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啟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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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娘親,此去路途遙遠,還望您和爹爹保重身體,若孩兒能平安歸來,餘生再承歡二老膝下,若無歸期……”餘下訣別的話語說不出口,身著解差服的沐零滿含淚光地緊緊握住蕭氏的手,久久不願鬆開。

    武藝高強的蕭氏用力推了好幾下,也無法掙開女兒的手,隻得和藹可親地安慰她:“阿零啊,你安心走吧,爹娘還有你哥哥嫂嫂照顧呢。”

    聽聞蕭氏的話,沐零盈眶的淚終於忍不住滾了下來,口齒不清地嚎出了心聲:“娘,我怕!”

    蕭氏抬頭望天:“你父兄有此安排,也是為了讓你好好磨礪一番。自打你病愈之後,就膽小得不行,可真虧了你那一身好功夫,沒了用武之地。”頓了頓,瞄她一眼,又言:“你嫂嫂已經上下打點好了,你隻管上任就行,待你功成歸來,你嫂嫂就求陛下為你與小郡王賜婚。”

    “……娘,我不喜歡那小郡王!再說了,長公主此舉怎麽看都是在拿婚事威脅我啊,太缺德了!”一說起長公主,沐零哭得更凶了,直抽抽,但也不見蕭氏有絲毫忤逆她寶貝媳婦意願的覺悟。他雖說與那小郡王走得近,但兩人隻是單純的臭味相投,並不存在絲毫的曖昧。

    實際上,站在此處說著話的沐零並非是真正的沐零。原主早在三年前墜馬之後便香消玉殞,而占據這具軀殼現在的靈魂則是無故穿越而來的現代人。大約是兩人同名同姓,上帝……哦不,玉皇大帝才讓車禍身亡的她魂穿到了這個古代曆史上並未出現過的架空時期。

    靈魂的不同造就了性格的不同,現在的沐零膽小怕事,連見到隻老鼠都得嚷嚷到整個將軍府都知道,哪有原主隨手甩筷戳爆老鼠菊花的磅礴氣勢。

    由此,沐將軍夫婦、沐小將軍夫婦連帶著府裏上上下下一幹仆人都看不下去了。多方嚐試改變無果之後,作為沐家好兒媳的長公主便提出了讓沐零擔任解差押送流刑犯去北地以獲得磨煉的建議,得到了公婆與駙馬的一致好評。

    “行了,別嚷嚷了!”坐在一旁的沐將軍實在是看不下去了,手中茶杯重重一擱,茶水浸了半邊桌。他揮手喚過兩個家丁,毫不留情地吩咐:“去,把小姐帶去北門集合地,順道去城防營通知張驥,在任務完成之前不準放她回城。”

    於是,沐零被兩個安易、安平兩個忠仆押著上了馬車,朝著皇城北門駛去。兩個家丁在馬車外麵聽見響徹車廂的哭聲,麵上都升起了些許的不忍。禦馬的安易勸道:“小姐,別擔心,昨個兒雲書、雲畫就把您路上需要的什物備齊了,除了衣物和頂好的傷藥以外,還特地將您以前的貼身佩劍從兵器庫中取了出來,此去定是萬無一失。”

    一旁的安平也忙說:“是啊,大少爺怕您路上缺銀子用,還背著老爺和少奶奶偷偷給您塞了銀子呢!”

    沐零掃過車廂角落裏的包袱與包袱旁邊的佩劍,目光一頓,拿過包袱翻開來,隻見裏麵除了幾套換洗的衣衫之外,還有一張五十兩麵額的銀票及幾錠碎銀,心驀地沉了下去。

    到北地邊關三千裏地,五十兩銀子夠用?雖說解差糧餉均是朝廷出錢,但對於三年來習慣了錦衣玉食的沐零來說,五百兩都未必夠花!

    好在安平此時補了一句,“這些銀子是少爺的私房錢呢,長公主都不知道的。”

    沐零心底一酸,兄長沐仟是京城駙馬圈裏出了名的妻管嚴,每月俸祿定時上繳,他的經濟狀況許是連府裏家丁都不如,想必這五十兩銀子都是攢了許久才攢下來的,如此舉動讓沐零感動不已,悲傷情緒也被衝淡了許多。

    馬車行了大約三刻鍾的時間,安易勒了韁繩,輕聲道:“小……公子,咱們到了。”

    原本還在自憐自艾的沐零聽到安易出聲,隻得認命悶悶地“嗯”了一句,便拿包袱與佩劍準備下車。當她費了好大的勁也沒將那柄玄鐵打造的利劍拿起時,她放棄了,隻提了包袱。方一下車,偏頭就瞥見一輛素色馬車,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旁邊立著一個女囚,再不遠處則是另三個解差打扮的男子,押著兩個帶著重枷的流刑犯。

    馬車旁的那囚犯身形修長瘦削,身著灰色囚服,雖是戴罪之身,可重枷之下,背脊也是挺得筆直。此時她正背對著沐零,身子微微前傾,似是在聽取素色馬車中人的叮囑。

    這時一個家奴模樣的人見著沐零來了,一眼就認出她解差身份,想到自家主子的身份,便遙遙指了指沐零,尖聲道:“喂,你過來。”

    沐零聽到那家奴的呼喝,微微不爽,隻看了一眼身旁的安平,後者便會意上前了。

    也不知那家奴與安平說了些什麽,便見他從袖中掏出一張百兩銀票,看了眼沐零,塞給了安平,又遙遙喊道:“路上長點眼睛,別讓我家小主子受了委屈!”他此番話語,倒不是真的擔心主子安危,隻是想在馬車中那兩位麵前表現得護主一些。

    安平本是暗自不爽,但見那人一出手便是百兩銀票,於是假意道了謝,拿了銀票走回來,對著沐零使了個眼色,暗喜自家小姐的路費又充實了些。

    沐零見著有錢拿,也懶得去計較那家奴的嘴臉。就在她剛要接過安平遞過的銀票時,素色馬車裏一道清脆溫婉的聲音不合時宜地響起:“安平……”

    這廂沐零主仆三人一聽聞這熟悉的聲音,均是忍不住一哆嗦。尤其是被點了名的安平,立即變了臉色,狗腿般地擠出笑容,轉身恭敬地朝著馬車行了個禮,喚了聲:“小的給少奶奶請安!”他身後的安易見狀,也是忙不迭地問安,倒是沐零愣在了原地。

    這陰魂不散的遂陽長公主怎麽追到這兒來了!

    “嫂……嫂嫂好。”半晌之後,沐零僵硬地問好。

    車裏人掀開簾子,那玉色華服的女子麵上貼了一張麵紗,隻那露出在外的雙目就令人驚豔,想必姿色自然不會差到哪裏去。遂陽衝著沐零微笑著點點頭,又看向安平,向著他招了招手,“過來。”

    安平領命,小跑著過去了。

    “銀票拿來。”遂陽公主下了令,又諄諄教導:“北上襄遠城,算是對你們的磨煉了,朝廷已經撥了銀子,夠阿零路上的花費,多餘的錢就不必帶去了,容本宮帶回府補貼家用。”說罷,看了看沐零,並投以一個鼓勵的眼神。

    安平回頭瞅了瞅自家小姐那愈發深沉的臉色,心頭十分不忍,但礙於皇家公主的淫威,隻得一咬牙,哆哆嗦嗦地將銀票遞給了長公主。這時,安平無意間瞥見了身邊女囚的臉色,見著她與小姐一般難看,心裏更加慚愧了。

    沐零瞧著那賄銀落入了階級敵人之手,心痛得無以複加。

    天殺的!

    兩年前長公主守孝歸來,履行了與沐小將軍早年訂下的婚約,嫁入了將軍府,自此夫人蕭氏便撂挑子不當家了,把府中一幹瑣事都交給了遂陽,自己樂得清閑。而遂陽也不她的回公主府,反倒是樂意在將軍府當家,像是找到了鍾愛的人生事業一般。在她當家之後,提出了府內經濟建設與人事建設並重的方針,將將軍府上上下下管理得井然有序,尤其是緊抓生活方麵的開支,堅持以最小的支出創造最大的效益。縱使每人用度稍微吃緊了些,但遂陽的作為依然得到了公婆的大力支持。

    自打遂陽掌家之後,沐零的零花錢由無上限降到了每月十兩的開支,直接從貴族跌成了小康。如今見著這長公主連別人賄賂的錢也要收繳,自然是心痛不已。

    “好了,趁著此時涼快,你們趕緊上路吧,免得待會兒熱了受暑。”長公主在接了錢之後也沒什麽要交代的了,於是長袖一揮,讓他們趕緊走人。

    此時那女囚,目光依然牢牢鎖定遂陽手上的銀票上,眼裏的渴望十分直白。

    “咳,九兒,別看了!”遂陽長公主嚴肅地瞪著她,“你這一路是去受刑,不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是去遊山玩水,所以這錢不能給你。”

    “真吝嗇……”女囚小聲嘀咕了一句,但見得遂陽那“沒得商量”的眼神之後,隻得撇撇嘴,轉身看了一眼沐零,露出“同是天涯淪落人”的神情,隨後朝著不遠處的解差與流刑犯走去。

    沐零與那女囚對視一眼,驀地在後者臉上找到一抹似曾相識:那女囚的臉有些髒,屬於那種毫不起眼的大眾麵相,額角刺著一個明顯的“囚”字。單衝著那張臉,沐零就可以斷定此人並非是遂陽的親戚或者姘頭,畢竟二人顏值差得太多,也不知為何相識。

    而沐零之所以覺得熟悉,大約是覺得那臉有些僵、有些假,就跟前世裏那些肉毒杆菌注入過多的整容明星一般,在如今這個整容技術尚未出世的時代,看得她竟莫名地生出了些許的親切感。

    腦海中過了一遍這女囚的信息:周大菊,遂陽縣六合鎮劉家莊人士,因不滿丈夫濫賭成性、常年家暴,遂趁夜裏丈夫熟睡後用頑石砸其頭,終不致死,隻全身癱瘓。縣令念其本淑良恭孝,而丈夫惡名在外,且未鬧出人命,故免了大辟,改為流刑。

    這樣看來,這周大菊也是個可憐人……等等,遂陽縣人?遂陽不是長公主封地嗎?難不成隻因為是老鄉就紆尊送行?得了吧,沐零可不信遂陽是這種好心人!

    沐零一會兒看向周大菊,一會兒看向遂陽,正暗自琢磨著倆人之間到底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安易看不下去了,扯了扯她的袖子,輕咳一聲,提醒道:“公子,快些上路吧,那邊的幾位官爺們都已經準備好了……”

    沐零同另三位解差交換文書之後,在安平、安易兩位忠仆孜孜不倦的鼓勵下終於不舍地上了馬,踏上官道,帶著所屬犯人何成業含淚而去。

    此去襄遠城,共計三千裏地、途經五郡之地,有四解差、四馬匹、三流犯。依據朝廷法令,當日行五十裏,限三月內到達,若有延遲,則解差扣餉、流犯加刑。但好在上頭有指令,這一趟發配之途並不需要趕時間,隻需依照流犯正常速度行進即可,且糧餉加倍,每到一處驛館還可休息三日……

    這哪裏是流放?簡直就是公費遊曆!

    幾位解差都隱隱猜出,這趟任務之所以這麽輕鬆,怕是要歸功於那周姓婦人,在出發之前那奴才模樣的男子就公然一一行賄,可見後台不一般,於是不約而同地打定主意在路上要對周氏好一些。

    而沐零並不這樣想,主要還是出於對遂陽的怨憤,畢竟賄銀被遂陽收了去,相當於行賄不成功,故她也沒義務對那周大菊太好,隻需做到一視同仁便好。再說了,早去早回,她可不願久受行旅之苦。

    “九兒也走了……”待得眾人踏上發配之途,馬車裏突然悠悠傳出一聲輕歎,頓了頓,那人又問:“澄兒,一路上可有打點好?”

    “已經派人去了。再說,小姑子阿零盡管近來膽子小了些,但武藝卓絕,有她同去,九兒此去定是無礙。”遂陽長公主道,“母後,時間不早了,咱們該回宮了。”見太後點頭,她又朝馬車外吩咐,“德裕,回宮。”

    外麵那家奴模樣的人恭趕緊敬地應了:“奴才遵旨。”

    遂陽拉好車簾,似想到什麽,又了拉開來,對著孫德裕吩咐:“德裕,明日到將軍府,領二十鞭罰。”就算是太後身邊的紅人,她依然敢得罪。

    孫德裕嚇得臉都白了,雖然不知這長公主為何突然罰自個兒,但既然金口開了,他也隻得委屈地受了:“奴才領命。”

    “方才那位小解差,是本宮的小姑子……”想是料到孫德裕的不解,遂陽悠悠地補充了一句。

    “……奴才明白了,明兒個甘願領罰!”那位白麵“公子爺”居然是沐府千金?聯想到平日裏長公主護短的性子,剛剛還不屑於沐零等人身份的孫德裕,頓時覺得這頓鞭子著實挨得不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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