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說他是……”杜涵虛一驚，隨即自覺地將後半句話咽了回去。

    江濟舟眼神幽深地衝他點了點頭，又怕他衝動似的按了按他的手。

    杜涵虛雖心善，但還不至於不明事理，終是默默無言地歎了口氣。

    這種旁觀著他們走向不可逆之宿命的感覺，還真是糟糕。

    “喂，你們，一天到晚哪來的這麽多悄悄話。”南山注意到了他們，故意擠到了他們中間，一人看了兩眼，道：“時候也不早了，你們準備好明天的狩獵了嗎？”

    杜涵虛：“狩獵？我們要獵啥？”

    陶南山：“笨！直接說找吃的多不正式啊！”

    杜涵虛：“……行吧。”

    杜涵虛心事重重，背後還有個狗皮膏藥似的黏著自己不放的小師弟，一夜下來，睡得斷斷續續，不能成眠。

    隱約中，他隻覺有一雙熱乎乎的手在自己腰上點了一團火，燒得他整個人都不自在起來，但這不自在卻並不令他排斥，甚至還有一點點感到安心。

    意識模模糊糊地，他似乎還聽見葉迎春的聲音，她的聲音很輕很柔，道：“沒想到你洗幹淨了還挺好看的，就是你頭上的疤，唉……沒事的，總會好的。”

    “一切都會過去的。”

    ……

    次日一早，杜涵虛便早早地爬了起來。

    江濟舟似乎比他醒得還要早，但這家夥直到杜涵虛伸手推他才解除了裝睡的狀態，非要杜涵虛拉他才肯起床。

    拉起床了還不算，還要纏著自己讓喂早飯。杜涵虛不知道他抽得哪門子瘋，道：“小然師弟，你是不是忘記了，我們今天的任務就是去找吃的來著，哪兒來的早飯喂您吃啊？”

    江濟舟隻好委屈道：“好吧，那先陪你去找吃的，午飯再喂我好了。”

    杜涵虛：“你還沒完沒了了？”

    江濟舟狡黠地一笑，道：“師兄，我們可是情侶啊，喂飯什麽的，不可以嗎？”

    杜涵虛：……以前怎麽沒發現我家師弟原來是個戲精呢。

    此時天剛破曉，破廟內除了他們，還醒著的就隻有負責守夜的葉迎春了。

    杜涵虛按耐不住好奇，去到葉迎春麵前看了看，葉迎春立馬對他做出一個噓聲的手勢，以口型道：小聲點，他們還在睡覺呢。

    杜涵虛低頭看了看她花了一夜功夫，已經擦洗幹淨的人，正睡容安詳地躺在葉迎春鋪的茅草墊上，看上去安靜而無害。

    他以口型問她道：這個人你打算怎麽辦？

    葉迎春微微一笑，笑容溫柔卻有力量，無聲道：放心吧，我撿的，我負責。

    杜涵虛知多說無益，隻衝著葉迎春勉強露出一個笑容，轉身和小舟一道出門了。

    “你說，葉迎春要是知道她撿了這麽個大麻煩回來，會不會後悔啊？”杜涵虛一邊和江濟舟在還是一片荒野的碎玉鄉裏開荒，一邊忍不住問道。

    “那你呢？換做你，你會後悔嗎？”江濟舟反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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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杜涵虛眉眼低垂，道：“救好像還是會救，但是如果救了他卻會害了其他人，我……”

    江濟舟不忍見他苦惱的樣子，以手推了推他鎖起的眉頭道：“我就是隨口一說，你想這麽認真做什麽。”

    他們二人在周圍轉悠了大半天，總算逮到了一隻魔氣尚淺的兔子，按江濟舟的說法，這種程度的魔氣稍稍處理一下還是可以吃的。

    但那麽多張嘴等著吃飯呢，一隻兔子哪裏夠吃？

    他們隻好又向更遠處走了走，才終於多采了一些野果回去。

    奇怪的是，這一路走來，別說人了，連魔物也很少見到，整個荒原被一種詭異的寂靜所包圍著。

    “陵茂昨天說這附近還有其他修士，可我們都走了這麽遠了，怎麽一點痕跡也沒有見著？”

    江濟舟聽杜涵虛這麽問，提醒他道：“別忘了昨天被葉迎春拖回來的那些屍首。”

    杜涵虛瞬間明白過來，大概這所謂附近的修士，便是那些早已被絡新婦做成口糧儲備的屍體了。

    陵茂終究，給他們畫了一個並不存在的大餅。

    但是平心而論，杜涵虛十分理解陵茂的做法，畢竟希望哪怕是虛假的，也比絕望來得要好。

    “那麽多屍體，怕是很厲害的蛛女了……”

    “是啊，而且巢穴就在附近。可惜聞笛宮的一夥人並沒有警惕起來，又或者，他們是找不到可供離開的地方吧。”

    內憂外患，即是如此。

    然而破廟內熟睡的幾人和悉心照料傷員的葉迎春都沒有意識到，命運究竟為他們準備了怎樣的厚禮。

    待到杜涵虛和江濟舟回去的時候，天已快黑了，餓了一天的小元見到他們，眼淚都快掉下來了，見到兔子的時候更是激動地掐了掐自己的臉。

    “天呐，居然有肉吃了，我不是做夢吧！”

    南山鄙夷地看他一眼，道：“瞧你那沒出息的樣子。”說完又不由得吸了吸口水。

    陵茂像個大家長似的看著他們，對杜涵虛和江濟舟頷首道：“辛苦二位師弟了。”

    杜涵虛搖搖頭，問：“迎春師姐和她昨日救的人呢？”

    “迎春師姐撿回來的夫君大概撞壞腦子了，她正陪他在外麵散步呢！”小元搶答道。

    “那人醒來之後說什麽了嗎？”杜涵虛再接再厲地問道。

    “不肯說話呢，”南山接話道：“迎春師姐道他是在絡新婦的巢穴裏被嚇壞了，所以拉他散心去了。”

    說罷，南山又垂涎地看了兔子一眼，道：“要我說，趁早把他送回自己師門那邊去，也省得和我們搶飯吃了。”

    “南山，”陵茂難得地語氣中帶了些許教訓道：“昨日的屍體你也看見了，我們此時最重要的，就是拋卻門戶之見，彼此幫助啊。”

    “知道了知道了，兔子給他留一塊成了吧。”南山說著，衝陵茂露出一副求表揚的神情，果然如願以償地被摸了摸頭。

    “哇，算你小子有良心！”門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外脆生生的少女聲傳來，卻見葉迎春攙著昨夜那人進了破廟。

    那人頭上綁了一圈繃帶，帶子係在腦側，還頗具少女心地挽了個蝴蝶結，一看就是葉迎春的手筆。

    杜涵虛此刻終於有機會與當年被青萍君奪位後落難於此的鬼王對視了。隻見他身形高挑瘦削，皮膚白得像玉石雕出來的，一雙眼睛卻是極黑。

    除了頭上被削掉的角還在暗示著他的身份，儼然便是個文弱的修士模樣。

    “就這麽點東西……”鬼王皺了皺眉，看著他們手裏小得可憐的兔子。

    “有得吃就不錯了，大不了我那一份也給你好了。”葉迎春拍拍他的肩以示安慰，小心翼翼地扶著他走進來。

    鬼王聞言卻是疑惑地看了葉迎春一眼，道：“既然你們找不到東西吃，那你幹嘛還要把你的讓給我？”

    葉迎春自然地道：“我說了啊，因為你是我救回來的，我要對你負責。”

    小元卻插嘴道：“因為迎春師姐要養你做她夫君！”

    葉迎春佯怒，瞪了小元一眼。小元吐吐舌頭，笑嘻嘻地又往大師兄身後鑽。

    鬼王聽了卻更加困惑，道：“養我做夫君是什麽？是什麽新的咒術嗎？”

    葉迎春不知他是真不懂，還是故意尋自己開心，一張臉染了薄紅，嗔道：“小元瞎說的，你別理他。”

    “這樣啊……”鬼王沉吟了一下，道：“你也不必養我做夫君這麽麻煩，你有什麽想要我做的，或者想要我殺的，盡管說便是。”

    葉迎春被他弄得哭笑不得，道：“沒看出來，您這麽厲害呢。”

    鬼王神情有些自傲，還帶著久居上位者的氣度，道：“那是你見識太淺。”

    可惜聞笛宮眾人隻當他是說著玩的，無人將其放在心上。

    困守破廟的日子，因為食物的短缺一日日變得漫長起來。這些日子裏，因為鬼王頭上的傷始終未好，葉迎春不準他參與狩獵，往往一個人兼去兩個人的活。

    杜涵虛親眼見著眾人，尤其是葉迎春，日複一日消瘦下來。

    終於，一天晚上，杜涵虛在江濟舟的懷抱中醒來，隱約聽見鬼王對葉迎春說道：“你這麽討好於我，究竟有何目的？”

    葉迎春被他問得一愣，道：“你這人活得也太累了吧，我能有什麽目的啊？”

    “我不信。這世上哪有一個人犧牲自己的利益去為了另一個人的。”

    葉迎春好笑道：“那你以前也過得太慘了吧。”

    等了一會兒，鬼王始終沒有回話，還是葉迎春又笑著道：“實在不行，你就當小元說得對，我真想養你做我夫君好了。”

    “夫君……”鬼王重複了一遍，道：“雖然我發誓不受任何人驅策，但倘若你說的夫君一事在我接受範圍之內，我也可以答應你。”

    葉迎春：“啊？”

    作者有話要說：　　江小舟：師兄，你為什麽要對我這麽好！是不是想養我做夫君！

    杜小虛：白日夢是病，得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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