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發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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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姷拿著食盒進了石室。

    高煥的雙手雙腳都拴著鐵鏈,沉重的鐵鏈將他的手腕磨出了血。

    他聽見聲音,緩緩的抬起頭,他的臉頰發腫,眼睛裏都是血絲,幹裂的嘴唇旁是暗紅色的血痂,他的眼神比她第一次見他時還要狠戾,巴不得下一刻就撲過來將她剝皮折骨。

    “我真想殺了你”

    這是他看見她說的第一句話,他的聲音陰狠,仿佛對她恨之入骨。

    林姷卻視若無睹,她把食盒放下,把飯菜一一取了出來,他隻是瞪著眼睛充滿殺意地看著她。

    林姷取了一箸白米喂到他的嘴邊,高煥用著那雙血紅的眼睛看著她,咬牙切齒的吃了進去,嚼了嚼又呸的一口吐在她的身上。

    林姷沒有說話,捧著碗遲遲沒有動。

    高煥說:“你從在人販子手裏買下我就是為了這一天,照顧我是,給我拿千珍草續命也是,是不是?”

    “是”

    高煥攥緊了拳頭,氣得臉色青白,啞著嗓子說:“林姷,我現在真想殺了你!”

    林姷將碗筷放下,目光落在不遠處的燭台上,輕輕地說:“昨夜的故事還沒有跟你講完”

    高煥嗤之以鼻,他為昨夜自己心疼她而感到可笑和愚蠢,同時又憤怒到了難過。

    她欺騙了他,踐踏了他的真心,而他就像一個傻子一樣,說什麽想要帶她離開,帶她去北邊,還傻兮兮的給她講兒時的故事討她開心。

    他心疼她,憐憫她,甚至還想過要一直照顧保護她,為她拚命。

    她聽他說話的時候一定覺得他就是個蠢貨。

    而他高煥真的是個徹徹底底的蠢貨。

    “十二歲那年,有一個走丟在宛城街頭的女孩,叫做華雁,家仆覺得她可憐,便帶回府中給她吃食,華雁生的非常美麗,小女孩看見華雁的一瞬間,便生出了一個想法。”

    林姷稍作停頓,語調從憂愁變得冰冷,道:“女孩想要把華雁帶倒青年麵前去,她想,如此青年便會放過她,不再強迫她行那齷齪肮髒之事。即便青年不肯放過她,同樣為人,為何隻有她一個人受這樣的苦呢?她實在是不甘心。”

    高煥默了默,然後抬頭冷嘲道:“看來你早有前科。”

    林姷沒有與他計較,道:“後來華雁和女孩起了爭執,華雁要逃跑,兩人撕打起來,女孩失手將華雁殺掉了,女孩害怕極了,她看著一地的鮮血,她沒有想過要殺人,同時她更怕的是自己會被移送官府。最後,是青年府中的年輕掌事幫女孩藏的屍。”

    林姷對上高煥驚駭的目光,平靜地說:“你沒猜錯,那掌事姓趙。女孩依靠著他,漸漸的他們就在一起了,這是青年絕對所不能容忍的,因為女孩是他的禁.臠,除非他厭棄,否則任何人都不得染指,一旦女孩與掌事之間的事情暴露,他們都將被青年殺死,女孩終日在惶惶不安中度過,期盼掌事能帶她逃離。”

    林姷歎道:“可是掌事始終沒有帶女孩離開,他貪圖府中的財富與安穩。”

    高煥冷冷地打斷道:“再然後你們起了爭執,也就是那晚,我將趙漾打暈,把你帶回了柴房。”

    難怪了,如此高煥便將一切都捋順清楚了,他的心裏發冷,同時又對她恨之入骨,再無絲毫憐憫之情。

    高煥又冷聲道:“你又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為什麽要殺那個奴婢?”

    “她發現了我和趙漾的事,她是林業深派來監視我的人,她對林業深的忠誠已經到了難以想象的地步。”

    高煥說:“所以你就順勢嫁禍給了趙漾?”

    “是”

    高煥一陣苦笑,道:“可笑我還替你做偽證,想要還你人情,原來最後竟是自己掉進了你的陷阱裏,這次呢?你把我騙給林業深,你又能從中得到什麽好處?”

    “離開林家”林姷說。

    “離開林家”高煥冷聲重複,驀的,低下頭嘲諷似的苦笑。

    他是在笑自己。

    然後他抬起頭道:“你都與我交代了,就不怕我告訴給林業深?”

    林姷淡淡地笑了笑說:“我自六歲來到林家,無一日不備受折磨,尚未初潮之時他便急不可耐的與我敦倫,我從來沒有過過一天正常女孩的生活,就連兒時留存的那一點快樂都變得十分模糊,比起困在林府一輩子,死未嚐不是解脫,隻是我太懦弱了,不敢直麵死亡,隻得苟且偷生。”

    高煥冷淡地說:“你放了我,咱們兩清,我還可以給你一次機會帶你離開。”

    “離開了林府,你打算去哪裏?”她問。

    高煥怔了一下,冷聲說:“還沒想好”

    “林家本家在潁川,爪牙人脈遍布中原,趙漾快馬加鞭也未能逃出去?你覺得你一個對中原毫無所知,甚至受傷未愈的孩子能比趙漾逃的還遠?更不要說你這樣一張臉,在逃難之時,漂亮的臉蛋是最要命的累贅。”

    高煥沉默不語,滿臉陰鷙。

    林姷聲音微微變冷,道:“況且你又搞錯了,現在的你隻有兩條路,要麽活著留在林家當他的禁.臠,要麽死了當做屍體被抬出林家,除此以外沒有別的路。”

    高煥狠戾地瞪著她說:“絕不可能”

    林姷歎了口氣說:“你怎麽就不明白呢?你昨晚打傷了他,他現在就已經動了殺你的心。”

    高煥沒有說話,甚至於不想再多看她一眼。

    對於他這樣驕傲的少年,是絕不會容忍那樣的恥辱,身負血海深仇更不允許他就這樣死在這裏。

    這是一道無解的題。

    林姷從石室出來,林業深這個時候應該在皇宮與皇帝討論政事。

    聽說河間那邊突然爆發瘟疫,林業深現在恐怕也是抽不開身。

    ……

    晚間的時候,林業深方才回府,林姷坐在矮案前用青銅勺將湯取出來,林業深說:“怎麽樣了?”

    林姷知道他問的是高煥,道:“一天沒有用飯。”

    “我就說他骨頭硬”林業深不悅的又道:“不行就殺了,以絕後患。”

    林姷沉默不語,然後換了話題,說:“河間那邊瘟情十分嚴重?”

    林業深麵色沉下,說:“何止是河間,奇怪的是各郡都有人得此瘟疫,甚至遠道交趾都發現有得瘟疫之人。”

    “真是奇怪”林姷說:“姷兒記得多麵前冀州的那場瘟疫,雖然死了許多人,但都在冀州以內的。”

    林業深說:“這場瘟疫確實可怕,先是高燒不退,在全身出紅色斑點,一旦斑點出現,就會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傳染與他人,速度之快從未見過。”

    林業深舒了口氣,道:“好在宛城並沒有發現有此症狀之人,其他各地也已將得病之人隔絕了起來,大夫們正在尋找良方,疫情也算得到了控製,就待查明病因了。”又叮囑道:“倘若府中有高燒不退之人,一定要告訴李風,否則一旦爆發後果不堪設想。”

    “是”

    林姷見林業深吃得差不多了,於是起身道:“我去看看石室裏那孩子。”

    “等會兒”林業深拉住了她的手腕。

    林姷問道:“大人還有事?”

    林業深笑了笑,將她抱到了床榻上,伸手放下了紗帳。

    ……

    高煥是真的有些餓,肚子吵得厲害,頭也有些發暈。

    過了一會兒,他聽見了腳步聲,神經立刻繃緊了起來。

    林姷端著一碗羹,淡淡地道:“吃飯吧。”

    高煥仍是冷冷地看著她。

    林姷舉到他麵前,歎了口氣,好言道:“你若是肚子裏一粒米都沒有,他一會兒若是真對你做什麽你怎麽抵抗?”

    高煥忽然伸出手來,拴在手腕上的鐵鏈發出冰冷的響聲,他的手不足以打到她,手指尖卻勉強能碰到她的衣服,他輕輕往下一拉,便將她的衣領拉低了兩寸。

    他看著她雪白皮膚上那一塊青紫的吻痕,目光又落到她微微發腫的殷紅的嘴唇上,心裏忽然像是讓針給紮了一下。

    他將頭偏過去,過了一會兒又轉過頭來看著她的眼睛說:“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想的是什麽?我若是餓死了,你的計劃就打水漂了,你還得留在林家。”

    林姷淡然地道:“你說的沒錯”

    他又感到了那種針紮的滋味,隻那麽一下子,就足夠刺痛的了,他口中發腥,說:“林姷,你就不怕遭天譴嗎?”

    林姷淡漠地說:“我從生下來,無一天不在受天譴。”

    高煥感到無話可說。

    林姷將羹勺遞到他唇邊,他咬了咬牙,喝了下去。

    喂完了羹,林姷拿出手帕給他擦嘴,他厭惡的把頭扭到了一邊。

    林姷伸出另一隻手將他的頭掰正,高煥見她如此強硬,怔了怔,皺起了眉頭。

    而後林姷用絹帛給他擦了擦嘴。

    就在此時,石室的門響了,不用猜也知道是誰,高煥一副防備的樣子,凶狠地盯著走過來的林業深。

    林業深看著空碗,滿意地笑道:“他用過了?”

    林姷說:“用過了”

    高煥忽然明白過來了什麽,一瞬間像是一頭發怒的獅子,掙得鎖鏈哐哐作響,手腕被磨的血肉模糊。

    他眼睛血紅,下一刻就像是要掙脫了鎖鏈衝過來殺了她,喉嚨發腥的吼道:“林姷,你又欺騙我!我要殺了你!我一定要殺了你!林姷!我要殺了你!你給記住!”

    林業深拍了拍林姷的屁股道:“這裏沒你的事兒了”

    林姷遂行禮離開。

    石室的門一關上,她忽然像是被抽空了力氣,依靠著冰冷的牆壁漸漸癱軟在地,捂著臉,身子簌簌地發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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