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落英之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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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漸濃,落英山在一片燈火相映和笙歌鼎沸中變得俞漸迷離。
蘇頤離開後,柳笙在燈市漫無目的地閑逛,她嚐試和孤臨說些什麽,但孤臨似乎對她視若無睹,麵對她有意無意的搭話也恍若未聞,一直麵無表情地跟在她的身後,不發一言。
喧鬧的街道,漸漸也變得乏味起來。
柳笙沿著十裏湖畔一路而上,微風徐徐,周遭的樹木盈盈而動。越走燈火愈發稀少,卻有一分別致的寧靜。
放眼望去,湖麵上波光粼粼,不遠處便是燈會的繁鬧,星星點點地燈火在夜色中忽明忽暗。
柳笙吹著夜晚有些涼意的風,深吸了一口氣。
在微涼的夜風中,一點昏黃的火光在柳笙的眼前緩緩飛動,待她細看時,才發現是一隻帶著一對鞘翅小蟲子。
在燈火闌珊的湖畔邊,這點微弱的光芒分外耀目,那忽明忽暗的黃色仿佛是墜落的繁星一點。
現在這個季節,居然會有螢火蟲,太不可思議了。
它在柳笙眼前盤旋,她隻覺這小東西美麗絕倫。她情不自禁地向這隻小蟲子伸出手,“這裏居然有螢火蟲……”
還未等她觸碰到那隻熒光的小蟲子,她的手腕便被抓住了。
“不能碰。”孤臨淡漠地聲音在她頭頂響起。
柳笙疑惑地抬頭看向他,隻見孤臨繼續說道,“這是火蝽,若是碰到會被它灼傷。這種蟲子最好嗜血。”
這長相如同螢火蟲般好看的小蟲子居然是這麽可怕的東西,柳笙瑟縮了一下,發現自己的手腕仍被孤臨緊握在手中。
孤臨倏地放開手,轉身看向火蝽飛舞的方向,“火蝽有兩個尖鉤會刺入皮膚,吮食血液,一旦被它們的尖刺勾住,很難脫離開來。火蝽一般都會出現在聚集著死人的血腥之地,比如亂葬崗。”
“那這裏,為何會出現這種蟲子?”
話一出口,柳笙便意識到了一個可怕的想法。
難道,這裏有死人。
柳笙在孤臨冷峻的眸子中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她的臉色凝重起來,問道,“我們要不要報官?或者我們直接去告訴蘇頤?”她又想了想,“不對,我們不能憑著一隻火蝽就如此篤定,我們都沒有看見屍體,還不能確定是不是真的有人遇害了。”
“王妃,你該回客棧休息了。”孤臨麵無表情地打斷她。
柳笙微微皺眉,“可是……”
“王妃,請。”孤臨淡淡開口,語氣中是不容置喙的堅決。他一襲黑衣站定在她的麵前,周身冷厲的氣息讓柳笙不敢再多辯駁,她有些猶豫地點了點頭。
正欲邁開步伐之時,一聲女人淒慘的嗚咽聲讓柳笙停滯了步伐,循聲望去,隻見一片濃密繁茂的樹林,那聲音便是從樹林中黑暗的那頭傳來。
柳笙緊張地看向孤臨,遲疑了半晌,問道,“你可有聽到什麽聲音嗎?”
孤臨停住步伐,淡漠開口,“沒有。”
正在這時,隻聽見樹林黑暗中傳來一道破空之聲,還未待柳笙看清聲音來源,瞬息之間孤臨已將她護在了身後。
待柳笙反應過來之時,孤臨的手中已經多了一隻鋒利的羽箭。
樹林的黑暗處一陣窸窣聲,柳笙下意識地抓緊了孤臨的衣角,孤臨雙眸緊緊的盯著那片黑暗之處,渾身冷冽之氣似乎將周圍溫度降到了冰點。
緊接著,一雙布滿傷痕的手出現在他們眼前,繼而是一個滿身是血的女人從灌木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叢中爬了出來,她的衣服已經破爛不堪,身體似是被利器所傷已經皮開肉綻,那一道道傷口還滲著血。
柳笙被著實嚇了一跳,那女人伸出手發出,張了張皸裂的嘴唇,發出微弱的求救聲,“救,救我……”
雖然那女人衣衫襤褸,血跡斑斑,但是她尖細的小臉上一雙秋水眸子楚楚動人,依稀能分辨出她應該生的清秀別致,柳笙上前扶起她,詢問道,“發生了什麽事?”
那女子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緊緊抓著柳笙的手臂,“今日元夕我本和我的兩個姊妹同行賞燈遊玩,卻不想在林中看到了幾個蒙麵之人運送著一輛馬車,但是我們並未看清,卻被發現遭到了追殺,我的兩個姊妹都已在亂箭之下而亡,我更是死裏逃生……”
“蒙麵人?”
還未來得及問清緣由,第二隻羽箭又從樹林那頭竄出,直麵而來。
孤臨拔劍而出,將羽箭劈落,低喝道,“有腳步聲過來了,你們快走。”
柳笙趕緊搭起那女子的一隻手臂,讓她靠在自己身上支撐著她,剛走出幾步,隻聽見孤臨劍鋒一揮,沉聲道,“來人絕非尋常之輩,腳步之快令人意想不到。”
孤臨的聲音縹緲在空中,“來不及了。”
話音剛落,一個劍刃直直逼向了柳笙二人,瞬息之間孤臨已將利劍抵擋,那蒙麵之人飛身一躍避開孤臨的攻擊,孤臨揮劍步步緊逼,在一片刀光劍影之中,蒙麵人隱隱落了下風。
未來得及給孤林鬆懈的機會,頃刻間那樹林之中又躍出十來個黑衣蒙麵之人。
孤臨暗道不妙,縱身躍到柳笙二人前方,厲聲道,“你們先走,我拖住他們!”
“可是孤臨,你勢單力薄……我不能拋下你啊!”
孤臨嘴角勾起,“這麽多年來,無數的殺伐屠戮,明刀暗箭,對我來說早已習慣了,你大可勿憂我性命。”
“我答應了公子,要保護好你。”
風輕輕卷起細沙飛散在空中,朦朧了孤臨的身影。
“我等你平安回來。”柳笙清淡的聲音響起,風沙又起,聲音又被吹散。
孤臨的身形似乎一怔,但來不及過多猶豫,又深入了一片刀光劍影之中。
柳笙咬咬牙,圈起那滿身是血的女子往十裏湖下遊的集市跑去,但是歸路卻又竄出了兩個黑衣人,不得已調轉方向,往那邊黑暗的樹林奔跑而去。
樹林的那頭,是一條官道。不乏有運送物資的軍隊和往來的客商、王孫貴胄的車輦等。
柳笙不知道跑了多久,身後仿佛一直有腳步聲緊追不舍,直到她撲倒在官道上的一行輦轎之前,她顫巍巍地努力讓自己站起來。
馬車門打開了,柳笙看向馬車內,馬車內的男人也正抬眸看她。
一時間,柳笙的眼眶有點濕潤,“胡濂……”
胡濂箭步走到柳笙麵前,臉色凝重,他目光掃過柳笙旁邊氣息奄奄的女人,詢問道,“發生了何事?”
柳笙向他道明了緣由,她現在已經驚懼萬分,也不知是否將事情的經過都講清楚了。她祈求道,“孤臨他仍身陷囹圄,求你援手相救……”
柳笙後來才知,胡濂今日乃是赴當朝鍾太傅之約,邀於清心樓小酌。
胡濂將氣息微弱的女子留在了馬車內吩咐了人照料,又帶上了一行人前往十裏湖。
但是在他們趕到時,卻發現剛剛激戰的地方空無一人,甚至沒有任何屍骸,隻是充斥著刺鼻的血腥味。柳笙環顧四周,甚至撥開了附近了灌木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叢,卻仍未發現孤臨的身影。
“看了我們來晚了一步了。”胡濂沉聲道。
“明明孤臨在這裏與那些人交鋒許久,為何這裏像是什麽也沒有發生過一樣。孤臨也不見了蹤影。”
“看來是有人故意不想讓我們找到他們,隻是你看這地上的沙土……”胡濂蹲下身來捧起一抷沙土,說道,“,十裏湖的沙土常年被湖水浸潤,理應柔軟泥濘,但是這些沙土卻鬆軟無比,似有鬆動的痕跡,像是有人特意翻動過,大抵是為了掩飾了地上留下的痕跡和血跡。”
柳笙的眉皺了起來,“到底是什麽人,剛才我們所救的女子說她是因為看到他們運送的馬車才惹禍上身,卻不知那群人又什麽見不得人的秘密。”
她猶如芒刺在背,一刻都靜不下來,著急說道,“現在孤臨也不知道行蹤,我怕他已經落入了那群黑衣人之手。”
“跟著這些被翻動過的痕跡向周邊尋找,可能會有線索。”胡濂抬手揮了揮手,他的部屬立即依照他的眼色行動,搜羅起地上的蛛絲馬跡。
沿著那些不太明顯的痕跡,一路搜尋至樹林深處,不遠處驚鳥四起,樹叢微動,有一行蒙麵黑衣人押著一輛馬車從林中的小徑中疾步而行,馬車的後麵則運著好幾箱子,那些箱子皆用鐵鏈橫豎交織,捆地嚴嚴實實。
“是那些人!”柳笙緊張起來,柳笙不安地看向胡濂,他示意地向她點了點頭。
胡濂一擺手他的十餘士卒便拔劍而起,一躍而上,將黑衣人和馬車團團圍住。
黑衣人各個身手不凡,一番激戰後竟突出重重包圍,驅著馬車一路狂奔,馬的嘶鳴聲響徹夜晚。胡濂的士卒緊追其後,終於將那行黑衣人逼停在落英山頂。
落英山的最高處,有一萬丈瀑布飛流直下,似有氣吞山河之象。
眼看已無退路,黑衣人拔劍而出,與胡濂的士卒展開了廝殺,一時間刀劍聲四起,在一片槍聲刀影之中,胡濂一方竟漸漸不敵,一時間屍橫遍野。
胡濂雙眉緊蹙,縱身而起,進入那片血雨中廝殺起來。
柳笙看見不斷有人倒下,哀嚎聲四起,那一幕幕的觸目驚心,她的腳下仿佛墜了千萬寒鐵讓她動彈不得。她生在一個和平的年代,那種硝煙四起,血肉橫飛的畫麵,她以為隻會出現在電視劇裏,卻沒有想到,這一幕幕竟會離她這麽近,並且就發生在她的身邊。
明明,她才剛吃了一碗香甜的乳糖圓子。明明,她才剛同蘇頤在十裏湖畔放好河燈。
那熱鬧繁華的場麵仿佛還在眼前,現在卻已然消失殆盡,隻留下滿目瘡痍。
瞬息之間,柳笙隻看見寒光一閃,一把利劍就向柳笙揮來。
柳笙攥住衣裙,驚恐地緊閉了眼睛,半晌,仍未見刀鋒落下,隻覺得身旁掠過一陣清冷的風,柔軟的衣袂隨風而起輕輕拂過她的攥緊的手指。
她緩緩睜開緊閉的雙眼,抬眸一個人倨傲冷冽的身影站定在她的跟前。他的身影籠罩著她,從破綻開的玄衣上可見傷痕累累。
孤臨赤手空拳握著那柄利刃,鮮血已經從骨節分明的手指腫不斷滲出,但他絲毫沒有鬆手的意思,他一個用力將那人手中的劍奪出,反手一揮,刀鋒劃過黑衣人的脖頸,頓時便仰麵倒於血泊之中。
“孤臨……”
孤臨轉過身來望著她,柳笙亦抬頭看他,目光交織,一時無言。
再抬眸時,她的眼裏已經滑下了兩行清淚。
他的手上仍滲著鮮血,慢慢滴落下來。
“對不起,我來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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