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白骨生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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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涵虛隻見那人扛著鮮血淋漓的犬屍,大步朝自己奔將過來,未幹的血液隨著他的跑動洋洋灑灑落在白骨之上,宛如綻開了一路的地獄之花。

    杜涵虛也顧不上尊敬不尊敬的了,隻好踩著骨堆向另一頭狂奔。他此時方想起來自己的劍早教江濟舟扔了,活脫脫一個手無寸鐵的待宰羔羊。

    追他那人不僅身量巨大,腳步聲也是驚天動地。杜涵虛隻覺得腳下骷髏的震感越來越明顯,自己怕是就要被追上了。

    我可是要成大魔的人啊,怎麽還沒進萬魔穀就要沒命了呢。杜涵虛絕望地想著,終於意識到逃也是逃不脫的,索性來了個急轉身,抄起地上的骨頭便向那巨人砸去。

    奇的是那頭骨仿佛長在地上的一般,教杜涵虛一拔,便連起了細長的根須,如女子長發,其間綴著幾朵血紅的花朵。

    那巨人伸出大手,輕輕鬆鬆地便抓住了杜涵虛扔來的頭骨,怪笑之聲卻在看見頭骨上的紅花之時止住了。

    “奶奶的,是她。”

    巨人猶豫了一下,掂了掂方才捕獲的魔犬,又用一種貪婪又垂涎的目光掃視了杜涵虛一遍,最終決定不去惹這個麻煩,將頭骨放在地上,轉身離去了。

    杜涵虛一顆心都懸到了嗓子眼裏,此時見巨人不明不白地離開,也半點沒能放鬆。那頭骨之下如發絲般詭異的觸感還猶在手中,他知道這巨人定不會平白無故地放過自己,恐怕是自己剛才情急,跑進了什麽更危險的地方。

    巨人口中的她——是誰?

    杜涵虛摸摸自己狂跳不止的胸口,暗自盤算著自己如今還有什麽可以用來一搏的物件。青鳥的羽毛——恐怕要等見到琴女再說;掌門令——師傅囑咐過不到山窮水盡之時絕不可用;再有的,就是那枚來路不明的印章了。

    他還未盤算好,便聽到不遠處幽幽傳來一女子的聲音,柔媚入骨,教人聞之先酥了半邊。

    那女子嬌聲道:“公子可是迷路了?這五百裏骨海,單靠公子一人,怕是走不出去的。”

    杜涵虛驚魂未定地轉頭去看,便見蒙蒙霧氣中站著一位長發曳地的妖嬈女子。那女子的麵容在霧中隱隱約約,但身姿卻是妖冶至極,讓人情不自禁想要走近,一睹其真容。

    杜涵虛拍了拍自己的臉,心道:這霧氣和這女子,恐怕都很不對頭,你且清醒一些。

    “公子為何不肯靠近?是奴家長得,不夠好看嗎?”女子的細腰扭了扭,一頭長發在風中微擺著。

    “非禮勿視,非禮勿視,在下站在這邊看便好。”杜涵虛忍耐著背上的一身冷汗,勉強答道。

    女子見他不肯過來,也失了耐心,笑聲逐漸猙獰道:“公子這般客氣,卻是要奴家來請麽?”

    杜涵虛聞言便要逃跑,哪知還沒來得及轉身,便被白骨之下探出的根係纏住了腳踝。一時之間,腳下的骨海仿佛活過來了一般,貼著地麵此起彼伏地湧動著,長發般的根係如同波浪似的穿插其間,其上浮動著嬌豔欲滴的赤色鮮花。

    白骨生花,血浸青絲。

    杜涵虛努力回憶著自己在太清宮上藏書閣內偷看來的那些誌怪話本,脫口道:“你是‘千鬼姬’。”

    女子見他道出自己的身份,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不由地愣了一下,道:“你識得我?”

    杜涵虛此時全心隻想拖延時間,討好於她,忙道:“自然有所耳聞。姑娘年輕……嗯,活著的時候,可是大名鼎鼎的仙門第一美人呢。”

    “真的?人間界如今,還有人能記得我?”女子下意識地托了把自己的臉頰,卻在觸摸到滿頭長發的時候停住了。

    “胡說!你們男人,沒一個好東西!小子,我給你一個機會,你倒是說說,我在人間之時,叫何名姓?”

    乖乖,這可難為死杜涵虛了。

    路無為不準他們看這些和魔界有關的東西,杜涵虛便隻好趁師傅不注意,囫圇吞棗地偷著看。隻記得千鬼姬生前貌美,卻所嫁非人。為了留住愛人的心,以九百九十九名處子的血沐浴全身,自此墮入魔道,容顏不老。

    可、仙門第一美人什麽的已經是自己瞎編的了,誰知道她以前叫什麽啊!

    杜涵虛有些尷尬,眼見著千鬼姬的笑得越來越瘮人,一頭如瀑青絲已經環繞在自己周圍蠢蠢欲動,終於自暴自棄地喊道:“秋露白,你叫秋露白!”

    他在心裏跪地祈禱道,秋前輩和花間宮可千萬別怨我,誰叫你最有名呢。

    哪知千鬼姬聽了他的話,竟然真的停下了動作,她失了神般地呢喃道:“秋……露……白……這個名字好生熟悉。是了,仙門第一美人,我是仙門第一的美人秋露白啊。”

    不是吧?!杜涵虛簡直懷疑自己聽錯了,倒不隻是因為蒙對的概率微乎其微,更是因為秋露白秋前輩的靈位現在可是好端端地供在花間宮的大殿上呢,就連師傅也說秋前輩是難得的自然隕落之人,她怎麽可能是眼前這個魔女呢?

    但他萬萬不敢說出自己的懷疑,隻好順勢忽悠千鬼姬道:“姑娘這麽有名,連我這個後生晚輩都向往一見,自己卻都忘了嗎?”

    千鬼姬以長發遮臉,閉目道:“做魔做得太久了,竟忘了自己以前也是個人了。”

    半晌,她睜眼,把玩著手中的生花白骨道:“小子,你讓我記起了自己的名字,按魔界的規矩我該向你道一聲謝。既然你我有緣,我便不要你做我的花肥了。”

    杜涵虛剛想暗道一聲“好險”,就聽千鬼姬接著說道:“可是奴家已經好多年沒見過人間界的人了,也舍不得放你走。不如你就到我的別苑裏,把我生前的事,慢慢講給我聽好不好?”

    杜涵虛剛剛升起的一絲希望在千鬼姬的言笑晏晏下啪地破滅了。

    隻聽那自稱秋露白的魔女還在嬌聲道:“你可要講多些,講細些啊。畢竟,一日沒講完,我便一日不會殺你。”

    杜涵虛:……那你還是殺了我吧。

    蒼天呐,這感覺就好像小時候被小師弟纏著講睡前故事一樣,可那時候講不出來隻是睡不了覺,現在講不出來,可是要命的啊!

    千鬼姬的別苑在骨海深處,不過並不難去,因為她隨意地捋捋長發,便召來了湧動的白骨,托著二人到了院前。

    出乎杜涵虛意料的是,這別苑修繕得十分精致,如果其上點綴的紅花不是從骨頭裏長出來的,簡直就是精心打理的後花園了。

    千鬼姬察覺了他的驚訝,笑道:“小子,可別把我和那些粗魯的低等魔族混為一談,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我好歹,也是做過人的。”

    杜涵虛忍不住問道:“難道有人想要入魔,也有魔希望化人嗎?”

    千鬼姬好笑地看著他,道:“廢話,當然是得不到的永遠是最好的。你看這魔界成日裏烏煙瘴氣的,哪有人間界的五彩繽紛。”說罷,她又意味深長地對杜涵虛道:“時間過得太久了,人間界的事我都快忘光了,小子,我還等著你告訴我,我是為何入魔的呢?”

    因為遇人不淑又追求美貌。杜涵虛心道,這麽說的話你怕是要當場殺了我喂花。

    千鬼姬輕輕地瞟他一眼,道:“奴家可要提醒公子了,奴家這輩子第二恨的就是被人騙,第一恨的嘛……”

    她的幾縷碎發掃過了杜涵虛的麵頰,道:“就是被男人騙。”

    看著杜涵虛竭力克製驚恐的模樣,千鬼姬似乎心情甚好,笑道:“公子今日且在這裏好生歇息,明日一早,奴家可等著你的故事呢。”

    ……

    卻說杜涵虛那邊剛進了危機四伏的溫柔鄉,江濟舟這邊卻在萬丈峭壁上的洞窟內蘇醒了。

    他這幾日頻繁施法,全沒考慮自己現今的身子能否承受得住,加之又在空中被杜涵虛那麽一嚇,心神巨震,是以昏過去了許久方才醒來。

    杜涵虛臨別的最後一眼仿佛還近在眼前,江濟舟痛苦地閉上了眼。

    他想:我原以為師兄將我一劍刺死,便可就此斬了我的執念,不曾想,如今這執念,怕是要隨著我,再一次地至死方休了。

    這一世,師兄死了,我卻還活著。他想著想著便開始笑,笑著笑著便有眼淚止不住地流了下來。

    諸天神佛,他憤憤地想,你們讓我重生一遭,為的便是這樣的結局嗎?

    忽然,洞口傳來的鳥鳴喚回了他的思緒。江濟舟流幹了淚,麵無表情地站了起來,眼神空洞如深不可測的古井。

    他靜靜地和叼走他的大鳥對視了片刻,突然掏出山海旗,咬破自己的手指,發了狂地撲將上去。

    大鳥見他一副同歸於盡的架勢,也吃了一驚,慌忙撲閃著翅膀跳開了,趁江濟舟還沒再次發瘋之前,把一麵銅鏡丟在了他的麵前。

    銅鏡在地上彈了彈,終於沒了聲響。江濟舟木著臉低頭去看,憑借著他上輩子當大魔的經驗一眼便認出了這麵滿月鏡。

    鏡如滿月,觀之可見天涯之人。

    傳言將自己的血滴在上麵,便可看見與自己羈絆最深的人,或是血緣,或是……江濟舟愣愣地看著自己的血滴答一聲落在滿月鏡上,漸漸變換出一個熟悉的人形,而那人正跟著一名長發女子,走進院落。

    一旁的大鳥見狀也好奇地湊了過來,而後疑惑地眨了眨它銅鈴似的大眼睛,似乎在表示疑問——這鏡中的人,怎麽和自己想的,不太一樣呢?

    作者有話要說:  杜小虛:怎麽編故事,在線等,挺急的!

    江小舟:我才哭完就看到你和別的女人走了???

    大鳥:情報有誤啊,怎麽沒看見我想的人,白搞來這麵鏡子了。

    渣作者:我家小舟每章都有刷存在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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