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天轉過身，仰望幾棵大樹之間的那點藍色天空，正好看到一艘銀色飛舟緩緩飛過，在空中劃出一道筆直的白色航跡。

    他看著淡淡的煙雲，悠悠地說：“多年以後，我們重回校園，檢測這幾棵樹時才猛然發現，它們居然和你的基因極為一致，都特麽是你的兒子。”

    梁山肆無忌憚尿著，聞言嗬嗬配合笑了兩聲：“老子的基因和香蕉還百分之五十重疊呢，難道香蕉也是我後代！”

    過去兩年裏，隻要是上學的日子，每天這個時間，基本同樣的地點，都上演同樣的戲碼，牧天先無奈地看著梁山抽完一根煙，然後再看他對著這些樹撒一泡尿。

    牧天稱這為校園遛狗，梁山就是那隻定點定時要抽煙撒尿的、披著人皮的狗。

    梁山聲稱他發育以後患上了小便恐懼症，人多就尿不出來。

    牧天笑他是因為家夥小，不好意思當眾掏出來，他也滿不在乎。

    校園裏有許多這樣的枝繁葉茂的參天大樹，高達七八十米，教學樓的高度還不到它們的一半。

    它們原本隻是學校裏的普通綠化樹，剛種下去那會也就胳膊粗、兩米高，毫不起眼。

    但地球靈氣複蘇二十多年來，它們都長成了參天巨木，每棵樹都要數人才能圍抱。

    於是幾十棵樹就能形成很大的規模，白色的學校建築被它們擠在身下，像是它們的附屬品，門衛室就像個蘑菇。

    這是全球範圍內的普遍現象，地球上的植物經過二十多年的瘋狂生長，普遍都高壯了幾倍，三十層以下高度的樓房基本被淹沒在綠色之中。

    當然，這一切不僅僅是因為地球本身靈氣複蘇，還拜神族回歸不當所賜。

    梁山最後打了個冷戰，然後轉頭問牧天：“新學期開始了，再有幾個月咱們就畢業了，你打算以後幹什麽？”

    這應該是他本年度問的最有營養的問題。

    牧天想了想，雖然有些無奈，但還是說了：“這能是咱們自己打算的事嗎？職業輔導師前兩天找我談過，她說像我這樣的數據，適合作駕駛人員，建議我往客運方麵考慮。”

    梁山整理好褲子，也抬頭看看往來的飛舟：“其實當駕駛員挺不錯，天天飛來飛去看風景。一開學職業輔導師也找我談過，建議我往栽培種植方麵考慮。”

    牧天搭著他肩膀往教學樓回，這樣可以避免梁山沒洗的手摸到自己：“聽說栽培工作挺辛苦，得天天穿著防紫外線的衣服。”

    因為現在農業已經完全工廠化水培，作物需要二十四小時強光照射，在其間工作都要穿紫外線防護服。

    梁山歎了口氣：“沒辦法，我的數據比你還差，家裏也沒有門路，隻能聽從建議。”

    牧天沉吟了一下，然後問梁山：“你說咱們要不要也組個戰隊拚一下？實在不行也就死心了。”

    梁山的爸爸給他取名時，以為別人看到這兩個字時自然會聯想到好漢，可梁山在他有限的人生中，時時刻刻都完美地避開了這兩個字。

    他眼睛翻了翻：“犯得著玩命嗎？別心還沒死人先死了！再說哪個高手願意和我們組隊？組一隊垃圾能幹啥？還不是被異獸幹翻了在地上蹭，看不出你居然還在做進入神武軍團的夢。”

    牧天的心微微刺痛，有些悵茫，苦笑著拍了拍梁山：“也許你說得對，所以才稱之為夢，而不是目標。”

    從小到大牧天一心想成為神武者，這是所有朋友都知道的，直到他一年多前默默放棄。

    這時候預備鈴響了，距離教學樓還很遠，兩人趕緊撒丫子。

    老師一直在講述異世界的最新發展情況以及應對策略，牧天沒心思聽，他未來隻是個駕駛員，還操心神武軍團的事幹什麽？

    其實他沒好意思對梁山完全說實話，以他的條件還不能駕駛飛舟，很可能是駕駛出租飛車，甚至可能是傳統的陸地出租車。

    未來已經近在眼前，他們的人生基本已經確定，以兩人的交情，以後牧天買菜可以少花不少錢，梁山打車則免費。

    “咳，以後買菜你找我啊，我一哥們種菜的，找他買可以內部價！”

    “咳，以後你再包車找我啊，我一哥們開出租的，找他給你個成本價！”

    也許等自己老了，可以對坐在膝頭的孫子說：“爺爺曾經有一個夢想，想成為神武軍團的神武者，你信不？”

    你猜孫子會怎麽說？

    今天老師說的好像又是什麽新品種異獸入侵到地球了，神武軍團經過努力，最終圍剿失敗，又被它逃入了南半球什麽角落裏。

    以前牧天很關心這些，很怕錯過了什麽訊息，導致認識上的短板。

    慢慢地他明白了，一頭奇異怪獸出現就像是一個限量版奢侈品上市，是圍剿還是研究，那都是有能力者的遊戲，一個窮鬼站在邊上如數家珍並不能顯得更體麵。

    神武軍團的成功失敗距離牧天很遙遠，除非哪天異獸擋了他的車道。

    從窗戶看出去，可以看到一個巨大白色電子板嵌在校外一棟大樓上，上麵有一行血紅大字：人生沒有永恒！

    那是神武軍團的口號。

    說得好像神武者的生命如春花般燦爛而短暫，隨時都可能為帝國而奉獻，其實大家都知道，神武軍團設備先進，傷亡率很低。

    人類一直以為自己是地球的唯一主人，其實早在人類產生之前，地球曾經存在過一個極其長久的文明，發展到了相當高的水平，他們自稱神族，其文明被稱為神族文明。

    這個文明以精神力量為根基，孕育出獨特的科技，所以他們對地球靈氣的強弱非常在意。

    三十萬年前，那時候還沒有人類，地球靈氣開始迅速衰減，進入休養生息期。

    神族為了尋找更好的生存空間，也為了進一步減輕地球的壓力，幹脆計劃離開地球。

    在經過幾百年的準備後，神族十二億人分乘兩千多艘巨大的圓形飛船，進入了一個靈氣極其充裕的異世界。

    可畢竟故土難離，神族對地球有極深的感情，他們預計三十萬年後地球會靈氣複蘇，打算到時候再大舉回歸。

    經過了漫長的歲月，二十八年前地球果然靈氣開始複蘇，動植物都發生了極大變化，尤其是植物，瘋狂生長，一度令人類非常恐懼。

    當農民伯伯麵對長到了三米高的大蔥時，突然就有了哲學家的反思，人類到底算哪根蔥？

    又過了三年，也就是二十五年前，那些神族終於按照計劃興衝衝回歸地球了，結果樂極生悲導致了極大操作偏差，幾百艘飛船在時空跳躍中同時出了問題，劇烈爆炸讓四億多神族當場喪生，其中包括神族的領導者。

    巨大的爆炸能量打開了一條通道，無法關閉，居然把地球和異世界直接連在了一起！

    這次事故導致異世界的植物、動物大量入侵地球，給生態造成極大的威脅。

    人類也因此大量死亡，三年後才基本遏製住，但是依然無法控製住兩個世界之間的生物交流和靈氣交換。

    唯一的好處就是異世界的靈氣通過那條通道，鼓風機一般輸入地球，讓這裏的靈氣超出曆史最高水平，這有利於畜牧以及農業生產，甚至工業品生產都大大受益。

    當時神族幸存下來的七億多人失去了統治者，一時人心渙散，成了一盤散沙，很快表示願意臣服於九州帝國，與人類融為一體。

    帝國高層當然求之不得，多年擔心的威脅居然消彌於無形。

    這個和平協議影響極其深遠，神族人在異世界被虐了三十萬年，乍一回歸根本不拿自己當外人，絕大多數人立刻就與幸存的三十二億人類搞在一起。

    沒錯，就是搞，真正的搞在一起。

    後來才知道，神族離開地球後的發展之路令人唏噓，其實挺悲催。

    他們前往的新世界雖然靈氣強盛，但是環境異常凶險，三十萬年裏神族人並沒有融入並改造那個世界，反而一直以飛船為中心生活。

    三十萬年來靈氣倒是很夠用，但局促的、隔斷的環境阻礙了自身社會的發展，甚至整體水平發生倒退。

    這也是他們回歸過程中發生意外的根本原因，也因此放下了身段，願意與人類和平交融。

    而人類為了適應新的環境，也主張與神族進一步進行基因融合。

    這個過程如果僅僅靠神族、人族互相啪啪啪就太慢了，而且搞得也不是那麽徹底，更無法進行優化。

    於是兩族迅速達成共識，利用神族的強大生物科技，對所有人族、神族新生兒進行百分百的融合改造，使他們的體力、智力、精神力都得到極大提高，甚至超過了原有的神族、人族。

    牧天和梁山這一代人，都是改造完成後出生的。

    從他們這一代人開始，人類和神族已經完全融合，沒有了明顯界限，他們是新新人類，將是地球未來的主人。

    牧天稍微低下頭，就能看到一艘巨大的飛船懸浮在空中。

    地麵的三十多億人民為形勢所迫，已經收縮在歐洲、亞洲、北美的三百多個超大型城市中生活，南半球基本被異世界物種侵占，成了人類禁區。

    神族的飛船成功回來了一千二百多艘，每艘飛船最多可以容納百萬人，合計也有近十億人在上麵生活，目前均勻地停泊在北半球各地的城市上空，差不多一個城市停三、四艘，成了浮動的衛星城，依賴飛舟、飛車和地麵的城市連成一體。

    牧天未來人生的終極追求目標，看來隻能是成為那些飛舟的駕駛員之一，學校給出的職業規劃是很難被改變的。

    最近時不時也爆出異獸、變形獸進入人類城市的新聞，一開始還引起很大恐慌，後來新聞多了，大家慢慢也麻木了。

    也許真的該認真聽聽老師的情況通報，以後開夜班車很難說就不會遇到什麽怪物，逃命指南很重要。

    牧天收回目光，不巧和丁白柔對了臉，很可惜反應沒她快，吃了她一個白眼。

    哪有白眼翻這麽快的人，丫的不會是一直在那等著翻老子白眼吧？

    賤人！牧天心裏罵了一句。

    飛船就在她那個窗戶的上方，她肯定是以為自己借著看飛船在偷瞄她。

    你特麽穿著衣服，我看你幹什麽？！

    一轉頭又發現林浩軒也惡狠狠盯著他，牧天心裏像吃了蒼蠅一樣惡心，忍不住又罵了一句：一對賤人！

    一年來這對賤人沒少給牧天添麻煩。

    一年前牧飛和梁山與人打賭輸了被惡搞，被逼著分別向丁白柔表白，因為丁白柔長得膚白貌美，是所謂的校花，江湖人稱“白肉丁”。

    關鍵她還是林浩軒口中的老婆，兩人明裏暗裏勾勾搭搭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這是一個少年人的無聊遊戲，大家隻是想看看表白的後果是什麽。

    後果是梁山一點事也沒有，而牧天卻被林浩軒暴揍。

    都怪他長得比較帥，嘴也更賤，了了幾句話居然撩得丁白柔臉都紅了。

    臉紅算不算有了生理反應？

    這個問題讓林浩軒很糾結，於是課間把牧天約進樹林揍了一頓。

    牧天當然是極力與之奮戰，可是實在是打不過，最後隻能不失尊嚴地硬挺著：“我和白肉丁情投意合關你丫屁事，神武者就能強搶民女？”

    林浩軒打完了拿“情投意合”四個字向丁白柔求證，於是牧天又挨了第二頓揍。

    從那以後兩人算是結下了梁子，可惜牧天拿林浩軒一點辦法也沒有。

    不過他也反思過，挨打不冤，自己並不喜歡丁白柔，拿人家開玩笑錯在自己。

    冤的是練了這麽多年體魄，居然毫無自保之力。

    而挑戰林浩軒本身也是作死，他是這所學校的驕傲，是老師們的寵兒。

    他之所以被追捧當然不是因為學習成績好，而是他武力值特別的優異，在這所學校裏，他最有可能被遴選為神武者，進入神武軍團。

    神武者是帝國最受尊重的職業，他們是地球的保衛者、拯救者。

    三十萬年前神族雖然大舉進入異世界，但並沒有完全離開，他們留下了極少數的人繼續守護地球，這些人被稱為神武者，隻有數百人。

    二十五萬年前，地球上開始出現了智人，也就是最早的人類，是一種介於猿與人之間的動物。

    不知道出於什麽心態，留守的神武者突發奇想，以自己為模版徹底改造了智人的基因，還使之擁有了智慧。

    之後人類雖然幾經發展，但每個重要階段神武者都參與了改造。

    所以神武者也可以說是人類的締造者。

    也許他們原本隻是想製造一種能工作的生物，服務於自己，沒想到情況失控，人類的發展突飛猛進，而且繁衍迅速，最後完全占據了這個星球。

    人類進入工業時代後，分別經曆了兩次世界大戰，最後甚至搞出了原子彈，有了毀滅地球的能力。

    神武者意識到人類的危險性，於是不得已再次出手幹預，通過第三次世界大戰徹底結束了地球的多國分裂狀態，統一為九州帝國。

    對，就是九州帝國，盼星星盼月亮，終於實現了中華民族偉大的複興夢想。

    統一後的九州帝國聽從了神武者的建議，果斷迅速地裁撤軍隊，不但銷毀了核武器，而且進而放棄了基於火藥的所有熱兵器。

    地球統一後，即便再有敵人也是來自於地球之外，這些武器落伍到根本無法在太空中使用，人類必須要有更加長遠的打算，接受更先進的技術。

    其實最重要的因素大家心知肚明，隻是沒有挑破，那些落後的武器係統根本無法應對未來回歸的神族。

    這時候距離神族回歸隻剩下五六十年，最後的日子一天天在迫近。

    神武者對於自己一手培養創造的人類明顯更加偏愛，為了保護他們，甚至不惜背叛了神族的利益。

    於是裁軍的同時帝國組建了神武軍團，以神族神武者為骨幹，吸納人類神武者，和他們一起擔負起保衛這個星球和人類的責任。

    神武軍團當然全麵換裝了神族的武器係統。

    神族武器是基於精神力激發的，所以對於神武者的遴選標準非常高，需要有極高的意誌力、體能、力量、悟性等等，最後歸納為一個衡量指標：武力值。

    隻有武力值達標的人，才能啟動神族武器係統，才可能進入神武軍團，而當時人類基因未經改造，合格的人非常少。

    當然神武軍團後來並沒有用於對付神族，因為神族的回歸是和平的，打開異世界通道隻是一個意外。

    靈氣複蘇以及兩個世界的貫通帶來太多的危險因素，神武軍團的任務變成了消滅和控製來自於異世界的怪獸以及由於靈氣過剩而產生的一些怪異事件。

    因為任務實在是過於艱巨，神武軍團一直窮於應付，眼看著人類生存空間被漸漸蠶食。

    尤其是這兩年，各種凶獸傷人以及各類難以置信的妖異事件接連發生，不斷挑戰人們的認知底線，神武軍團的壓力倍增。

    發展壯大神武軍團於是成為全帝國、全社會的重要任務，而負責落實完成任務的重要環節，就是學校。

    神族回歸後，學習的模式、教育的目的已經有了極大的改變，學校變成了灌輸知識的場所，也是十八歲成年之際對學生進行素質評估並職業分配的地方，擁有相當大的權力。

    想要提高武力值，必須接受學校的全麵培訓。

    此時學校對學生的培養手段有了極大提升，這時候的知識灌輸已經是真正意義的灌輸，學校有專門的先進儀器，負責在十八歲之前把所有初等、中等、高等的基礎以及專業知識傳輸進入學生的大腦，徹底拋棄了之前周期長、效率低的學習方式。

    大學已經不存在，所有的知識學習都在十八歲前完成，保證每個學生學到的知識都是完整而踏實的。

    知識的學習力很重要，它影響悟性，進而影響武力值。

    灌輸式學習很簡單，一開始學生就像肉聯廠的香腸，每根都被灌得充實飽滿，看上去根根差不多。

    但畢竟每個人的天賦不一樣，十二年灌下來，灌輸的知識經過了吸收消化，每根香腸看上去又不太一樣了，有的肥有的瘦有的空心缺了肉，還有的幹脆臭了。

    於是每根香腸的價值也不一樣了，再結合每個人的體質和力量等因素，帝國發展出一套嚴謹的評價係統，給予每個人合理的評分，然後分配合適的工作，包括進入神武軍團。

    進入融合新時代後，所有地球人都內置了生物芯片，於是在大腦中有一個固定的光幕，跟隨自己一生。

    而且學生在校的每一個表現都可能體現在光幕上，然後改變自己的分值。

    這個光幕可以查詢、顯示各項生理指標和發展指標，基本囊括了人生的方方麵麵，有了這些數據，就能完全了解自身的狀況。

    這些數據也是職業建議的依據。

    作為學生來說當然不會去看血糖、膽固醇有多高，也不太關心社交能力、領導能力有多強。

    大家最關心的就一個數字：武力值。

    武力值的統計模式很複雜，綜合考慮精神力、體質、力量、悟性以及基因強弱等幾個指標，是自動統計計算的。

    出生時武力基本值為1。

    到了十七八歲，正常達標應該是12，牧天是16，梁山是14，成績一般般，這是大多數學生的水平。

    而進入神武軍團的標準是至少38分。

    林浩軒屬於那種吸收完了以後還特別完整漂亮的香腸，他的未來在神武軍團。

    牧天其實也特別完整漂亮，但那是因為他完全沒有吸收，不管因為什麽原因，反正分值不高，隻能去客運部門。

    對於知識完全不吸收這一點牧天難以理解，他的情況就好像記了滿腦子的菜譜，背得滾瓜爛熟，但是卻做不出一盤像樣的菜。

    雖然滿腹經綸，就是寫不出一篇像樣的文章，滿腦子理論，一樣無法完成基本的物理化學實驗，說好聽點叫做理論難以聯係實際，說直接點就是笨。

    可他明明長了一副聰明樣，而且帥得敢撩任何女孩子。

    班主任謝老師對此也難以理解，一開始還有耐心：“牧天沒吸收還有這個狀態已經不錯了，他也就是腦子裏缺一根弦，哪天那根弦撥響了，情況立馬不一樣！”

    幾年後她仍然堅持這麽說，隻是神情已經漠然：“牧天缺根弦。”

    反正他的職業建議已經確定是駕駛員而不是研究員，缺根弦也能開車。

    每年全帝國有四千萬年輕人走出校園，而能被神武軍團選中的人不超過三千人，真正是萬裏挑一。

    巨大的需求和鳳毛麟角的合格者，進一步提高了神武者的身價，隻要進入了神武軍團，就意味著前途光明，不但會得到更深入的培養，退役後也被各個行業熱烈追捧。

    這種尊貴的身份標記，相當於被帝國冊封為騎士，比舊世界的那些所謂頂級大學價值高了不知多少倍。

    也正因為苛刻的條件，神武軍團的人數一直上不去，目前隻有不到兩萬人，分散在廣大的世界裏，根本不敷使用。

    即便如此，進入神武軍團的標準也始終沒辦法降低，降低了連武器都用不了，收進來能幹什麽？

    林浩軒的武力值據說是41分，他基本已經是板上釘釘的神武者。

    而牧天以16分的水平還想進入神武軍團，真的隻是一個夢想。

    學校的職責當然不僅僅是發現武力值優異的學生，更重要的任務是培養。

    而且如果僅僅依賴於這一數值選拔，也未免過於草率，一些繡花枕頭可能有很好的武力值，但是在實戰中卻表現一般。

    畢竟體質、力量可以通過後天的許多途徑改造，進而影響武力值，為了避免這種情況，學校還要進行模擬實戰考核。

    隻有通過了實戰考核，才能最終進入神武軍團。

    所以每個學校都有一個神武堂，除了為學生提供鍛煉體魄以及精神力的設備外，還提供各種模擬環境，讓學生自由組成戰隊，在各種複雜環境裏磨練。

    如果在模擬戰中的表現特別優異，也能提高武力值，於是許多先天條件不是很好的學生天天到此瘋狂鍛煉，刷新自己的武力值。

    這裏麵一度包括牧天。

    有那麽兩年他幾乎天天來這玩命鍛煉，奇怪的是他所有的鍛煉也都難以出效果，進步起來甚至比梁山還慢，這裏的一切似乎對他都不太友好，怎麽練都沒用，幾近命中相克，最終牧天不得不放棄了。

    灌輸的知識無法吸收，拚命鍛煉體質、力量無法提高，牧天懷疑自己的天賦有很大問題，根本就是一個庸人。

    今天下午的鍛煉時間到了，牧天鬼使神差又來到了神武堂前，這是一年多來他第一次出現在這裏。

    他看著大門口的“神武”二字，有點出神，再仰望空中往來穿梭的飛舟，眼睛突然有些濕潤，最後歎了口氣，轉身離開了。

    其實還有一條進入神武軍團的小路，但是極其危險，那就是自己組成戰隊，主動參加對異獸的作戰，憑戰功積累加入神武軍團。

    殺死異獸是提高武力值最快的方式之一，但凡殺死含有靈氣的動物，人體內置生物芯片都會感應到，然後給你加分。

    這簡直就是地方武裝打出名堂，然後坐等收編的套路。

    其實一直就有人這麽幹，也有成功的案例，不過相比較傷亡而言，那點成功實在是顯得血淋淋的。

    牧飛倒是很想試試，隻是組成戰隊不太容易，認識的人裏想不出有什麽人肯陪他這麽玩命，至少梁山已經否定這種做法。

    還有幾個狐朋狗友，戰力值和自己都是半斤八兩，組成的戰隊能幹什麽呢？

    據說大多數戰隊組建之初都是從打狗開始起家的。

    因為多年的動蕩，許多犬類失去了主人，被靈氣刺激以後發生變異，成了城市裏的一大害，經常製造血腥事件。

    或許再問問幾個朋友，願不願意先組個打狗隊？

    牧天回到家時父親牧之峰不在。

    父親非常忙，一人身兼數職，不但是牧天的爹，還是他的保鏢以及廚師，同時還是一名出租車司機。

    牧天曾經對父親說：“你這一輩子，也就是給我當爹還像那麽回事。”

    之前牧天調戲白肉丁挨揍，被打得鼻青臉腫，牧之峰居然說活該，沒有盡到保鏢之責。

    飯菜做得很難吃，說他是廚師簡直侮辱了一整個行業。

    開了十年出租，沒剩下什麽錢。

    牧之峰懶洋洋地回答：“知足吧你，你不過是叫我一聲爸，我特麽就成了你的奴才。”

    他們住的地方在海邊，是高檔社區，設施相當齊全，隻是中庭瘋長的綠蘿有點難以控製，覆蓋了半座樓。

    原本三百戶人家，現在隻一大半有住人，他們搬來時挑了一套麵朝大海、寬敞明亮、裝修時尚的兩百平大房子住下了，十來年了沒人問過，他們也不知房主是誰。

    北半球的地麵上曾經住過六十多億人，現在隻有三十億出頭，城市裏空房子多得是。

    牧飛的記憶力中隻有父親，母親很早就死了，牧飛曾經問過父親：“都什麽年代了，醫療技術這麽發達，怎麽還有這麽年輕就病死的？”

    父親說母親自己就是醫生，醫者難自醫，反正就是病死了，找誰講理去？

    牧天猜測就是為了化解喪妻之痛，父親才帶著他從京都來到這南方濱海之城，試圖換個環境重新開始生活。

    快六點時牧之峰回來了，給牧天帶回來一份快餐：“隨便吃點吧，今天實在是不想做飯了。”

    牧天笑道：“別說得好像對不起我似的，比起你的手藝，我更愛吃快餐。”

    牧天吃飯時，牧之峰開了一罐冰啤酒坐在他旁邊，一邊喝一邊看著電視裏的新聞。

    這是父子兩個十幾年來每天共處的時光，雖然話不多，但是從不曾荒廢。

    電視裏充斥著各種突發事件和安全提醒，翻來覆去地播放，幾十億人與難以計數的怪獸妖獸生活在一起，最不缺的就是各種意外。

    牧天邊吃邊問：“爸，你平時開出租車有什麽訣竅嗎？比如什麽線路好掙錢，什麽路段危險，什麽時間點到哪守候等等，你幹了怎麽多年，應該有不少經驗之談吧？”

    牧之峰喝了一口酒，眼睛沒有離開電視：“你問這個幹什麽？社會調查？”

    牧天撥了一大口飯：“社會調查個屁啊，我這是走入社會，咱爺倆很快就是同行了，前兩天學校就向我建議了，我適合當駕駛員。”

    牧之峰有些意外，把啤酒放在桌子上：“這時候就給職業建議了？沒有更好的選擇了嗎？”

    牧天沒有抬頭，繼續吃他的飯：“什麽是更好的？”

    牧之峰斟酌著回答：“比如醫生、律師、技術人員等等，也就是傳統所說的白領。”

    牧天抬起頭，看著父親搖搖頭：“沒有，我也不覺得這些更好，我生性好動，當不了戰士就開車，適合我秉性。”

    看父親一臉失落，牧天反而忍不住開導他：“我的先天條件很一般，後天發展也不行，一切似乎都是停滯不前的，就像一支不死不活的股票，跟著大盤漲跌。老師說駕駛員是我最好的選擇，從今往後開出租車應該會成為我們的家族技能，流傳萬世。”

    牧之峰不死心：“我記得你班主任說你基礎不錯，隻是知識沒吸收……”

    牧天打斷了他的話：“那是幾年前，現在還是不吸收，謝老師說我少根弦。”

    牧之峰勉強笑笑，仍然不死心：“你之前玩命鍛煉……”

    牧天吃差不多了，放下筷子很平淡地說：“毫無效果，今天回家路上我還琢磨著成立一支戰隊去積累戰功，不過想來想去找不到信任我的傻子和我去冒這麽大風險。”

    他把快餐盒都收拾了：“所以老老實實開一輩子車吧。”

    牧天把垃圾都收拾進廚房，又在裏麵站了很久，他不想讓父親看出他的失落。

    他不斷提醒自己要有覺悟，甘作帝國大機器的一顆螺絲釘，為客運事業發光發熱也是無上光榮的。

    撐到最後還是歎了口氣：“別人這麽說也就算了，自己騙自己有意思嗎？”

    回到廳裏，平時一向豁達父親居然還在落寞，那罐啤酒還放在那，一口都沒再喝。

    父親平時極少關心牧天的發展，完全任由他放飛自我，既然憑天賦打分吃飯，我牧之峰的兒子還能差到哪去？

    他的自信是有道理的，結果還真的不比他差，可以說一樣棒，幾個月後就成同行了。

    牧天拍了拍父親的肩膀：“別那麽想不開，你這是職業歧視、是自卑，以後咱爺倆一起上班下班不也挺好的。”

    牧之峰抬起頭看著兒子，苦笑了一下，目光中似有千言萬語，最後卻什麽也沒說。

    他知道牧天一心想成為神武者，可評分機製在那，他的失敗不是他個人的失敗，而是家族遺傳鏈的失敗。

    他知道牧天曾經非常努力地彌補，灌輸的知識無法消化，他甚至用傳統學習法加以補習，那是非常累的事情。

    體質、力量分值上不去，他除了每天神武堂的鍛煉外，另外還起早貪黑地鍛煉。

    可是他眼睜睜看著兒子一次次失望。

    牧之峰第一次這麽深刻地覺得自己對不起兒子。

    萬惡的帝國，這特麽是基因歧視，比種族歧視還可惡！

    牧天回房間玩遊戲去了，悲催的是他不管玩什麽遊戲，也沒有玩到頂尖過，無論是現實還是網上他都是普羅大眾。

    以他這麽普通的資質，卻有那麽高的心氣，似乎也是一種諷刺。

    十點多牧天洗了澡準備睡覺，卻發現父親關了客廳的燈，還在陽台上看著黑沉沉的大海發呆。

    據說房價最高時，這樣一套麵海大房子價值幾千萬，現在卻連無產階級都不愛住在這裏。

    異世界的異獸雖然不斷入侵，還隻是陸地和飛行生物，水生動物過不來，但有專家說這是遲早的事情，於是有錢人未雨綢繆都不再住在海邊。

    海岸線目前可沒人守護。

    牧天有些歉疚，雖然父親平時表現得很淡泊，似乎對什麽事都無所謂，骨子裏恐怕免不了望子成龍。

    所謂望子成龍，就是父母讓子女完成自己沒能力達成的願望，結果現在成了父子接龍。

    多年對牧飛的期望僅僅是這樣一個結果，居然走了他的老路，可能真的一時不太好接受。

    牧天站在廳裏對父親喊：“趕緊休息吧，難道還想對著大海吟詩一首不成？”

    父親聞言回身道：“詩已經吟完了，你過來吧，我們好好談談。”

    牧飛猶豫了一下，他不想繼續探討職業問題，但最終還是走了過去。

    就在牧飛踏上陽台的一刻，月亮從烏雲裏鑽了出來，瞬間照亮了世界，一片銀色清輝下，海麵波光粼粼。

    父親沒有牧天想象中那樣愁眉苦臉，反而一臉坦然，月光中看著他微笑：“我知道你一腔熱血，想要與天爭鋒，骨子裏你完全遺傳了我。”

    牧天笑起來：“是嗎？後來你的血是怎麽涼了？”

    父親沒有回答，又說起了自己的青少年時代，諸如在學校裏多調皮搗蛋等等，牧天靜靜地聽著，沒有打岔，其實這些他已經聽過很多遍了。

    也許在單調乏味的工作之餘，這些往事是父親最好的精神調劑。

    那麽自己在三十年後，是否也會對兒子談起當年怎麽調戲一個神武者的女朋友呢？

    難道那將成為自己人生的閃光點？簡直難以想象。

    這時父親轉過頭，眼睛在月光下閃著光：“我從沒有和你提起過我十六歲以後的人生，是吧？”

    牧天默默點了點頭。

    父親興致很高，看看了左右，似乎要避開被人偷聽，最後對牧天說：“我們還是回房間說話吧。”

    說完徑自帶著牧天來到他的房間，好像下了很大決心，輕聲而堅定地說：“我從沒和你提過那些，不是因為乏善可陳，而且我有保密協議在身，至死都不能說。”

    這樣的話讓人奇怪，不會是那個老掉牙的玩笑吧？

    牧天突然發現父親變了，他的目光沉穩堅毅，完全不是平時的模樣，以至於已經到了嘴邊的揶揄，牧天硬吞了回去。

    牧之峰按著牧天的肩膀，很認真地看著他眼睛：“許多事情我現在還是不能說，不過我可以告訴你，你之前表現平平不是因為先天基因不行，而且因為你完全繼承了我的基因，許多能力被壓製了。我手上有個很神奇的東西，藏了許多年了，可以幫助你徹底解封基因，完成你的心願！不過把這個玩意給你是有前提條件的，你必須先答應。”

    牧天被父親說得一頭霧水，但是看他那麽認真，一副有武功秘籍相贈的模樣，不好壞了氣氛，幹脆配合著問：“你讓我答應什麽？”

    父親進一步壓低了聲音：“第一，不能和任何人提起我給你的這個東西，這個必須要做到！”

    牧天點點頭：“好！”

    “第二，盡量低調，不要出風頭，不要一下子把能力提得很高，引起他人關注，自己把握好分寸。”

    聽父親越說越像那麽回事，牧天也認真起來，鄭重點點頭。

    “第三，拿到這個東西後，不要再和我提起，不要打聽相關背景，你就當我不知道，我不能違反當年協議。”

    牧天接話道：“也就是從此以後不再討論今天的事。”

    牧之峰微笑點點頭：“你的表達能力比我強。”

    說著牧之峰從口袋裏拿出一塊東西，遞給了牧天。

    牧天接過來一看，很像兒童玩具，非常規則的圓形，像個小飛碟，有半個手掌大，通體銀色，表麵光滑什麽也沒有，觸手十分堅硬。

    但是重量非常輕，就像是拿著一團棉花，貌似一種複合材料。

    這倒是挺神奇，牧天翻來覆去看了看，最後問道：“這是什麽東西？”

    牧之峰微笑搖頭，眼中有些興奮：“你不能問問題，如果你決定要，我可以幫你激活。”

    還要激活？難道這東西可以運行？牧天覺得難以置信。

    父親剛才一直提起基因解鎖，不會最終隻是騙他啃一口，逗樂窮開心吧？

    從小到大父親可沒少耍他，他認為那是幽默率性。

    牧飛審視父親神色，又覺得他挺真誠，這種時候似乎也不適合拿基因開玩笑。

    牧天沒完全明白怎麽回事，但父親至少不會害自己，了不起是個睡前玩笑，隻是不那麽好笑而已。

    牧天點點頭道：“你難得給我點什麽東西，我當然要。”

    牧之峰最後提醒：“這東西一旦和身體綁定，可就拿不出來了，你確定想成為一名戰士？”

    父親越說越明確，牧天反而有些不信了，答應得有些敷衍了：“確定確定！”

    父親示意他轉過身。

    既然要玩就玩到底吧，他總不至於拿這東西在背後砸自己一家夥。

    牧天轉過身沒多久就看到身後銀光一閃，他剛想回頭，父親已經把什麽東西卡在了他的頸椎上！

    接著強烈的燒灼感傳來，伴隨著劇痛，牧天大叫一聲：“我操！”

    他想伸手摸後頸，結果雙臂被抓住！

    父親大喝一聲：“別動！”

    無數念頭在腦子裏狂轉，劇痛反而帶給牧天巨大的期待，他突然意識到一切可能都是真的，父親沒有開玩笑！

    痛感並沒有持續很久，牧天覺得有東西從頸椎滲入了體內，還沒等他開口問，大腦中原本固定的那個生物芯片光幕突然發生了變化！

    原光幕被一個更大的光幕所取代，光幕閃動了兩下，然後出現了一個與牧天年齡相仿的美女，居然對著牧天微笑著說：“你好牧天，很高興與您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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