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翩翩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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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敞回身見到柳笙,朝她作揖:“王妃娘娘。”
柳笙欠身一禮,有些焦急地直入主題:“梁大人可是在審查胡濂將軍一案?”
梁敞一愣神,花白的長須動了動,“王妃的意思是?”
“我想說的是,那日落英山一事,我也在場,不知道梁大人是否相信我,不知道是否願意聽我一言。”柳笙說道。
“那是自然,王妃請講。”
柳笙緊緊看著梁敞,一字一句堅決道:“胡濂謀逆乃是莫須有之罪。”
梁敞笑了笑:“落英山上,老臣親手搜查到私物兵甲。”
“大人指的可是那些箱子裏的兵器嗎?若是我說胡濂他也不知那些箱子裏是何物呢,梁大人可相信?”柳笙頓了頓,又繼續道,“那日我與蘇頤一同前往落英山,不料與蘇頤分開之時我被一行黑衣人行刺,我便是在官道上遇到胡濂的馬車,他才對我施以援手,之後,我們才看到那行黑衣人有在運送那些箱子,他們在落英山頂與胡濂的部下廝殺,那些箱子正是那些黑衣人留下的,而胡濂根本與那些兵器無關,真正要謀逆的,是那行黑衣人。”
柳笙的聲音很輕,但很堅定:“大人清正嚴明,我相信大人斷斷不會冤枉了無辜之人,也斷斷不會讓那些賊人逍遙法外。”
“王妃,此事單憑王妃一人之言,恐難以服眾,恕臣難解王妃之言。”
“此案中的赤礦煉造兵器,我也有所耳聞,我近日查閱了《榆州錄要》,得知從前年起始榆州產出的赤礦已經並非是純正的赤色了,而是赤中帶黑,我不知大人搜查道的兵器顏色如何,但是若是確有赤中帶黑,則可確定那些兵器製造的時間,那樣隻要仔細核對每一年赤礦的產出和每年所用,就可以推測出一二了。”
柳笙又補充道:“而據我所知,胡濂的父親是去年才在榆州管轄的吧。”
梁敞的眼睛轉了轉,並未答話,神色有些不自然。
柳笙抿著嘴唇,“我想梁大人貴為大理寺卿,審案無數,我所想到的大人應該早就已經想到了。大人究竟是真的不知事情真相,還是……根本不願去知道?”
那些兵器的來曆不難查詢,可是在與梁敞的對話隻見,她發現梁敞似乎……根本不願去查探真相。
梁敞的嘴角有些抽搐,略顯難言之態;“這……”
柳笙身體有些顫抖,她實在不知道該怎麽做了,若是梁大人也不願意幫她,她不知道還能去找誰介入胡濂一案。
梁敞見勢作了一揖,便欲告辭:“王妃所言,臣當銘記,臣下還有要事在身,便先行告退了。”
柳笙心下一急,雙腿曲起,便欲跪倒祈求,梁敞趕緊拉住她,猶豫了半晌,他才歎了一口氣:“老臣也是無能為力,此事王妃求錯了人,王妃求的不該是老臣,而是另有其人啊……”
柳笙望著梁敞,半晌說不出話來。
她應該求的,另有其人嗎?
是誰?
梁敞雖為大理寺卿,但似乎對於此事也是受製於人,身不由己。但是除了梁敞,她還能去求誰呢?
柳笙渾渾噩噩地走到大殿外之時,殿內已經歌舞升平,滿室妙音。那些大臣們和樂融融,連連敬酒。
柳笙目光掃到高高地端坐在金椅上的那人。
這世間,還有誰比聖上手握的權利更大!或生或死,不過是那人一念之間。
柳笙還未踏進大殿,就聽見裏麵狄國使臣趙祿安的聲音。
“陵央的舞蹈另人賞心悅目,傳聞陵央有一絕世之舞,名為白紵舞。傳聞此舞乃是天上神眷用來賞閱的舞蹈,舞姿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翩翩,可謂美極。不知臣下今日能否在陵央國有幸一見呢?”
白紵舞在陵央確有流傳,但也僅僅是在鄉間野史中有過聽聞,曆經千秋,早已鮮少有人會舞白紵舞。
如今看來這趙祿安,是故意發難了。
趙祿安挑了挑眉:“聖上,泱泱陵央之國,不會沒人會舞白紵舞吧。”
頓時,席間不少人小聲議論著,一時席上有些騷亂。
隻聽見那坐在中央高座上的皇帝渾厚的嗓音:“傳——白紵舞!”
她看見候在一旁的教習舞蹈的女官冷汗涔涔,那些舞姬們確實沒有學過白紵舞,女官知道,這場春日宴下來,她的腦袋是否還在她頭上,也已是未知了。
柳笙將這一切看在眼裏。
她是知道白紵舞的。在一些電影文學著作裏,柳笙也不免知曉一些有關此舞的資料。
白紵舞需要舞姬踩著雲步,甩著長袖盈盈而舞。又需要舞姬身體柔軟纖細,舞步輕盈。舞時難度頗大,又很難舞出白紵舞的飄逸之感。
而當今陵央似乎並未普及此舞,更鮮少人知。
柳笙看到高座上皇帝的臉微微地沉著,帶著怒意。
柳笙身側的手慢慢地收緊了。
也許……這是唯一能救胡濂的機會。
她咬了咬牙,走到女官的跟前:“姑姑。”
蘇頤坐在席間,飲了一盞酒,看了一眼身側的空位,若有所思。
而另一邊的趙祿安,正好整以暇地靠著,目光略帶得意地將皇帝沉著的臉看在眼裏。
不過一盞茶的功夫。
此時笙歌而起,一道悠揚的琴音劃破四周的喧鬧。
伴隨著舒柔的樂聲,一個白衣飛舞的女子踏著弦音,踩著雲步緩緩舞來——
頓時席間眾人都為之側目。
她的頭發很長,滿頭青絲像瀑布一樣鋪散在身後,白衣裙邊在她旋轉之間也盈盈舞動,宛若從天上走下來的仙子一般。
蘇頤緊了緊握在手裏的杯盞,眸光沉了沉。
他目光掃過她,將她全身細細打量了一番,她的發絲,她的眼睛,她的唇角,她的脖頸,她的玉足……不放過任何一處。
阿笙,你還有多少,是我不知道的。
柳笙在一個側身之中,目光落到蘇頤的身上,發現他正執著一盞酒,眯著眼睛審視著自己,臉上看不出表情。
二人目光對視,柳笙逃似的移開了視線。
小時候,她曾學過好幾年舞蹈,略有一些舞蹈底子。
但她其實她並不會舞什麽白紵舞,也隻是偶爾在影視中看到過此舞。再加上,當今世道鮮少有人知真正的白紵舞是怎麽樣的,她也僅僅是憑著記憶,模仿一二,心想著也應該不會有人知道。
而趙祿安,從柳笙一進來開始視線就一直落在她的身影,久久不離開。隨著她的纖腰舞動,長發輕拂,他情不自禁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伸出舌頭舔了一下自己的唇角。
他拿起一杯酒仰頭一飲而盡,但目光仍一刻不離舞動著的曼妙身姿。
一曲舞畢,掌聲此起彼伏。
皇帝讚道:“質如輕雲色如銀,愛之遺誰贈佳人!妙舞妙人!”
柳笙則是暗暗吐了一口氣,說真的,她瞎跳的。
皇帝龍顏大悅,望向趙祿安笑道:“愛卿覺得如何?我們陵央之國怎會不會舞白紵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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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是妙人……”趙祿安微笑著答道,但眼睛仍緊緊盯著柳笙,又飲了一盞酒。
皇帝大笑,心情頗為愉悅:“沒想到我兒王妃竟有如此絕色舞姿,今日倒是讓朕見著了。”
說著便欲賞賜寶物給她。柳笙忙開口:“妾身不要金銀首飾。”
皇帝訝異地看她一眼,身體往前傾:“你不要金銀,那你可要朕賞賜你些什麽才好?”
“妾身所求,恐讓聖上為難。”柳笙低著頭,幽幽說道。
他哈哈一笑,“朕是陵央國君,朕會有何為難,你且盡管說來!”
“不管什麽,聖上都能應允嗎?”
“自然。朕是天子,從來都是一言九鼎。”
“我想求聖上,答應我一件事。”
“何事?”
宮殿的燭台上燭火幽幽地燃著,滿堂的靜默,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的身上。
她緩緩說道:“妾身求聖上赦免胡濂。”
瞬間嘩然。
她未顧及四周的喧囂,抬頭望著皇帝:“聖上方才答應了的。”
“胡濂所犯之罪非同一般。”
“君子一言。”柳笙認真道。
又是良久的靜默。
百官皆麵麵相覷,不敢出聲。她隻聽到自己重重的呼吸聲。
終於,皇帝擺了擺手:“罷了,朕是天子,自然不會食言。朕可以赦免胡濂的罪,但他是斷斷不能為朝廷所用了,今日起,除胡濂官藉貶為庶民。”
柳笙歎了一口氣。還好,保住了他的性命。但,從今以後,胡濂便從高位上一落而下,終身僅僅是個庶民了。
但卻也沒有比這個更好地結果了。
終究……是她害了他。
“聖上,沒有想到陵央的女子連求賞都是那麽的與眾不同啊。”趙祿安忽然開口,柳笙怔了一下,怎麽話題又到了她的身上。
趙祿安繼續說道:“隻是這酒宴上,一直都是臣一人自斟自酌,不免有些無趣,若是有這位白紵仙子為臣斟上一杯酒……”
皇帝沒有任何的猶豫,嗬嗬笑道:“柳王妃,給使臣滿上好酒!”
柳笙皺了皺眉。那人總給她一種不懷好意的感覺,她拖曳著長長的裙擺走過去,雖說她低垂著頭,但還是感覺到胡濂強烈的視線遊移在她的身上,一遍又一遍,猶如芒刺在背,讓她幾乎站不穩腳步。
她深深呼吸了一口氣,拿起酒壺,屈身為他斟酒。
胡濂目不轉睛的盯著她的臉,柳笙的餘光瞥到他一臉玩味的表情,讓她渾身不自在,隻想趕快斟滿就遠離。
不料未等她離開,趙祿安忽然一隻手覆在了她拿著酒壺的手上。
他在她耳邊若有若無地吹氣:“倒多了……”
柳笙驚得手中一抖,酒水便灑了出來。
她正想離開,卻偏偏踩到長得曳地的裙擺,慌亂間瞬間絆倒,身體撞在旁邊的桌案上。
鑽心地疼。
仿佛就在那一瞬之間——
她忽然被人騰空抱起,跌入一個熟悉的,有著淡淡清雅味道的懷抱。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很開心呀,收藏快一百了,還收到了三個小天使的評論,開心地轉圈圈~~~==忽然發現自己好容易滿足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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