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八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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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清晨,當李行月笑吟吟地對大夥兒打招呼時,除了沐零與墨蘭之外,也就尤四稍顯鎮定了,其他三人吃驚得差點掉了下巴。

    “這……這誰啊?”何成業見著光天化日之下,這狐狸精一樣的女人就差手腳並用地纏在沐零身上了,他心頭直歎世風日下啊,簡直太丟人現眼了。

    “我,周大菊啊。小何,這才一夜不見你就忘了我?你怎麽能這麽絕情呢?”李行月眨巴眨巴眼睛,狀似傷心地抱怨著。

    “我……”何成業聽了差點爆粗口,周大菊也就聲音狐狸精了些,可人長得還是挺樸素的,哪裏像眼前這位,從聲音到長相再到氣質,就差在腦門上直接寫個“狐狸精”了。

    李行月往沐零右肩一靠,挽過她的手,隨口胡謅著:“昨夜夢裏見到了觀世音菩薩,她說我前世行了大善積了大德,今生本不該如此淒苦,卻因出生時犯了太歲,才落得這般境地。為了補償一些因果,所以她老人家替我將容貌恢複成了前世的模樣。本以為是個夢,可今日一早醒來,我才知曉夢竟成了真,說來也是因禍得福啊。”說罷,她還十分感慨地重重出了一口氣,假裝真是在感歎世事無常一般。

    “她說的倒是沒錯。昨夜我從夢中醒來,見著她麵上罩了一層紅光,想來應是有大人物在作法替她更換容貌了。”這時沐零也信誓旦旦地發話了,順著李行月的話胡謅,就在李行月欣喜她家阿零居然這麽上道時,又聽得沐零說:“可我又覺得菩薩作法不應是閃現血紅血紅的光呀,那一看就是不詳的,可能是被什麽邪魅以觀音的模樣入夢了也說不準,此乃大凶之兆!”

    李行月臉上掛著的微笑僵住了,此時此刻她真想抽出鞋拔子往沐零臉蛋上呼,可又怕蘭蘭說她不淑女,隻得生生地忍了下去。於是她不耐地揮揮手,像是破罐子破摔了,“好了好了,也沒什麽大不了的事,你們隻要知道我是犯了死罪被掉包替換出來的就行,其餘之事就不要管那麽多了。”

    眾人又是一驚,死囚被掉包這麽嚴重的事您還敢大肆宣揚出來,當真是女中豪傑呀!

    墨蘭也是忍不住捂臉,她怎麽就跟了個這麽缺心眼的主子?摔!好想去長公主身邊伺候!

    對於李行月的身份,尤四在出發之前就已知曉了個大概,且那位大人物已經對他的家人做了安排,可保一生富貴,因此他並不覺得驚訝;石鎮、柳夢笙對女人、尤其是漂亮的女人有心理陰影,能避則避,不能避的隻要李行月不招惹他們、彼此相安無事就行;至於何成業……他倒是沒想太多,隻是在心底默默地替沐零祈禱:這蛇蠍心腸的女人憑著之前那樸素的容貌就能把蘭墨勾得神魂顛倒,如今這勾人的功力隻怕又提升了好幾層,希望沐小哥心智堅定些,可別讓這女人把心給勾了去。

    一行人雖各懷心思,但都很淡定地接受了李行月的身份,於是大夥兒又淡定地去驛站換了馬,淡定地上路了。

    根據之前的腳程,尤四也放棄了原定的趕路計劃,準備今晚就在二十裏外的雲梨村落腳。畢竟按規定昨日就應行至距皇城百裏的桐山郡,可實際上呢,今日也才剛剛從宣業出發。要不是宣業沒什麽好吃好玩的,不然還不知道要耽擱多久呢。想到這裏,作為解差頭子的尤四有些無奈地回頭望了望那一群年輕人。

    這是他十幾年來帶過最差的一屆流犯了!

    出發之前,被尤四特赦不必帶刑枷手銬的李行月死活要與沐零共乘一騎,可沐零不樂意呀,這大熱天的,身邊擠了個大活人,那不得熱死個人啊?更何況這還是時刻可能作妖的李行月,其實她自己作妖都還算好,就怕什麽時候從路邊跳出個刺客一刀砍來還砍偏了,那死得多冤!

    於是在沐零……以及何成業的強烈抗議下,尤四又在驛站多要了匹馬,讓李行月獨自騎著,這才上了路。

    “我說主子,你就別悶悶不樂的了,女人要矜持點,咱做一個矜持的淑女,好嗎?”墨蘭與李行月並馬而行,她苦口婆心地在她家主子麵前念叨。

    李行月悶不吭聲,搖搖晃晃地坐在馬背上任馬兒顛簸著,一臉生無可戀。她不過是想靠近沐零……穿著的冰蠶甲來取涼,怎麽一個二個都覺得她像是要占阿零的便宜?她長得像會占女人便宜的人嗎?簡直太氣人了!

    李行月不拖後腿了,大家趕路的速度明顯提高了許多,這讓沐零十分欣喜:走得越快,回家的時間就越早。就在她暗自高興時,一聲重物“撲通”倒地的聲音落入了她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的耳朵裏,側頭看去,柳夢笙倒下了——又是一個拖後腿的!

    柳夢笙一介書生,身子骨本就孱弱,再加上今日陽光格外毒辣,這不,中暑了。

    石鎮急急下馬,見著柳夢笙臉色慘白,將他摟在懷裏,使勁地掐著人中,心頭懊悔極了,早知道也該為他要匹馬的,反正不要錢!

    “前麵有個涼茶鋪子,先把人扶過去,咱們也歇歇腳吧,等柳公子醒了再趕路。”尤四如此說道,在出發前,柳家也給了他不少好處,讓多照看著點。

    沐零順著尤四說的方向看去,前邊確是有一家路邊鋪子。可說是鋪子,也太簡陋了些,不過是用素色布幔搭了個棚子,裏邊擺了幾張簡陋的桌椅罷了。

    攤子是一個老大爺在經營,見著沐零等人的穿著,便知是官府的差役,趕緊過來招呼著。鋪子裏原有幾個村民在喝茶歇腳,也紛紛讓了中間的位置,坐到一旁去了。

    “李叔,來七碗藥茶。”尤四像是與那老大爺熟識,輕車熟路地替其他人點了單,又對著沐零他們說:“這裏的涼茶都是用一些清熱降火的草藥熬製的,不過沒啥藥味,清清涼涼挺好喝的,待會兒你們可以用水袋帶點走,路上解暑用。”

    “老大,你認識那位大爺?”沐零拉了一張椅子坐下,問道。

    尤四微微點頭,“這家涼茶鋪子在這裏開了幾十年,我在這路上走了這麽久,每年夏天都要來這裏喝點茶,一來二去就熟了。他兒子去得早,不到三十歲了就沒了。前幾年他老伴兒還在的,老兩口一塊兒打理,可惜前年老太太去世了,如今就剩他一人了。”

    沐零聞言,對老大爺投去了注視的目光。老人年約六旬,兩鬢已經斑白,眉目皺紋之下,依稀可見年輕時候的模樣,他穿著十分樸素,衣褲上打著七八個補丁,捧著茶碗的手如同褐色的枯樹根,瘦削卻依然存了幾分力道。

    “前些年北庭蠻子南下,李叔唯一的孫子被抓去當了壯丁,雖說最後打仗是咱們贏了,可他孫子卻沒能回得來。”尤四望了一眼老大爺,頗為憐憫。

    北庭南下入侵之事,沐零那時尚未穿越而來,但這些年來道聽途說地倒也十分清楚。五年前先帝去世、新皇登基,民心不穩,北庭王族趁機帶兵南下,連破兩城三關,幸得大將軍沐封及時帶兵支援,卻也花了近兩年的時間才將北庭蠻子打回了邊界之外。按理說,北庭作為戰敗方應割款賠地求和,可新皇為顯仁君風範,在一眾腐儒的唆使下,不但免了賠款,還下令釋放了被俘的北庭大王子,第二年甚至將本朝二公主嫁了過去和親,當真是可笑之極。

    “也真是苦了那位和親的公主了。”沐零感歎了一句,至少作為一個現代人的思維,她是不讚同皇帝的做法的。

    她沒有注意的是,在她話音剛落的一刹那,坐在她右手方的李行月臉色瞬間刷白,失了原本的血色,貝齒暗咬,用力之下臉嘴唇也微微顫抖起來。

    墨蘭猜到了李行月心中所想,心頭微微歎息,卻不敢多言,隻是悄悄地握了握她的手,想要為她傳遞一些溫暖,卻不料入手已是一片冰涼。

    “阿零也是看不慣皇帝的做法嗎?”李行月突然小聲問了一句,聲音顯得十分溫順。她垂著頭,除了坐在她身側最近的蘭墨,誰也看不見她的表情。

    沐零心中一突,這問題可不好作答了。周遭還有這麽多人,若回答“是”,指不定哪天傳到皇帝耳朵裏就被治了個大不敬的罪;可若回答“不是”,在李行月這看不慣皇帝並且敢於謀逆弑君之人麵前,那就是對這位公主的大不敬了……並且,這也跟自己的真實想法相違背。

    “這個……等晚上睡覺的時候我單獨跟你說。”沐零選了個折中的辦法,決定等晚上再告訴李行月她的真實想法。

    這辦法雖說兩邊都不得罪,但落在他人耳朵裏,卻顯得極為曖昧了,聽起來像是——我晚上還想要和你睡覺。

    何成業悲憤地接過李叔送來的涼茶,一口飲盡。唉,他對沐零太失望了,沒想到居然這麽快就墮落了!

    尤四用眼角餘光撇了撇墨蘭,不禁搖頭。唉,他老了,這些年輕人的想法他也不懂了,水木先生都未必寫得出如此黑狗血一般的三角戀!

    正在照顧柳夢笙的石鎮暗自冷笑。唉,女人這種生物當真是善變,還是他家阿笙最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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