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涵虛聽了這麽大的牆角，內心簡直是崩潰的。

    他想：如此看來，葉迎春就是煢的娘沒跑了，隻是葉迎春如此剛正一個人，當真能接受鬼王的身份嗎？

    越想，他便越輾轉反側，江濟舟似乎感覺到了什麽，伸手將他的頭又往懷裏按了按。

    杜涵虛：……總覺得小舟拿我當抱枕的事，幹得越發熟練了呢。

    一夜過去，葉迎春和鬼王間的氛圍變得有些微妙起來。

    尤其是在鬼王一本正經地請教“看上去很懂”的杜涵虛和江濟舟，“你們所謂的夫君究竟是怎樣的”之時，杜涵虛一口水差點沒嗆著了。

    “那個小孩說，要做另一人的夫君，便和你們現在的狀態差不多。”鬼王認真道。

    “那個小孩”不用想也知道是說的小元，杜涵虛腹謗道：這個節骨眼上，他還真是唯恐天下不亂啊。

    “其實，我們……”杜涵虛下意識地不想誤人子弟，但轉念一想，李尋和魏然應該確乎是那種關係，隻不過被自己和小舟頂替了而已，否認的話便又說不下去了。

    “所謂夫君，在我們人間，便是一生一世一雙人的關係。”江濟舟接過杜涵虛的話頭道。

    杜涵虛疑惑地看他一眼，總覺得小舟的解釋似乎過於絕對了一些，但江濟舟卻彎了眉眼衝他溫柔而鄭重地一笑，笑得杜涵虛心髒一緊，趕忙轉過了頭不再看他。

    “哦？何謂一雙人？便是指我隻能同她一人交|配麽？”

    杜涵虛捂臉，你們魔界人說話都這麽直接的嗎？

    江濟舟笑道：“這麽說也無不可。除此之外，你還要關心她，愛護她，對她不離不棄，相守如一。”

    不知為何，杜涵虛總覺得江濟舟說這些話的時候，眼神一直是看向自己的。

    鬼王凝眉思考道：“關心？愛護？我不懂這些，所以隻要滿足她的願望就可以了吧。”

    “那個，”杜涵虛垂死掙紮道：“你首先得確定你真的知道她想要什麽……”

    “哼，”鬼王有些自傲地一甩袍袖，道：“欲望所係，有何難猜？”

    杜涵虛：……我感覺要完。

    其間葉迎春曾問過鬼王叫何名姓，他回答：“我沒有你們這樣的名字。”

    葉迎春還以為他是有何傷心的身世不願提起，便道：“那不如我給你取一個名字吧。左右你是我救的，便形同新生了，怎麽樣？”

    鬼王不解地看著她，但終究頷首道：“可。”

    “我想想，我名迎春……”葉迎春望了望天，突然靈光一閃道：“那你便叫忍冬吧。”

    “葉忍冬，葉忍冬……”鬼王喃喃地念了兩遍這個名字，無端地，竟覺得這三個字仿佛才是人間界最為奇妙的咒語，將他和這名為“葉迎春”的少女死死地拴在了一起。

    從此之後，千百歲月，必不相忘。

    “哎喲喲，連名字都非要湊一對兒。”小元這幾日吃得少，人也不愛動彈了，一張嘴卻還是不消停：“師姐大了也不中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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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倘若迎春真能在這裏尋獲真愛，我們應當祝福才是。”陵茂笑道。

    “那師兄你呢？你也想找一個人做道侶嗎？”南山突然問道。

    陵茂依舊摸摸他的頭，道：“師兄有你們陪著，就夠了。”

    杜涵虛看著他們，眼眶無端一酸，想：倘若時間能就此停住，該有多好？

    可惜他不過是意外卷入的看客一個，縱有百般心思，亦隻能袖手旁觀。

    葉忍冬自稱要像個“夫君”一樣行事，不再接受葉迎春每每讓他留守的安排，主動提出出門狩獵。葉迎春要跟他一起，卻被他拒絕了，道：“你跟著，隻會添麻煩。”

    “師姐的夫君可了不起呢。”小元嬉笑地看著。

    杜涵虛悄悄去拉葉迎春，同她耳語道：“正好我和小然也要出去巡視，我們會暗中留心著他的。”

    葉迎春聞此，方才放心地鬆開了手。

    “其實你想跟蹤鬼王很久了吧？”江濟舟和杜涵虛隱匿於樹後，悄聲道。

    “難道你不想嗎？說起來鬼王不是很厲害麽，怎麽會被絡新婦抓到？”杜涵虛確實是十分好奇。

    “猜得沒錯的話，他應該是被青萍君斬了角，所以才元氣大傷的。”

    “啊？那他現在，還打得過這些妖怪嗎？”

    “再怎麽說也是魔界的霸主，又修養了幾日，對付個把小魔還是不在話下的。況且，絡新婦被就屬於暗中傷人的魔物，不可全按實力計算。”

    卻說他們一路跟蹤，未曾想鬼王腳力實在是快，跟得頗為吃力。

    “再走下去，我們天黑前還能及時趕回去嗎？”杜涵虛擔憂地看看四方，道：“要不說是原魔界之王呢，認路能力實在一流 要是我們跟丟了，怕是怎麽也找不回去了。”

    “那便不要跟丟了他。”江濟舟小聲道。

    突然，日色漸沉之中一星火光燃了起來。

    “那裏有人！”杜涵虛險些驚叫出聲，好在江濟舟及時捂住了他的嘴巴。

    杜涵虛努力眨眨眼睛，感覺自己的驚喜程度就是和真的李尋也有得一拚，以眼神對江濟舟道：陵茂說的會和原來不是無稽之談。

    江濟舟卻麵色陰沉地搖了搖頭，示意他接著看下去。

    杜涵虛好容易憋住了話，和江濟舟一起找了個隱蔽且視野好的地方，偷偷望了過去。江濟舟見杜涵虛偷聽得辛苦，悄悄使了個小法術，將那邊的動靜在他耳邊放大了一些。

    卻見鬼王甩了甩袖子，大步走進了那一小撮修士的營地之中。

    為首的修士見到生人，拔劍而立，有些警覺地道：“你是人是妖？”

    鬼王不答，隻冷冷地掃視了一圈，以一種居高臨下的口吻道：“食物和武器，你們如若自己交出來，我便放你們一馬。”

    “好大的口氣！”那修士被他激怒，道：“我們憑什麽要交給你？”

    “就憑——”鬼王目光銳利，額頭處漸漸有魔氣凝結，道：“我想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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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妖人狂妄！”幾個修士聞言，持劍一擁而上，打算先發製人地和被他們圍在中間的鬼王大打出手。

    杜涵虛沒料到事情竟會如此發展，一個情急之下便要衝出去，卻被江濟舟死死地按住了。

    他衝他搖搖頭，道：“你忘了嗎？你不能救他們，也救不了他們。”

    “可，”杜涵虛焦急道：“葉迎春想要的不是食物啊，她想要的明明是……”

    江濟舟悲哀地看著他，道：“鬼王生於魔界、長於魔界，他這一生，耳濡目染的皆是弱肉強食、勝者為尊，你要他如何理解，仁義道德、倫理綱常？”

    杜涵虛愣愣地看著江濟舟，那邊的殺伐之聲在他耳邊漸漸淡去了，他卻半晌才找回聲音道：“小舟，你，是不是早就猜到了……”

    江濟舟不置可否道：“師兄，就算你不了解魔界，你也總該了解五百年後的結局……”

    杜涵虛默默無言地攥緊了拳頭，指甲嵌進掌心的肉裏，帶著錐心的疼痛。

    他靜靜地看著那些圍攻鬼王的修士一個一個倒下，魂魄被抽出來，進了鬼王頭頂的角中。那被青萍君斬掉的凸起，得了生魂的滋養，微微有了一些愈合。

    鬼王甩去了袍子上沾到的血跡，努力辨認了一下人類的食物，將其盡數納入懷中。

    杜涵虛不知真正的李尋究竟有沒有看見這一幕，他隻知道當他失魂落魄地遠遠跟在鬼王後麵，晚了半個時辰進入破廟時，葉迎春正在興高采烈地煮著湯。

    “尋師兄，然師弟，你們回來啦！”葉迎春獻寶似的輕輕晃了晃火架上的一鍋濃湯，笑嘻嘻地道：“你們看，忍冬可厲害了，竟然找到了這麽多食物！”

    “……”杜涵虛不知該說些什麽，好半天才艱難地道：“能在魔界裏找到這麽多供人食用的食物，確實厲害。”

    “忍冬說是從死人堆裏搜出來的……”葉迎春語氣有一瞬間的低落，但很快又振作道：“同門遭此不幸，我們合該連著他們的那一份也一起活下去，不是嗎！”

    可不是死人嗎，杜涵虛腹謗：沒死也教他給殺死了啊。

    眼下情景實在是對他保密能力的莫大考驗，杜涵虛不忍再與一臉天真爛漫的葉迎春講話，轉而尋找南山他們的蹤影以期轉移話題。

    誰知他環顧一遍，卻見這破廟裏早就沒了南山和陵茂的影子。

    “大師兄呢？”杜涵虛帶著難以言喻的不安問道。

    “他和南山師弟見你們總不回來，就剛才一會兒的功夫，估計上附近找你們去了。”葉迎春一邊扇火一邊道：“放心吧，這周遭的妖魔最近都安靜得很，他們不出半個時辰肯定能回來的。”

    然而，半個時辰過去了，南山和陵茂始終沒有出現。

    作者有話要說：　　杜小虛：你們三觀不同還談個毛的戀愛啊/掀桌

    江小舟：我覺得，這應該算，物種不同？

    渣作者：我不管我喜歡迎春和忍冬的情侶名/捂臉

    （下一章大概要預個警，聞笛宮眾人的溫馨日常要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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