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辛漢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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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 四月十七,入夜,滄州郡守府。
郡守在書房小酌,聞得聲響,一人轉進來。
郡守抬頭一看,麵生,見雙魚在腹,心下了然,歎一聲:“終歸是來了。”
“看來你是個明白人。”
“此事上門的一天,不論我答不答應,都難保性命,早一天遲一天的事情罷了。”
“不錯,活著的人終歸叫人難以放心。”
“我的家人呢?他們什麽也不知道,”
“你寫封遺書,我不碰他們。”
“好。”
“你答應的這麽痛快,就這麽相信我?”
“我信不信又能如何?不如信。”
“我說你寫。”來人放下戒心。
“就寫在牆上吧。”郡守道一聲,提筆蘸墨。
“請講。”
“滄州連遇暴雨數日,滄水爆發在即,小聖高義,路遇滄州,應小人相請,盤桓三日,於滄水爆發之時,以一己之力,力挽狂瀾,救萬民於水火。然累及小聖遇險,小人心懷愧疚,坐立難安,不欲苟活,以死謝罪。滄州郡守辛歸。”來人誦,辛歸提筆書,誦罷提畢。
“好字,看來是浸淫多年了,這裏有一壺千裏紅贈與郡守。”說著不知何時提壺在手。
辛歸瞟一眼,扔筆在地,道一聲:“在下素不飲酒。”言畢,一頭撞在牆上,血跡濺在牆上。
來人哼一聲,麵色不善,嫌惡的掩鼻而出。
天光漸亮,元妙真君回返聖草堂,正堂內廣聖天君畫像栩栩如生,已然歸位。
畫像之前,元妙真君照例恭恭敬敬跪拜一番。入偏室,見榻上儒生安詳似眠,查看一番轉出。自院中踱步,思索一番,到另一偏室,書帛書,隨後摸出一柄三寸有餘的小劍。出得偏室,元妙真君使個劍訣,小劍載帛書而起,盤旋一下,衝日頭升起的地方疾去。
楚方城蘭台宮,一柄小劍破空而下,無聲進宮,在一雕花門戶之前輕顫,發出細微尖利鳴聲。
門戶隨後而開,自門戶內出來一人,錦衣華服,小劍落於此人手掌上空,滑下帛書,盤旋一圈,輕鳴一聲,一閃而逝。
此人展帛書一觀,沉吟一下,起步沿回廊向前行。
武陽城,昭陽宮,東西七裏,南北五裏,百步一樓。最中心乃是文昌殿,文昌殿東西七十五步,南北六十五步,漆瓦、金鐺、銀楹、金柱、珠簾、玉璧。
文昌殿殿內分上下坐五人。
“上穀郡嘉禾、紹越、興波、餘安四縣受難,張禦史,如何處置為好?”上首之人著黑色冕服,冕服繡有一隻青色的臥獅,出言相問。
下首一長者,頜下長須,唇上密胡,擼須而言:“王上,上穀郡餘者十四縣,每縣三十六邑,每邑遷出十戶,免賦稅徭役十年,則四縣每邑可有三十五戶,另著各郡流放部分罪民於四縣,不過甲子人丁可望。”
“另遣墨家、農家之徒輔以工事、農事,此為最好。”另一人插話。
“張禦史、孟中丞所言有理,此事稍後安排下去即可。”
“臣這就去安排。”張恒欲起身。
“不急於此事,另有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緊要事。”位居上首的王上蕭業伸手壓下張桓。
“楚皇朝來犯,不可不還擊,而且要快,李太尉你說說該當如何進軍?”
唯一佩劍上殿的李信沉吟一下,緩緩道:“若是求快,由南蕭關出軍為宜,漢中郡一馬平川,遣騎兵出擊,可速戰速決。隻是漢中郡距離楚皇朝要塞昭關百餘裏,不可不防。”
“父王,兒臣以為南蕭關、下陘門、西陘水、赤峰四塞各自出兵,各取一地為好。出其不意,即快也穩。”殿上看起來最是年輕的蕭拓薦言。
“孟中丞以為如何?”
“那便先由南蕭關出兵,看看情況再說。”
“也好,李太尉安排吧。”
赤峰輕羽營,軍候高長恭沉著臉,在營內巡視,這兩日輕羽營上下士卒個個小心翼翼,緊打緊的操練,不敢有絲毫懈怠,也不敢相互打鬧。誰都明白,高長恭憋憤的緊,想想也是,看著楚皇朝長驅直入,不能發兵,一個個血氣方剛的漢子哪個不憋憤。
不過高長恭將門弟子出身,素來性子暴,這兩日一天巡營八次,恨不得看哪個不順眼砍幾刀,是以誰也不想在此時惹禍上身。
可此刻有一人卻不得不咬牙上前攔阻高長恭。
“軍候。”
“何事?”
“上穀郡有消息傳來。”
“直說。”高長恭不悅叱一聲,傳令官一哆嗦。
“挑起事端的那夥兒賊匪在上穀郡嘉禾縣梅川邑又劫掠一番。”
“好大的狗膽,喚‘玉麵虎’點十騎,去甲著便服,在帳前等候。”說罷,沉著臉回身返帳。傳令官不敢耽擱,匆匆去傳令。
高長恭再出軍帳,卸了玄甲,帳前十一人,為首一人不似其他士卒一般麵皮黝黑粗糲,而是皮膚白淨,著黑服。左右各牽一馬,一黑一白。
高長恭跨上白色駿馬,餘者也紛紛上馬,勒韁繩,調轉馬頭,小跑十數丈,出營門時,塵土飛揚,疾馳而去。
一路疾馳,一個時辰以後,高長恭一行人已經在黑雲寨矮山下。高長恭勒馬抬頭向山上看看,山石掩映,不見黑雲寨,但見一條盤山土路向上延伸,可供三馬並驅。
“走。”
高長恭夾馬腹前行,向上奔去,越向上奔,馬匹越是吃力,漸漸的,高長恭和“玉麵虎”二人一白一黑兩匹馬在前,餘者落後十數丈。
隨後便見巨石掩映之後,不遠處幾座高矮不一小樓,打巨石之後出來幾人,喝問:“什麽人造訪黑雲寨?”
“造訪?黑雲寨好大的麵子。”高長恭不停,繼續與“玉麵虎”前行。
“停下,再上前來,小心你們的小命。”說著黑雲寨幾個哨兵張弓搭箭。
“哈哈。”高長恭雙腿使勁夾馬腹,白馬吃力,嘶鳴一聲竄上去,“玉麵虎”緊隨其後。
“放箭。”
高長恭二人伸手撥去飛來的箭矢,躍上前,高長恭低身拔了一賊匪腰間跨刀,左右劈了五人,“玉麵虎”上前後,穿梭在人中,每每伸腳踹在心口、腦袋上,中者口鼻溢血倒地,結果了這些人,後麵十騎也趕上前來。一行人繼續引馬向前。
黑雲寨前,“黑麵虎”等人已經聚在寨前,高長恭等人不慌不忙上前。
“你可知這是什麽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地方?我‘黑麵虎’盤踞黑雲寨數十年,還不曾讓人欺上山。”“黑麵虎”沉聲相問。
高長恭聞言一樂,轉頭望向身側的“玉麵虎”笑笑,一指“玉麵虎”道:“巧了,你是‘黑麵虎’,我這兄弟是‘玉麵虎’。”
“黑麵虎”看看膚白麵淨的“玉麵虎”。喝道:“好膽,敢打趣於我。”
“哈哈,‘玉麵虎’你看看,這賊匪都不信,這傳到輕羽營樂子可就大了。”二人身後,一行十人強製憋笑。
“玉麵虎”突馬向前,竄入黑雲寨人從中。
“撒開了圍著,別走了一人。”
十騎各自引馬,占據各個方向,來回巡視,片刻功夫,呼喝慘叫連連,寨前隻剩了“黑麵虎”一人站著。
“玉麵虎”安坐馬上立在“黑麵虎”身前。高長恭上前來,俯身刀拍“黑麵虎”臉頰。
“我這兄弟當不當得‘虎’字?”
“黑麵虎”強顏歡笑,道:“當得,當得。”
高長恭抬頭看看天,道:“你說你這寨子叫什麽名字不好,要叫黑雲寨,多不吉利,黑雲一來,這雨一下,可就沒有什麽黑雲寨了。再有你叫什麽不好,偏偏要叫‘黑麵虎’。”說著順勢一刀,削下“黑麵虎”頭顱。
“帶上,扔到梅川邑。”說完,高長恭看向寨子裏,揚眉喝一聲:“最好不要出來,我見了惡心,擔心管不住手腳。”
高長恭引馬目視寨裏溜兩下,不見人出來,哼一聲,叱一聲:“無膽鼠輩。”調轉馬頭,引了一行人馬,奔下山去。隨後,自寨子轉出一年輕道士,正是“黑麵虎”口中的仙長,踏步自橫七豎八的一行人中信步走出,每一步都恰好躲過地上血泊,怡怡然下山去。
扶風鎮,九彎巷,聖草堂,側室。
榻上儒生悠悠醒轉,定定神,坐起身來,呆坐片刻,出得屋來。
“醒啦。”
“弟子拜見元妙真君。”儒生恭敬行禮。
“你這次能活,可就沒下次了。”儒生再次施禮。
“說說吧,怎麽回事?”元妙真君點一下旁邊石凳。
儒生沒有上前落座,沉吟一下,道:“弟子需要先到滄州看看。”
元妙真君盯一眼儒生,點點頭:“早去早回。”
朱元晦閃身到滄州郡守府前,拾階而上,走進郡守府,見府上人來人往,忙忙碌碌穿梭其間,個個麵色沉重。
眾人見了朱元晦,盡皆叩拜,高呼:“聖人。”
“都起來吧。辛歸何在?”
“老爺,老爺昨日自盡了。”一人跪答。
朱元晦閃身到正堂,見辛歸一家老小在堂內哭泣,一人白布蒙麵躺在堂上,朱元晦雙目聚氣,見其慘狀皺眉。
“這是什麽時候的事?”
聞聲,堂上之人這才發現朱元晦,看清朱元晦麵目,忙拜。
“昨夜。”一身著縞素婦人泣聲答道。
“事情出在什麽地方?帶我去看看。”
身著縞素的婦人聞言起身,不想一個踉蹌又摔在地。婦人身旁一個及腰的孩子亦是全身縞素,伶俐站起,道:“娘親,我去吧。”不等婦人回答,便向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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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nbsp; 這孩子引了朱元晦到了書房,書房內依舊腥氣撲鼻,牆上的字醒目異常。朱元晦一一看過。
“這是你父親的字嗎?”朱元晦轉頭問身側的孩子。
“是。”
“知子莫若父,這句話反過來講也有道理,你說你父親會不會是自盡的?”這孩子沉默不言。
朱元晦抿嘴,看向牆上的字,說道:“你不說,就說明你不認為你父親是自盡的,有什麽根據嗎?”
這孩子依舊默然不語,看著牆上的字,字上濺著血。
“你可知我是誰?”
“我就是你父親遺言中的小聖。”朱元晦自問自答。
這孩子聞言看過來。
朱元晦也轉頭看向這孩子,緩緩道:“你要想知道你父親死在誰手裏,就得將知道的都告訴我。”
“父親讀書的時候告訴過我,撞牆而死,乃是死於激憤,不是死於愧疚,與遺囑之意相衝。”這孩子語聲稚嫩。
“辛歸有個好兒子。”朱元晦頷首,複又細細看牆上遺書,仍舊不見端倪。偏頭看向身側的孩子,又道:“你要是還能找出線索來,我帶你走,送你入武道,踏上長生路,至於你能走到哪一步,最後有沒有能力報仇,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你日後若是查到什麽線索,得告訴我。”這小孩仰頭道。
“你和我談條件?你知不知道你父親差點害我丟了性命?”
“你活著,我父親死了。”這小孩答道。
“也對,成交。”朱元晦輕笑。
“牆上的字,‘日’字不對,父親教我識字時說過,左右兩豎不能出下麵一橫,否則就是‘月’了。”
朱元晦細細看看,“日”字確實兩豎微出,但和“月”字還不掛鉤。
“你確定?”
“父親說過,出一點就是月牙,月牙也是月,我手心挨過板子,記得清楚,父親還說,做人和寫字一樣,細微處見真章。”
“辛歸確實有個好兒子。”朱元晦歎一聲。
“日月,日月,你說你父親想說什麽?”朱元晦問。
這小孩犯了愁。
朱元晦輕笑,伸手在小孩額間一撫。
“小小年紀皺什麽眉頭,不知道就問。”
“什麽意思?”小孩仰頭問。
“這就算是我們成交後,我告訴你的第一個線索,記好了,日月是為陰陽,陰陽家的‘陰陽’。”
“陰陽?”
“都說了不要皺眉,日後你自會明白,走吧。”
一大一小出了書房。
“你叫什麽名字?”
“我姓辛?”
“你要不姓辛不就怪了,叫什麽?”
“漢臣。”
“什麽意思?”
“怎麽不說話?”
“是不是你也不知道?”
“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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