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漠的冬夜，伴隨著引擎的隆隆聲，塞斯納172繼續穩定的爬升。

    一攢一攢的灌木星星點點的分布在廣袤的沙漠，幾條山脈高低不平隆起在遠處顯示出模糊的輪廓，複生者與jean aviation機場已經原來越小。

    標有刻度的垂直羅盤顯示航向正是朝著西南方向的加州。

    秦漢握住手裏的駕駛拉杆，根據姿態儀表盤保持飛機的平穩，讓儀表上微縮小飛機水平的同時以稍高於地平線的角度繼續攀爬。

    alt儀表上一粗一細兩根指針已經顯示飛機上升超過1500英尺了，秦漢包裹在飛機周圍的銳化可以感受到空氣密度的緩慢減少。

    絡腮胡之前科普了目視飛行的限定高度18000英尺，而塞斯納172的爬升極限達不到這個高度，加上隻是臨時帶兩個學員感受低空飛行，所以他連無線電台都懶得打開。

    祝幼儀打牌積累的良好心理素質與敏銳觀察力再一次派上用場。

    女孩發現了絡腮胡留在飛機副駕駛位的ipad，上麵一個foreflight軟件已經被她打開，看上去航圖一樣的界麵正被她研究。

    專心熟悉飛機和研究航圖的兩個人都沒有注意到遠處天空出現高高堆積的暗黑色雲層。

    直到這架小小的四座教練機繼續飛行了一長段距離之後，祝幼儀卻突然提醒了秦漢：

    “秦漢。”

    秦漢轉頭看。

    祝幼儀正左手持著ipad，食指指著foreflight航圖上一片雷達綠色雲塊中央的顏色——黃色、深紅色、以及最裏麵有藍色閃電標誌的紫紅色。

    平靜的臉上難掩擔憂之色，她沒想到阻止他們離開拉斯維加斯的最後一個敵人竟然是這擁有毀天滅地無窮能量的大自然。

    不用任何知識都知道航圖上這閃電與深色雲塊代表著惡劣的天氣。

    而這一大片雷暴雲恰好正處於飛機航行路線的前方。

    秦漢全部心神重新調動起來，關注分析遠方那靠近山脈的黑壓壓的天氣。

    之前才經過幾座山峰時，他已經體會了不穩定的氣流會給飛機帶來怎樣的顛簸。

    當風沿著山峰迎風側平穩向上流動，上升的氣流會幫助飛機飛越山脈的頂峰；當空氣流在山的背風側向下時，空氣順著山往下流動，湍流也逐漸增加。這不僅把飛機推向山的一側，還會給像秦漢這樣經驗不足的飛行員無數麻煩。

    秦漢剛才便遭遇了不穩定氣流帶來的顛簸，所幸風雪初停，不強烈的風沒有帶來過大的下壓壓力與湍流，塞斯納172得以平穩地飛過。

    然而現在麵對那看上去無比厚重壓抑的暗黑色雲層，他沒有一點的信心。

    塞斯納的攀爬極限也不會超過目視規則飛行限定，這意味著想拉升到平流層高度，然後像客機一樣飛在雲層之上的做法沒有可行性。

    這架活塞式單引擎螺旋槳小飛機隻能正麵迎接對流層的所有氣候。

    秦漢不是經驗豐富的飛行員，更沒有在惡劣天氣中飛行的經曆，即使到目前這一步也都是靠一往無前的勇氣與長久溫養精神帶來的堅韌頑強。與複生者搏鬥至少還有力可使，麵對這黑色雷暴帶來的可怕威脅卻連揮出一拳都無法做到。

    小說裏有一句話，胸有驚雷而麵如平湖者，可拜上將軍。

    不拜上將軍的秦漢此刻盡力維持著麵如平湖，縱使胸有驚雷他不願意展現出任何的怯弱驚恐或者絕望給身邊的女孩。

    重新研究女孩手中的電子航圖，秦漢再一次嚐試讓大腦超頻。

    幾秒。

    無數的信息流與潛意識深處積累的隻言片語和畫麵湧現又消散，當最終一切多餘被打散之時，閉環留下的最佳決策中規中矩，沒有給秦漢任何驚喜。

    秦漢隻能向右轉動駕駛操縱杆，嚐試飛離中央雲塊去邊緣。

    在飛機向右傾斜的過程中，秦漢看到下方的伊萬帕電站。

    從夜空中看去地麵隻有第一座塔的建築還亮著光，另兩座中央太陽能塔早前已經倒下。

    在這裏他們迎來了比夢境更早的地震，迎來了大雪，迎來了激烈的鏖戰，迎來了夢境裏的複生者，也迎來了老喬治的離去。

    也是在這裏他們兩人成功通過了命運的一個挑戰。

    塞斯納172漸漸駛離，將這一片建築伴隨秦漢咬住匕首的記憶甩在後麵。

    他要去迎接這給他們的最後命運考驗。

    近了，

    近了。

    銳化不僅開始感受到擾動的氣流、飛機的顛簸，還感受到祝幼儀刻意壓低的呼吸和右手用力之下胸口衣服被緊緊抓握出的褶皺。

    機身外的風速開始加大。

    就連秦漢自己的額頭也開始滲出細密的小汗珠，他全身心地投入到對這具鋼鐵飛行器的感受與駕駛中。

    來自左翼下的小小風速管在給秦漢麵前的各種儀表盤收集數據，空速表上的指針越來越高。

    輕輕調節。

    往邊緣飛。

    盡管還依然距離雷暴核心的距離非常之遠，強大的氣流依然帶給正在往邊緣的塞斯納172猛烈顛簸。

    小小的飛機的搖晃越來越大，祝幼儀右手緊緊的握住係在身上的安全帶，左手手指與ipad的接觸麵已經滲出了汗水。

    空速表依然在快速的順時針旋轉，這意味著對空速度依然在快速地攀升。

    秦漢的銳化感受到狂暴氣流正作用於這整個教練機的巨大力量還在增加，整個飛機的金屬結構都在傳導著各個方向相互作用的力。

    應該立刻把速度降下來！

    秦漢右手把throttle杆向外拉，減少引擎的動力。

    不行！

    機身外的氣流更加極端。

    飛機的對空速度卻不減反增，此刻空速表的指針突破了全部的黃色警戒區域，已經打到了紅色！

    整個飛機的搖擺與顛簸更加劇烈，好像隨時都要散架一般，副駕駛上的祝幼儀麵色慘白已經閉上雙眼。

    在這電光火石間，秦漢更深刻地理解了設計機動速度的意義——如果在極端亂流或者突然操縱中放任飛機突破這一速度，那麽會產生超出機身載荷極限的載荷，對整個飛機造成結構性破壞。

    新聞裏戰鬥機在空中的解體，就是因為進行高速機動時人為失誤產生了超出機身結構極限的載荷。

    而此刻的極端氣流正將巨大的載荷施加於這架小小的塞斯納172機身上，如果飛機解體，秦漢與祝幼儀隻能殞命於這內華達州的山脈與沙漠之上。

    不去思考動力全無的後果，強烈顛簸中的秦漢一把就把throttle杆幾乎拔到底。

    機身依然在強烈而氣流中搖晃顛簸，但是螺旋槳的速度卻快速地降下來。

    空速表的指針終於開始逆時針往回撥，飛機的對空速度終於開始成功下降。

    秦漢鬆了一口氣。

    額頭滲出的一大顆汗珠也不再掛住，從額頭流下被粗長的眉毛擋住，順著眉毛向邊上滑落，最終滾過臉頰滴落在緊握駕駛杆的手背上。

    祝幼儀稍微睜開了眼睛，緊張地看著機身四周的黑暗與狂暴。

    秦漢主動抓住了女孩的手，稍用力一握，給她一個堅毅的眼神。

    遠處的雷雲中，不時有一道道長的驚人的白色閃電宣泄著自然那強大的能量。

    入門級教練機的螺旋槳以最低速度旋轉著，這架漆有白色n65842編號的飛機猶如大海中遭遇風暴的小漁船，被猛烈的氣流甩動著。（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