經失效了,所以現在,你在我眼裏,真的很蠢。”
    克裏斯蒂亞諾忍不住臉色發白,指尖顫抖。
    “到底出了什麽事?”他強自鎮定地重複,把她從琴凳上拽起,“別跟我來這套。我不會上當的。”
    她虛情假意地歎息道“好吧……我發現我得了絕症,我不想連累你。你值得更好的。”
    克裏斯蒂亞諾卻睜大了眼睛,驚疑不定的樣子。
    見此,她立刻發出了刺耳的大笑聲“這麽老套你也信?你真是我見過最天真可愛的人。”
    他臉紅了,但不死心“繼續氣我吧,反正你不說實話,我是不會走的。”
    她偷偷地握拳克製,而後輕蔑地笑了“你是不是寧願希望我現在是因為愛你而恨你,也不想接受我覺得你真的很煩,很蠢,想讓你閉嘴的事實?”
    他僵住,無言以對。
    “你知道你有多可悲嗎?”她嘖嘖作聲,“你表麵自信,但事實上,你的本質簡直像個不斷漏氣的氣球。你每天拚命努力,拚命證明自己,也是因為你需要不斷靠別人的愛,別人的讚美,別人的崇拜來保持自己的形狀,經不起針尖大的刺傷……哪怕是能確認你存在價值的惡意和謾罵都好過不被在乎……如果不被別人的奉承和愛意包圍,你一秒都活不下去。我在這方麵很好地滿足了你,所以你才愛我,對嗎?”
    “你……”克裏斯蒂亞諾心如刀割,不可置信,“我到底做錯了什麽?你要這麽對我?”
    她回以蔑視的眼神“小時候,家人因為愛而保護你,長大後,別人又因為你的天賦球技而保護你……你其實依靠足球和世界隔著一片真空,根本沒長大過。結果我就想躲進你的真空裏,躲避現實……真是恥辱。”
    他抿緊唇,被她的每一個詞刺得心頭滴血。
    不……她明顯隻是在氣他,他不能失去冷靜。於是,克裏斯蒂亞諾最後深呼吸了幾次,強行鎮定下來。
    “別再傷害我,更別傷害你自己了,好好告訴我,到底是怎麽回事。”他輕輕拉住她的手,目光溫和,“我知道你是需要我的。”
    “我需要你?”她歪了歪頭,探究地凝視著他,而後緩緩伸出手,輕撫他的臉龐,“也許吧……”
    克裏斯蒂亞諾覺得不太對勁,但感受著她冰冷的指尖,微熱的吐息,他依然本能地摟緊了她,貼近了她的鼻端。
    她卻在親吻前的一瞬間,低聲笑道“你真的又漂亮,又方便……至少這方麵,你的確很珍貴。”
    他頓住,怒從中來,猛然一把推開了她。
    她倒在琴鍵上,悶哼了一聲,然後麵無表情地站定,悄悄拉下袖子,遮掩臂上再次滲血的傷口。
    “你不是愛我嗎?”她嘲弄地問,“那我需要你,你還發什麽脾氣?來啊,我們好像還一次也沒試過在劇院裏做`愛呢。”
    克裏斯蒂亞諾臉色爆紅,眼睛又忽而蒙上了一層霧氣,喉嚨裏隻能發出憤怒的喘氣聲。
    “你又要哭了,大寶貝?”她忽然露出了厭惡的表情,“我承認,以前你這個樣子,會立刻激起我的保護欲。不過現在……唉,我是很想更有同情心一點,但一個你不再愛的人哭哭啼啼,隻有種可笑的味道。所以——”
    她無情地作結“為你著想,也為我著想,請滾吧。你可以去抱著你媽媽,甚至你兒子哭。”
    他倔強得強忍住淚水,怒罵道“你他媽真的是個神經病!”
    意識到自己的聲音依然不可避免地帶上了哭腔,克裏斯蒂亞諾趕緊背過身,狼狽地落荒而逃。
    大廳恢複一片死寂。
    安娜麗塔坐回琴凳,再也無法壓抑劇烈的咳嗽,嘴角漸漸滲出一絲血腥。
    很好,終於隻有她一個人了。
    “rotthe hellyourself”她自嘲地笑道。
    作者有話要說看文不走心還不帶腦的大爺好走不送。沒閑工夫伺候你
    盛世美顏,每日一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