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畫境
字數:3656 加入書籤
以她的身手解決幾個小混混自然是不在話下,不曾想卻被人暗算,也不知道是誰用彈弓對著她膝蓋射了一塊小石子,力氣奇大無比,當即疼得她膝蓋一軟險些跪了下去。
她不僅護短還是個死要麵子的人,想她打群架那麽多年還從來沒輸過,怎麽著也不能在自家小師侄麵前丟了臉,不然以後還怎麽義正言辭地教導她的小師侄?當即一咬牙,麵色如常的伸胳膊踢腿,拽得跟二五八萬似的。
那群小混混見她絲毫沒受影響,反而還越打越精神,最終還是作鳥獸散。
人一走,卿鑾扶住膝蓋暗自吸冷氣,在師侄眼裏看來大概也就是打累了喘口氣。卿鑾覺得自己這場戲演得馬馬虎虎可以打九分,心中有些小得意。
回山的時候天色已晚,清華峰一帶人跡罕至,最近的一個鎮子也有七八裏遠。恰好那日空中無星又無月,常人置身其中就跟瞎了無異,卿鑾在清華峰修行已有兩年,想要在黑暗中視物已不算難事,可膝蓋實在是疼得厲害,走幾步就要停下來緩口氣。
師侄跟在他後麵時不時撞上她後背,他剛來清華峰不久,人生地不熟,更何況天黑根本看不見路,不跟著卿鑾根本走不回去。
小師侄話少卻向來體貼,見她走走停停也不催促,一幅乖乖的模樣。
卿鑾屬於得了便宜還要賣乖的人,看見小師侄溫溫順順任君欺負的樣子就忍不住要使壞,當即就沒皮沒臉地幹脆直接坐在地上,用哭腔說道:“我、我怕黑,不、不敢走了。”
他沉默了一會兒蹲在她麵前,“師父回去查房,我們不在,要被責罰的。”清華峰戒律嚴明,弟子不得晚歸便是其中一條。
卿鑾繼續抽抽搭搭,“是、是啊!”
那時他的手還沒她的大,他一雙小手包住她的一隻手,小聲說著:“小師叔,別怕。”那孩子的掌心涼涼的,反而沒有她自己的手溫暖。
黑暗中小師侄雙眼低垂,睫毛纖長,皮膚粉白,卿鑾心中突然湧起一陣負罪感,正猶豫著,就聽他道:“不如我來背你吧。”正說著就背過身來,等她上來。
“再不走就真晚了。”他道,語氣淡淡的,其實也聽不出有多著急。
這種騎虎難下的感覺來得莫名其妙,但總不能叫他給戳穿了,她也不再猶豫,慢慢攀上了他的背。彼時她比他要高上半頭,不過畢竟是女孩子體量輕,所以背在身後倒也不會太重。
“小師叔你抓牢了。”他托住她的腿,也不知道是無意的還是有意的,恰好就避開了她膝蓋上受傷的地方。
卿鑾趴在他背上點點頭,隨後又反應過來他應該看不見,又口頭上重複了一遍:“嗯。”
不過最終他倆忙活到天亮都沒能順利走回清華峰,小師侄不認路,東拐西拐,一路上卿鑾無數次想開口提醒他走錯了方向,但為了圓謊愣是不敢說半個字。
最終還是被師尊發現了,兩人禁足半個月罰抄《道德經》一千遍。
當然這件事之後,卿鑾也發現了一個好處,所以以後下山玩耍時她時常故意拖到天黑才回去,這樣不用爬山,有小師侄背著多麽美好。當然現實也有一些殘酷,小師侄不知是天生路癡還是有夜盲症,有時候能在天亮之前回去都算是上神保佑。
時間久了卿鑾覺得這也挺麻煩,幹脆偷了師兄的地方儀送給小師侄,至此上山之路暢通無阻,高效又省事。
就這樣,小師侄大約被她騙了四年。從沒她高的毛孩子長到比她還要高上大半個頭的少年,那時她就覺得這世上大概再也沒有這樣好的小師侄了。
以至後來發生了那麽多的事,叫她唯一覺得對不住的就是她的這位小師侄。
——
突如其來的光亮將卿鑾從回憶裏扯了出來,原來她方才一直被關在一個箱子裏,而那箱子似乎剛從馬車上取下來。
箱蓋子一開映入眼簾的是一張絕美的臉,那張臉的主人正是扶袖,不過看起來要年輕一些,大概隻有十七八歲的模樣。
卿鑾來不及眨眼箱子又“啪”地一聲被關上了。
箱子內雖然黑暗,以她的視力也依舊能看個七七八八。不消說,剛剛那個聲音便是跟她一同被畫吸進來的賀延寧,至於握著她的手的人,不好說。她對自己這張貼著狗皮膏藥的臉可還沒自信到別人會憐香惜玉的地步,但這裏也隻有她和賀延寧。
不,其實還有一個來著,不過那個可是實打實的活人。
那人整個蜷縮在箱子裏,頭發淩亂,衣衫襤褸,一張臉上五彩斑斕,隻有一雙眸子依舊清亮,好似一汪清澈的湖水。
卿鑾正思考著這人的身份,身旁的賀延寧便開口道:“他是我爹……”
“……”卿鑾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麽好,想不到這位賀老爺生前的境遇竟是這樣淒慘。她突然想起了賀延寧之前說過,賀寧似乎是入贅的賀家,從賀寧的現狀來看,入贅一事看來倒是不足為奇了。
“貨都到了,姑娘不檢查一下?”
“哦,不用了,媽媽向來是信得過你們的。”
“過獎過獎了,沒什麽事我們就先走了。”
“嗯,好,不送了。”
箱子外傳來了簡短的對話,片刻之後箱子又被抬起,搖搖晃晃地走了一段時間,箱子落地。
這下倒不像是要再搬動了,果不其然,箱子很快就被打開。開箱之人依舊是扶袖。
見箱子開了,卿鑾連忙拉著賀延寧跳了出去,以防這箱子再次是被關上。
賀延寧也不做聲,任由卿鑾拉來拉去,嘴角輕揚,竟是心情不錯的樣子。
卿鑾瞪了他一眼,道:“有什麽好高興的?”
賀延寧無所謂地揚了揚眉毛,道:“我父親見到了他的心愛之人,我自然要替他高興。”
這話聽起來也沒什麽毛病,卿鑾點點頭,隻是他這表情實在奇怪的很,具體要說奇怪在哪兒,她又說不上來。
扶袖伸手探了探賀寧的鼻息,見他還有呼吸立馬鬆了一口氣,轉身跑到門口將門拴了起來。
她回到賀寧身邊,似乎想要把他從箱子裏拖出來,可見他一身的傷,也不敢輕舉妄動,隻好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肩膀,輕聲喚道:“公子,公子你醒醒!”
(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