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道形態各異的藍白色閃電連續出現在雲層間，即使距離雷暴的中心如此遠也能感受到大自然那狂怒的威力。

    天地間除了那豎劈萬米的閃電隻有無邊無際的黑暗。

    顛簸。

    身處暴躁的氣流之中，飛機依舊在搖晃顛簸。

    劇烈的顛簸讓人在每一下搖晃後都產生虛幻的希望——這是最後一次，後麵就會平靜下來。

    但很快更大更劇烈的顛簸又會出現，將這剛剛升起的微弱希望打的粉碎。

    並不堅固的塞斯納172在這樣的氣浪中，似乎隨時都會承受不住而發出咯吱聲響，然後徹底被狂暴的氣流打翻撕裂。

    每一次顛簸祝幼儀都會閉上眼睛，握住秦漢的手也緊緊用力，像是在無聲地迎接最後審判。

    寒冷的風不知道從哪裏溜進了機艙內。

    風吹在秦漢已經結痂的傷口與左臉的血汙上，將汗水變得冰涼，汗毛根根立起。

    他一邊維持著飛機的平衡，一邊綜合刻度羅盤與航圖保持著飛機的方向。

    pad上的航圖顯示小飛機無比緩慢地移動，掙紮繞飛這一片狂暴的區域。

    時間就在這樣的黑暗中變得漫長。

    30分鍾？

    1個小時？

    不知在這黑暗與上下顛簸中過了多久，久到秦漢以為這個黑夜永遠不會結束，久到他以為永遠也繞不過這片雷雲，久到他已經麻木地本能地駕駛，做好平靜迎接命運的準備的時候。

    塞斯納172的劇烈顛簸逐漸減小了。

    飛機的對空速度已經下降到空速表綠色區域的低速，飛行開始越來越平穩。

    這兩個年輕人終究還是戰勝了命運。

    銳化比意識更早的發現這一變化，讓秦漢的意識從麻木駕駛中慢慢變得有活力。

    他搖了搖祝幼儀的手。

    女孩睜開雙眼，先看向秦漢，看到他平靜中帶著欣喜；然後又轉頭看向機身四周，看到那些誇張的閃電與狂暴的氣流已經不在。那捏著pad的指節之前因為緊張用力而發白的，此刻終於如釋重負地放鬆下來。

    打開foreflight軟件裏的航圖，祝幼儀看到塞斯納172已經駛離了狂暴的區域，而剛剛遭遇的可怖雷暴雲和閃電正向身後拉斯維加斯的方向飄去。

    秦漢這時候開始往裏推throttle杆，加大飛機的風門。

    而祝幼儀的視線穿過玻璃和提速中的螺旋槳，看向遙遠的前方。

    靜謐的夜空，漫天的繁星。

    這激烈之後的平靜就如同＂gao　chao＂之後的空白一樣迷人。

    塞斯納172平穩地向前飛行，周圍的雲越來越少，夜空也越來越幹淨。

    握著操縱杆的秦漢徹底放鬆下全身緊繃的肌肉，一切都是那樣美好——深邃的星空、蜿蜒的山脈、平靜的戈壁沙漠，甚至包括身上已經冷卻下來的汗水。

    星空裏，無數的星辰匯聚在一起，組成橫亙在蒼穹中央的璀璨銀河。

    秦漢覺得銀河的英語單詞the milk way，奶水之路和漢語銀河一樣，有美感又貼切。

    此刻這銀河，這奶水之路距離自己如此之近，仿佛伸出手就能抓到其中無數閃亮的星辰。

    瑰麗的銀河映照在他黑色的雙眸裏，一如無數童年夏天的夜晚。那時在院子乘涼的秦漢總高高抬頭，看那垂落到地平線的星野，而爺爺會搖著蒲扇講牛郎織女的傳說。

    “頭頂，星群。腳下，星座。五十億英裏之遠，星係死去，像雪落於水。”

    不知為何，秦漢想到了聖埃克蘇佩裏《夜航》裏的這句話，他覺得這直擊靈魂深處的景色是飛行員才有機會目睹的，這樣美好的體驗是飛行員才擁有的特權。

    “現在真遺憾沒有抽出時間考取faa的私人飛行駕照。”

    仿佛和秦漢想到了一起，祝幼儀在表達她對於美好飛行體驗的羨慕與從未沒親自駕駛的遺憾。

    這份遺憾不僅來自於機場跑道的驚險逃生與雷暴雲中的煎熬，也是遺憾原來人生竟然可以經曆這樣的美好。

    “確實如此。”

    秦漢從心底裏表示了深深的讚同。

    在這平靜的夜空中，塞斯納天鷹在以100來節的巡航速度載著秦漢與祝幼儀向美利堅西海岸飛去。

    從jean aviation機場到洛杉磯大概是250英裏，換算成公裏數是400公裏，以目前的巡航速度隻要不過2個小時他們就能到達西海岸的洛杉磯。

    往西海岸飛行的這一段時間安詳而又美好。

    不用疲於奔命地躲避組織的追擊，不用麵對那恐怖的複生者，也不用再次經曆無邊狂暴黑暗的雷暴。祝幼儀改變了坐姿，抱著雙腿，小腦袋擔在膝蓋上。在老喬治家裏的沙發上她就是這麽坐的，這是女孩最舒服與習慣的坐姿。

    秦漢自己也大大地伸了個懶腰，然後右手伸到背後按了按脖頸和肩膀。

    一個多小時後。

    塞斯納172左下方出現一隊飛行的鳥兒。

    秦漢意識到要日出了。

    看了一眼儀表盤上的時間和油量，油量充足，足夠安全飛到洛杉磯。

    微弱的晨曦若影若現，航圖上一直以來的沙漠也逐漸被山巒與綠色生機取代，塞斯納17終於離開了長滿灌木與約書亞樹的沙漠接近了洛杉磯。

    右前方一座綠色山峰上有一頂飛碟一樣的雲彩已經可以被肉眼看到，已經有經驗的秦漢雖然不知道雲的學名是莢狀雲，但他知道那樣的山峰與莢狀雲意味著劇烈的氣流顛簸。

    控製操縱杆微微向左，塞斯納172在秦漢的駕駛下穿行進左前方代表著安全的平靜乳白色雲帳，這棉花糖一樣雲氣的遠方是洛杉磯與蔚藍的大海。

    穿過美麗的雲帳，秦漢通過操縱杆控製機尾的升降舵向下，開始降低飛機的高度。

    小鎮、教堂、咖啡館、街道，一切象征美好和甜蜜的人間事物都在迎著秦漢逐漸變大。

    塞斯納的高度已經下降到2000英尺左右了，這個高度可以一覽美好的風景，充滿生機的綠色也帶來了更多的清新空氣進入機艙。

    而就在前方是密集的人類建築群，代表著人類文明的一群摩天大樓正一棟挨著一棟高高聳立在遠方城市建築群中央。（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