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不見白頭(捉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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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寧安拽著沈玦的胳膊,猛的爬到馬背上,一時不察,下巴嗑在了沈玦的肩上。

    她揉著下巴,抬眼粗粗一看,隻見沈玦緊繃著臉,眼底浮著一層子烏青,像是一晚上都不曾休息過的樣子。

    形勢危急,項子墨的私兵這時候已經將沈玦和趙寧安包圍了,趙寧安緊抓著韁繩,沒敢在這個節骨眼上和沈玦說話。

    護著趙寧安躲過私兵的一計劈砍,沈玦調轉馬頭,作勢要突圍出去。

    他上下打量趙寧安一眼,瞧著趙寧安完好無損,麵色瞬時便緩和了下來,隻手心的冷汗,顯露出他先前是多麽的擔憂。

    “抓緊我。”

    沈玦囑咐一聲,單手摟著趙寧安,另一隻手握著利劍斜刺出去,逼退了身邊私兵。

    “唰唰”兩下,劍光閃過一道銀白,阻攔在最前邊的兩個私兵霎時倒地,脖子處劃開了一道鮮紅色的血線。

    沈玦的整套動作幹淨利落,趙寧安甚至沒瞅見沈玦是怎麽出劍的。

    趁著這個時機,沈玦的戰馬一個前衝,帶著倆人退出了包圍圈。

    同一時間,碧翠等人堪堪趕到,跳下戰馬,和這些人廝殺了起來。

    風水輪流轉,不一會兒工夫,項子墨身邊隻剩下兩三個人。

    沈玦將項子墨等人交給屬下處置,現在才顧上和趙寧安說話。

    “對不起,安安,我來遲了。”沈玦聲音冷冽,緊緊皺著眉。

    昨晚六皇子叛亂被擒,宮中亂成一鍋粥,他負責清掃餘孽,自然是離不開宮的。

    直到天色將明,他才收到消息,說項子墨攜著一眾私兵餘孽朝著牧幽城這邊來了。

    沈玦當即便坐不住了,扔下宮中諸多事務,冒著抗旨的風險急急趕過來,還好,終究是趕上了。

    這過程的奔波和焦躁,沈玦自然不會和趙寧安說,他一貫的繃著臉,未找任何借口,隻滿心自責的道著歉。

    天曉得方才他看到那麽多私兵持著刀追趙寧安時,心情多麽暴躁,直至將趙寧安拉到自己身邊時,心緒才平靜下來。

    這些關切和擔憂,沈玦不說,不代表趙寧安不知道。趙寧安拿帕子幫沈玦擦了擦額角的冷汗,輕聲笑道:“沈玦,我又不是瓷娃娃,你擔心成這樣,就這麽喜歡我?”

    趙寧安隻是開句玩笑,沒曾想,沈玦沉默了一瞬,當真煞有介事的點了點頭。

    “嗯,我喜歡你”,沈玦認真道:“很喜歡。”

    ——喜歡到不忍心她受半點委屈,喜歡到想把一切最好的給她。

    趙寧安愣了一下,心裏升騰起一股子暖意,她眉眼彎成好看的月牙,淺淺笑了笑。

    素來真心最是可貴,這種被人喜歡的感覺,著實是不壞。

    這一幕,被項子墨看在眼裏。他儼然不敢相信,幾個月前癡癡看著自己的趙二小姐,會對著另一個男人笑。

    項子墨隻覺得心裏空空落落,哪裏缺了一塊。

    索性,項子墨沒能想太久,碧翠將劍橫在項子墨身前,壓著項子墨走過來,問道:“主子,這人怎麽處理?”

    不對著趙寧安,沈玦又恢複成先前刻板嚴苛的樣子,他看了項子墨一眼,冷聲道:“關押進牢裏,和那些餘孽一並處斬。”

    沈玦這不甚在意的態度,讓項子墨覺著受到了極大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的侮辱。所有盤算終是成空,項子墨萬念俱灰,更是無端的恨意衝頭。

    他看了趙寧安一眼,突然詭異地笑了笑,轉頭對沈玦說道:“沈玦,你以為你贏了?你以為你贏了嗎?”

    沈玦心中閃過一絲警覺,下意識地看向項子墨。

    “哈哈,沈玦,左右不過一死,自古成王敗寇,我認了。可哪怕要死,我也要拉個墊背的,我得不到的,你也別想得到。”

    項子墨大笑出聲,伸手抓著碧翠橫在自己心髒處的劍,湊了過去。

    在所有人猝不及防之下,項子墨拿劍尖穿過自己的心髒,捅了個透。

    項子墨神情扭曲的痛苦,拔出劍尖,卻依然大笑道:“沈玦,你不是喜歡趙寧安嗎,我讓她陪我一起死,一起死。”

    沈玦心裏咯噔一聲,忙看向趙寧安,卻見,不知怎麽的,趙寧安的嘴角泛起了紫色。

    與此同時,項子墨“撲通”一聲,倒在地上,鮮血流了滿地。

    他複雜地看了趙寧安一眼,眸中是說不清的癡迷和恨意,斷斷續續地說道:“當初,你那麽喜歡我,你為什麽要移情別戀,為什麽?不過,還、還好……在很早之前,你還喜歡我的時候,我就給你下了蠱。同、同心蠱……我死了、你、你也活不成,哈哈哈哈,寧、寧安,我喜歡你,你陪我、陪我走吧,我們一起、一起走。”

    項子墨瘋了似得笑著,一邊笑一邊哭出了眼淚。

    他笑了一會兒,再也笑不出來,生生笑斷了氣。

    而同一時間,趙寧安的麵色突兀的開始發白,嘴唇的紫色愈發明顯,她頭疼的厲害,喘不過氣似得咳嗽了幾聲。心髒處突突的疼,好似有條小蟲子,在啃噬她的心髒。

    沈玦緊緊抱住趙寧安,麵色大變,一貫冷峻的臉上,顯露出一絲慌亂和懊惱。

    同心蠱,傳自苗疆,蠱如其名,連命同心,施術者死去,另一個人也活不成,真真是狠毒至極。

    沈玦強自冷靜下來,扶著趙寧安上了馬。

    “安安,你忍一忍,咱們回牧幽城,請最好的大夫。”沈玦抱著趙寧安,騎上馬一路狂奔。

    趙寧安疼的厲害,抓著沈玦的胳膊抓出了幾個深深的印子。

    走出五六裏遠,她覺得自己越來越恍惚了,似乎要回光返照。

    她似乎看見了自己的前世,生前殺孽無邊,死於萬箭穿心。後來,她入了地府,被罰入地獄三百年,不得超生。

    再後來,黃泉路上,她被吸進一麵鏡子裏,鏡中有個男人。

    那是一個極其好看的男人,五官俊朗,生著一雙極其好看的眼睛。

    他身著一襲華麗袍服,袍麵印滿了姿態各異的蒼龍,足底踩著上古大妖皮毛做成的靴子,奢靡到了極致。

    然後,這男人直直望著她,一本正經的對她說:“吾心悅你。”

    吾心悅你。

    男人這張臉,逐漸和沈玦重合,一樣的俊朗天生,一樣的貴不可言。

    突然間,趙寧安全想起來了。她素來不信一見鍾情,現下,卻是信了。

    “沈玦?”趙寧安抓著沈玦的胳膊,輕輕喊了一聲。

    沈玦抿唇看她,麵色難看的倒像是中了蠱毒即將喪命的那個人不是趙寧安,而是他一樣。

    “怎麽了?”沈玦聲音低沉,帶著幾分沙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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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寧安彎著眉眼,笑了笑,輕聲道:“沈玦,我也喜歡你。”

    沈玦沉默著沒應聲,隻抱著她更緊了些。

    “別白費力氣了,你知道的,救不活的。”趙寧安說的平靜,臉上擠出一個比苦還難看的笑來。

    人之將死,心思反倒多了。她數了數,她還有好多事沒幹。

    她想養大沈玦送她的那隻隼,想吃遍京都大街小巷的糖葫蘆,想走遍整個開元王朝,遊山玩水,風流寫意。

    她想做的事情太多了,大好的年華,出身富貴,嫁得如意郎君。她和沈玦才剛剛開始,前一瞬,她才相信了這世上真有一見鍾情,她還想親眼看看那些話本裏情有獨鍾白首偕老的故事兒,卻沒曾想,這便就結束了。

    大抵,這就是福薄吧。

    趙寧安很難過,她拽住沈玦,卻見沈玦麵色緊繃的厲害,整個身體都不自主的在顫抖,似乎比她還要難過。

    趙寧安怔了怔,她想說些什麽來訣別,有好多話好多話想說,可話到嘴邊,她覺得心裏壓著千金重,愣是說不出口。

    趙寧安想了好半天,她咽下湧進嗓子眼的鮮血,甜甜笑了笑,柔聲道:“沈玦,我的院落裏種著一棵枇杷樹,你幫我、幫我養大它。還有那隻隼,你記得按時喂它。前些時日,我領回一個無父無母的小孩兒,這孩子乖巧得緊,板著臉的樣子和你特別像,你要是也喜歡,就當兒子養著吧,等你老了,身邊也有個知冷著熱的人兒。”

    沈玦抿唇看著前方,默不作聲,騎馬的速度,更快了些。

    瞧著沈玦沒吭聲,趙寧安拽了拽他的袖子,“沈玦,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我的那棵枇杷樹,你幫我好好養著,沈玦,好不好?”

    趙寧安自己說著,便說不下去了,聲音帶了一絲顫音。

    沈玦顫了顫,沉默了好大一會兒,終究是回道:“好。”

    這下子,趙寧安滿意了。

    她似乎是安了心,縮進沈玦懷裏,小聲道:“那就好,那就好。沈玦,生死有命,強求不得,你放寬心。唔,好累啊,我先睡一會兒,就睡一會兒。”

    趙寧安閉上眼睛,唇邊勾著淺笑,似是無憾也無怨。

    沈玦頓時慌了,拽她一把,說道:“別睡,安安,別睡。”

    趙寧安沒理他,手臂無力的垂著。沈玦僵了僵,死死抱著她,麵上沒了血色,他第一次恨自己進了輪回鏡,恨自己沒了那通天的可以生死人、肉白骨的法力。

    掠過重山疊影,到了牧幽城,沈玦抱著身體逐漸冷了下來的趙寧安,緩緩進了城。陽光照下來,將他的影子拉的老長,孤孤單單的,飄飄搖搖。

    那一日,突然電閃雷鳴,大雨磅礴。這個反常的氣象,讓世人發了慌。

    後來啊,有人說,六皇子逼宮造反,惹了天怒,這大雨一連下了七八天,是真龍怒了,活像是為了懲罰這些大逆不道之人。

    也有人說,許是能呼風喚雨的龍神,遇上了傷心事兒,惹得天都哭了。

    而沈玦,抱著趙寧安的身體,抱了一天一夜,眼中血絲遍布,一臉憔悴。最後,被沈老王爺從京都趕過來,親自綁回了家。

    世間事,多的是悲歡離合,癡癡愛愛,到底是不許有情人,見了白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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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下章是沈玦番外,然後下個故事男女主無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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